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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嫡女的仇恨值(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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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倏然想起来。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如梦馆里举行了一次对诗大会,赢的人可以有机会免费与花魁单独对饮一场,这花魁是卖艺不卖身的,且姿色又十分出众。一掷千金见一面也是十分地不容易,能免费对饮一局实在难得。
铭哥儿力拔头筹成为今年最佳幸运者,他与花魁的相见之日定在次日后的晚宴后。地点是北江湖畔的一艘游轮上。
铭哥儿仰慕花魁很久,开心回家路过问鼎楼时,被楼上打翻的一壶滚水浇了个透。铭哥儿当时便不省人事,被人拉回来的时候脸都被烫脱了一层皮,生生毁了他那副上好的容貌。
峰哥儿随后便带了一干打手去了问鼎楼讨说法,细问之下才知道那打翻滚水的主儿是个官家子,脾气非常不好,是个心狠手辣的。奈何人家老子比易大福可是高了好几个官级,连长史大人也得对他礼让三分。
那官家子此次用滚水浇铭哥儿,也是因为对诗大会上输给了铭哥儿。千里迢迢为美女,却在美女面前失了脸面,这厮心生恨意,自然要报复一番了。
峰哥儿此去自取其辱了不说,反被人家带来的几名高手打成了重伤,残了一条腿。上一世也是因为易大福因为一时伤了两个爱子,怒火无处发泄,每每看到峰哥儿和铭哥儿的样子便会提着鞭子来找陈氏,借口依旧是身为主母却管教不好子女,有失妇德。
陈氏便是在他三番五次的鞭子下,最终伤口处理不当,接着发炎引起一系列并发症,在病痛的折磨中去世的。这一世虽有顾念护着,但她总归不是要在这里一辈子,不为了那两个逆子,也得为陈氏考虑。
顾念仔细回忆了下,这会子铭哥儿虽已遭遇了不幸,但峰哥儿还在大街上挑选可以强抢回府的美女,对铭哥儿的事全然不知。那个行凶的官家子没得到花魁,自然还要多逗留些时日。
顾念觉得,只能从峰哥儿这边下手了。
顾念和易清清向着铭哥儿的房间急匆匆走去,老远就听到一片哭声。三五个大夫模样的人边叹气边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生命已无大碍,只是铭哥儿这模样……怕是保不住了。”
接着又是一片哀嚎的哭声。柳氏哭的尤为凄惨,一会的时间晕厥过去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刚掐了人中醒过来,又一口气给憋了过去。
比起她在顾念房里演的,这才是真真的伤心。
等峰哥儿接到信赶到家的时候,顾念早已让人用各种理由指使散了易府的打手们,又偷偷透信给了邵启俊,伤了他小舅子的官家子是他交情不浅的好友。
易水念好歹也是这个府上的主子,这么多年来,还是收买了一些人心的,再有长史家少奶奶的身份在那摆着,所以这些事交代下去很快就办妥了。
等峰哥儿聚集好人浩浩荡荡赶往问鼎楼时,邵启俊也已经与那官家子坐在一起喝上茶了。有邵启俊坐镇,顾念相信那官家子不会再有机会打折峰哥儿的腿了。
可最后的结果完全出乎顾念的意料,峰哥儿回来时跟上一世一样,也是呻吟嚎叫着被担架抬回来的。不同的是,这次一起回来的还有一脸阴沉的邵启俊和一名面生的女子。
顾念遍寻记忆都想不出这女子是谁,幸好这也不是她必须要知道的,她站在易大福和柳氏身后默不作声。
看到顾念,邵启俊忽然愣住了。一眼扫到她脖颈下显而易见的伤痕,眼中隐隐现出悲伤的神色,接着又恨恨地看了易清清一眼。对易大福也没了尊称,开口介绍道:“易大人,这位是游击将军的千金慕容小姐,这位便是易大人了。”
易大福一听是游击将军的千金,惊的差点给跪下。
“你便是这禽兽的父亲?”慕容摆着一张臭脸毫不客气地开口问道。
禽兽?易大福有些绝望了,看这姑娘过人的长相和凶悍的架势易大福大约猜出是什么事来了。
峰哥儿好女色,强抢民女这事常有。当时只以为这小地方他县丞的官衔是顶天的大了,况且这地一年到头也难得有贵人来,富豪乡绅家的姑娘又是养在深阁里的,峰哥儿不会招惹到,便对他也没多家严管,就由着他去了。
今日怕是得罪贵人了。
“相公,怎么回事?峰哥儿明明是去理论了,怎么反倒被人打了一顿?还伤的这般严重。”易清清拉着邵启俊的胳膊开口,一双翦水美瞳的眸子就差没挤出两滴清泪来。
邵启俊偷偷瞟了眼顾念同样悲伤的脸,脸色难看地撇开了易清清的手。
接着公平公正地向大家阐述了当时的情景。
本来有邵启俊做说和,那官家子同意用千金赔罪,甚至还答应了可以由他父亲出面稍稍提拔一下易大福。
可峰哥儿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对官家子不依不饶,非要再让他拱手让出她身边的俏女子。
为了逼迫他们尽快答应,峰哥儿甚至还欺身上前亲了她一下。这女子便就是慕容,是官家子的嫡亲表妹……
“莫再说了。”慕容开口打断邵启俊,转而问易大福,“这禽兽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轻薄本姑娘,我只稍稍惩戒了一下这禽兽,却不料手重了点,打断了一条狗腿,敢问易大人我做的过不过?”慕容开口,一脸倨傲。
“不过,不过,姑娘教训的是,若是下官这混帐的命怕也是没了。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下官定当将姑娘的恩德铭记在心。”易大福开口说着阿谀奉承的话,汗水顺着脸颊淌。
一方面是忌惮游击将军家的权势,一方面心疼峰哥儿。他只这两个宝贝疙瘩,一个面容毁了,这个腿又残了……
邵启俊看着易大福身后挽着妇人头的顾念,才几日不见她似乎就像换了个人,气度雍容,骨子里似乎透着股干练,越发地让他着迷了,他开始有些恍惚。
时间仿佛倒回到她初见她的那日,三年前的事,如今回想起来清晰的仿佛还是昨天……那日已是傍晚,她一身素衣低头从医馆里出来,一头撞进他怀里。澄澈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慌乱地看着他,接着冲她莞尔一笑。
这笑不像名将之女那样泼辣洒脱,不像闺阁女儿那样扭捏作态,也不像青楼女子那般矫揉造作。
这是他们的初见,这么些年来,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少,这样不顾及男女之情的邂逅,使得邵启俊并未对她有多少感觉,反倒有点厌恶。但不得不承认自此之后他便对她的关注多了起来。
她从当铺出来再进医馆拿药,照例将剩下的钱买了包子送给街头的乞丐,这样的事几乎每隔两天便发生一次。有时候去当首饰,有时候去当衣服,但更多时候是去当绣工,不管哪次都见她是笑着的,从未见她脸上有过愁容。
后来他打听到原来她叫易水念,是本县县丞的嫡女。
“县丞家家大业大,嫡女却过着这样的生活?”邵启俊与好友坐在问鼎楼畅饮时,终于忍不住向好友打听起这个女人,眼睛紧紧跟着楼下那女子的身影转。
连日来的观察他大致已经摸清了易水念的出行规律,每隔两日便来卖一次绣工接着再到药店买几幅药。或许她
“县丞大人宠妾灭妻的行径早已不是秘密了。”友人开口,忽而一笑,打趣他,“邵贤弟莫不是看上这姑娘了吧?凭着贤弟的家世人品,只消抬着几箱子银两去县丞家门口一放,这婚事便就成了。”
他不屑一笑,“小小女子,何足挂齿。”
友人对她的明显侮辱让邵启俊心里很是不爽,不爽她是贪官污吏家的子女,却又心疼她被迫过着这样艰苦的生活,难得还活得如此乐观。
这之后,他也尽量少的去关注她了。但心里总是堵堵的,连梦里都想着她。他有些头疼,素来女人丛中过的他,却为了一个贪官家的女儿沦陷了……真是耻辱。
那之后他很长时间都故意躲着不见她,后来终于忍不住又去了老地方,却恰好遇见她是在一条狭隘的小巷子里,几个歹徒正胁迫着一名女子要做些男女之事。她刺拉拉冲进去,吼了一句,巡卫来了。
那女子跑了,她却不幸沦落到歹徒手里。歹徒们愤怒地扒了她衣服,几个人拉扯着正欲行事。是他将她救下。
她匆匆披了衣服,第一次在她总是言笑晏晏的脸上看到了绝望的神情。回去便听说她因被人看了身子忧郁了几日,之后便自杀不成的事。
他终于为自己的面子寻了个缺口,借着看了人家身子就要对人家负责的态度,大着胆子向她求了婚,一连去了五次才勉强让她点了头。他满心欢喜地等着他的新娘,为何嫁过来的却是她的妹妹?
这一世,他是再没机会跟她一起了,也再也看不到她了。这样想着,邵启俊看着易水念的眼神越发地受伤,但后者似乎并没注意到他,只凝着眉专注地看着峰哥儿。
“父……亲,嗯……呜,父亲不要听信这女人的片面之词……峰儿……是冤枉的,父亲要为我做……主……这女人跟打伤铭哥儿的是一伙的……”峰哥儿开口,这颤抖地声音听起来都让人心疼,尤其是爱子心切的柳氏。
“易大福,你难不成又是看上了人家的美貌,连两个儿子的大仇也不报了?”从铭哥儿房里悲啼着出来的柳氏,忽见峰哥儿这副惨样,又恰好又听到峰哥儿那番解释。以为易大福色心又起,顿时怒火攻心失去了理智,扑上去对着那女子的脸一阵乱抓。
其实柳氏也并非全无理智,她的想法跟之前易大福的想法是一样的,她自小在这县城长大,也没见过比易大福还大的官了。如今又有富豪和长史两个女婿做后盾,气势越发足了。而且她断定,邵启俊是抓到了元凶交由他们来处理的。
柳氏素来喜欢留长指甲,她这一攻之下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慕容的脸上顿时出现两条血淋淋的长口子。
一时间似乎全世界都静默了。慕容瞪圆了眼,不可思议地盯着手上的血……
易大福扯过来柳氏狠狠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接着拽着众家眷慌里慌张地跪下,哆嗦着开口:“请姑娘饶命,饶命啊,下官,下官实在始料不及,下官甘愿将这毒妇交与姑娘处置,随意处置……”
柳氏一下子就呆住了。
本来事情没那么复杂了,经柳氏这么一掺和,事情的风向走向一个无可挽回的坏结局。游击将军念在自家孩子先是弄残铭哥儿和峰哥儿在前,倒是没追究易大福的死罪,只是故意伤人的柳氏却没有这种方便可走了。
“好大的胆子,你们这些贱人就等着脑袋搬家吧!”慕容狠狠丢下一句话就哭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