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陆奇旅》夜梦者

116、第 116 章

　　擒贼先擒王，失去了亚呈这个领导者，剩下的帝鲁军团再强也不过是无王的零散之军。大陆联盟借机追击，死灵军团瞬间瓦解，剩下的不多的帝鲁魔道师再次失去了精神的之柱，精神的奔溃无法支撑他们继续战斗下去，大势已去。
　　“除了极为少数的，几乎剩下的帝鲁魔道师都选择了自行了绝，以身殉国。”
　　“这不是意想之中的事情吗？”他们是来自于那个辉煌一时的霸主帝鲁一族，又怎么会轻易就向敌人屈服投降，追随着他们的王者一同离去或许是他们能想到的，给身为魔道师的尊严留下来的最好的棺木。弗杰尔立剑于地，接过部下递过来的斗篷，盖上亚呈已经冰冷的身体。由于生前注入身体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身体的负荷，加上长时间的剧烈战斗，亚呈的身体其实早已无法支撑。此时没有了力量的维持，他的身体静静地躺在泥土之中，身上那些数也数不清的伤口 ，显得格外的残缺不堪，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身体比一般的人都要冰冷得快速，似乎存在着某种的迫切的期望，想要融入身下的这片大地之中。“估计你也不想族人看到这样一具不堪的身体吧。”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脑海里反复出现着亚呈留下的最后的一句话，语气是那么的轻，与其说不甘，倒不如说释放。或许，这才是他最想要的结局。
　　“他们都是极为优秀的战士，是你值得骄傲和信赖的族人。”宽大的斗篷被往上提了提，和其他的在场的帝鲁族人一样，亚呈尽管伤疤已经遍布，却还能感受到平静的面孔就这样被黑色的斗篷给盖住，永远安眠在黑暗之中。“传令下去，那些帝鲁的遗体都要妥善的保管。亚力克，我知道多少有点为难，但是还是要麻烦你，利用法术尽量保存遗体，至于那些死灵军团也是。”
　　“我明白了，有遗体的我让魔道师帮忙用法术封存起来，死灵军团的话，他们本来就是已死之人，现在力量散去，剩下的也就只有骸骨的灰烬，我也会让人用骨盒装起来。只是，你要准备怎么处理这些？”
　　“我想，把他们都交回去给彼斯。”亚呈死后，帝鲁已经没有了引导者，现任的族长已经牺牲在这次战役当中，交给彼斯这个始祖，是目前所想到的唯一的做法。
　　“我明白了。”
　　停止了战争的战场一片寂静，残留在上面的硝烟还在冒着烟雾。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还是让人觉得恶心无比，没有意想之中的欢腾笑语，他们都是在生死之线上曾经徘徊的人，曾经的战友敌人于此时此地，他们彼此之间的区别不过就是活着与逝去的区别。不过就是一丁点的侥幸，他们活了下来，战争的胜利永远都不会是他们庆祝的人。重伤的战士被安排在一个相对舒适的地方休息疗伤，而剩下的人则回到那些废墟之中，帮忙收拾着遗体，将遗体挪到另外一侧临时构建的停放处停放。
　　远处的天空依旧灰蒙蒙，比起地面沉默地收拾着残局的人们更加不欢迎这样的结果的到来。“情况有点不太妥当。”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结果确实如此。其他的情况怎么样？”作为中心力量的亚呈已经死去，地面的死灵军团在瞬间奔溃，然而那在天际间漂浮的厚厚的由污秽之气组成的乌云似乎没有一丝要散去的意思，闭眼倾听还能听到那些充满怨气痛苦的挣扎的怒吼声。
　　“亚呈那边反应还算正常，尽管不稳定的状况还没完全停止，可已经得到控制。”
　　“在封印之石的魔道师家族也情况还好。”各方分别向弗杰尔汇报最新的状况。
　　“那就是剩下这里了。”情况还算不错，其他各个部分都已经回到了控制之中，就连原本还隐约可见的帝鲁故土也因为失去了地面力量的牵引，逐渐升回高空。可那些污秽之气该如何散去？
　　“维诺雅。”与弗杰尔一样，望着天空陷入沉思之中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尽管不说明，姐姐纳爱雅已经大致猜测到了，维诺雅已经有了答案，而且她正要准备着朝着那个答案走去。
　　“对不起，往后就要麻烦你了。”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们不会逃避，不会往后看自找麻烦。”长发遮住了脸，用力地抱着维诺雅虚空的身体，双眼紧闭着埋入她那在外人看来已经不存在的身体。眼泪沿着眼角沁出，穿过维诺雅的身体滴落在地面之上，和往常一样，被大地所所吸收，她和维诺雅的眼泪似乎从来都注定是无声，被吸收，被容纳，被埋葬于心中。
　　维诺雅放开纳爱雅，在她还没没睁开双眼之前转身离去，这是她们最合适的告别方式。越过亚力克兄弟，笑着感谢比里克的挽留；走过路，点点头算是招呼。最后走向弗杰尔，她应该有好多话，但是还是低着头，微笑着擦肩而过。
　　“维诺雅，你这是干什么？”维诺雅走向那堆乌云聚集的地方，一步步地安静地，无比重量的声音踏在他的心头，渐渐远去。脚下的步子疲惫而笨拙地跟随着，可不论他怎么努力地奔跑，都似乎有着某种力量在阻拦着他们之间的距离的拉近。
　　“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很讨厌你这个人。喜欢什么都把一大堆情感牵扯进来，明明有着更为简单的方法却不用。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我居然也渐渐朝着那个方向偏移，好多时间也在考虑着是否也太过分了。”魔法阵在脚下生起，旋风卷起沙尘在眼前弥漫，第一次的相遇，在丛林中的奋战。迷茫的时刻，得意的时刻，再一遍遍地重演闪过，然后以更为快速的速度抽离，“尽管如此，我还是做了好多令你讨厌的事情。时间不长不短，刚刚好，说没有可惜，似乎再长的话，你我都感觉到麻烦吧。”终于，最后一张画面也在消失不见，魔法阵已经准备完毕，手中手持着旋风在呼啸着。
　　“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不要让我们失望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转身几乎在一瞬间完成，哪一个一如既往浅浅的笑，如最为有力的雕刻工匠用着最为精湛的技艺经过最精心设计的工序镶嵌在万里之下。
　　“风神，召唤。”深深地一个呼吸，开启启动魔法阵的咒术。在维诺雅的身后，风神在羽翼的包裹之下腾空而出，煽动着巨大的翅膀，带动着维诺雅飞上高空之上。面朝着污秽之气聚集的地方，维诺雅微笑着挥舞着手中的风，而身后的风神也同步地挥舞着，煽动着羽翼。风从周围席卷而起，吹向污秽之气。先是一点点吹拂，然后是几乎是扫过污秽。风所到之处，污秽之气被吹散，云后的阳光一丝丝地努力地穿过还没完全散去的污秽之气。灰色的，金亮色的，后面透露出来的晴空的碧蓝，一时间，如色彩肆意挥洒的水彩画，随着维诺雅手中的风的挥洒，不断变幻出更加明亮欢快的色彩。
　　“回去吧。”当最后一缕风驱赶了仅剩下的污秽，天空一篇碧蓝，空空的唯有白云以及那个逐渐模糊的她随着微风轻轻飘散。
　　“德西奥皇历1564年，由古老部族帝鲁所引起的动乱，经过双方的交战。王子弗杰尔带领着由魔道师和剑士组成的大陆联盟最后取得了关键性的胜利。和平重回大陆。”——《德西奥纪年》。
　　五年后，在装饰华贵的房间里，经过了混战，大魔道师的背叛，囚禁的国王身体状况越发而下，现在已经渐入迷离。日渐消瘦的脸颊显示着和年龄极为不相配的苍老，依靠在床榻之上，手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握着儿子弗杰尔的手，含着笑将心系着一辈子的重任交给了弗杰尔。
　　那一年，老国王因身体状况欠佳让位弗杰尔，与王后二人搬到郊外别院修养，安眠于那一年的冬季。经过战后五年的重整修养，德西奥大陆已经基本恢复往日。弗杰尔继位后，正式任命苏姆拉各为新一任的大魔道师，听从他了的意见，出文废除了大魔道师世袭的制度。与此同时，弗杰尔还推广了一系列新的法令，其中最为让人敬佩的一条就是重修史书，补录了所有删除掉的关于帝鲁的历史，并要求史学家对先祖的战役做了中肯的评定。关于帝鲁，弗杰尔承认了他们的身份，使得帝鲁一族得以重新再回到地面上生活。彼斯带领着帝鲁一族重新以寻找新的故土为目标，重新游走于大陆各地。临出发的时候，弗杰尔赠与了他们大量的财宝与粮食马匹，承诺只要他们愿意，法令中承诺的给他们生活的土地随时都可以兑现。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觉得嘛，家这回事，还是要自己才能找到。”彼斯婉拒了弗杰尔的好意，跟随着他踏上这次旅行的，除了那些部族，还有玛丽亚和第斯。他们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家人自己一个人上路，至于彼斯的身份，他们到死都没提及。
　　纳爱雅回到本尔齐斯家族，继承了族长的一位，而图莉则回到了森林之中，重新研究其她的医学，锻剑之术。路在弗杰尔的恳求之下，回到皇族，负责教导新的剑士，但是据说这位老师极为的让学员感到苦恼，因为除了练剑，他还喜欢拉着大家一起去喝酒，喝到人仰马翻也不放手。
　　由于弗杰尔一声勤于政事，政策宽容有度，使得德西奥大陆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繁荣昌盛时代，史称启新。对于这个帝王，后代人的几乎称赞不已，唯一让大家都感到迷惑的就是，他留下后代无法磨灭的功绩的同时，也留下了一个空空的情感史。他终身未娶，每当有人提及婚事，他都会以各种理由推诿。曾有宫中侍奉的人说过，帝王喜欢带着一只名叫莫莫的神兽，手持着一个精致的小铃铛在深夜徘徊于月夜之下，远远的望着东方。据野史记载，那里是东方大门是当年尊顾大帝封印帝鲁一族的地方，也是本尔齐斯二小姐长眠之地。
　　那一年，弗杰尔效仿父王，在挑选出合适的继承人之后，让位搬到郊外别院。夜风凉如水，今夜也是个晴朗的月夜，窗上玻璃照应出来的面容已是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没有了国事繁忙，日子显得格外的轻松惬意。送走了苏姆拉各，昨日纳爱雅新的继承人特意过来见面。那个冷冰冰的小女儿和母亲岁数相差甚多，但是却有着和母亲一样的气质，柔美的轮廓一身绿色衣裙，让他在模糊之间想起了当年那个坐在藤蔓之上的女孩。摸摸满脸的皱纹，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他也是个高岁老人，跟在身边的莫莫还是一样，自己的样子会不会有点变化过大。抱起莫莫，它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清脆悦耳。步入庭院之中，视野变得多少有点模糊，身体的大限看来已经到来。远处的大树有着一根粗壮的树干，横于空中，远远看来就如直通月亮的桥梁。抬头仰望，眼中雾气迷蒙，恍惚之间，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树干之上隐隐约约，脸色笑容浅浅的，长发及脚踝，身着惯有魔道师长袍。
　　“终于，到你来接我了。”少女笑而不语，在树干之上跳落，几乎透明的身体轻轻着地，一手抱起跑过来的莫莫，一手伸出握住了弗杰尔那已经苍老的手。一阵旋风席卷而起，庭院中花雨飘散，淹没了两人离去的身影。
　　那一年，有着启新光荣政绩的弗杰尔大帝在月夜里在庭院的大树之下闭上了双眼，等仆人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双唇微微上扬。身旁的是陪着他一同永别于人世的神兽莫莫，还有那个发着精致的光的铃铛。
　　对于他的满足，有人说是因为回顾了自己的一生辉煌无数；也有人说他在弥留之际，看到许多一起奋战的故人；但更多的是，大家会宁愿选择相信的一个想法，就是他终于等到了那个占据此生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