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二章(2) ...
-
雪后初霁,一抹光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温暖大地。
孟桐在自己的院子里跑了数圈,感觉到微微出汗才回屋梳洗。这是她从七岁开始就有的习惯,大周朝民风开放可自己择婿,但女子还是很少出门,每日在家中不是读书就是绣花,都快把她闷出病来,为了不过早地生病,她每日必定绕院十圈,前几日因大雪搁置都快把她一身的骨头冰封了。
少许进了些粥,孟桐收拾妥当便往宜兰居请安。出乎她的意料,胡氏竟为她准备早点,邀她同坐。
“我听相公说,二娘对西衍巷的核桃酥情有独钟,快来尝尝。”
孟桐也不推辞,拈了一块往嘴里放,眉头轻蹙,“这不是西衍巷的。”
胡秀兰翘起大拇指赞道:“二娘果然厉害,这确实不是出自西衍巷,而是昨日我娘派人送来的糕点。”
胡秀兰虽是庶出,但胡庸纯的原配早年因病故去,她的母亲黄氏因此掌了家,现下虽仍是个妾,但胡家的大小事务都是她在操持,胡庸纯的弟子们见了她都要喊上一声“师娘”。
“那要谢谢夫人。”
“二娘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前几日你送我的玫瑰花露,我送了一瓶回去,娘爱不释手,这京中谁不知道姚丞相家的小九自制的百花露最是珍贵,可和二娘的玫瑰花露相比,显得甜腻了些,还是单一花品更显清爽怡人。我娘洒了你这玫瑰花露,香氛终日不散,浆洗晒干后,这味儿仍是未褪,她欢喜得紧。”
孟桐的唇边噙着笑,心里却打起边鼓,胡氏这是何意,赤裸裸的威胁吗?虽说姚九娘和她素有交情,但她也找不到证据证明姚小九的百花露就是她所调制。但她也不得不重视审视这位深居简出的后娘。
“老夫人若是喜欢,回去后我让沉香再送几瓶过来,前些时日小九教了我一些调制香品的方子,这才调出玫瑰香露。”
胡秀兰大大方方地接受,“那就有劳二娘。”
回去后,孟桐找来胡氏常看的郎中,细细问过之后才知她确是怀有身孕,已快有三个月。
“二娘,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李氏和赵氏,由她二人去解决。”沉香跟着她的时间较长,深知她骨子里残忍的天性,坐山观虎斗是她的拿手戏码,只要只言片语,就能让李氏和赵氏前仆后继。
孟桐冷笑,“她们俩不是胡氏的对手。你没看出来吗?她这些天不断地在提醒我,胡家是她最大的后盾,她不能碰,碰不得,若是我与她为难,我和姚家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
松香为她沏了一壶茶端过来,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奇道:“那二娘就因此服软吗?”
孟桐略显无辜地叹了口气,“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孟谦因公事困扰,早出晚归,家中出了何事他一概不知也不过问,因为他有一个出色能干的女儿就够了。
这一日,又是阴雨连绵,寒风刺骨。孟桐还未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阵阵喧哗,似有人在争吵,有人在哭闹,吵得她不能安心睡觉,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温暖的被褥。
一问才知是胡氏的陪嫁侍婢春桃和府上的厨娘阿彩在争执,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发髻凌乱,衣裳不整。
原来春桃随胡氏嫁进来后,和孟府的马夫张大互相有了好感,本想过年寻个机会向胡氏禀明。没想到,这张大的女人缘极好,在春桃还没来之前,和厨娘阿彩就有些暧昧,那时阿彩的男人还没死,两个人也不敢明目张胆。上个月,阿彩的男人上山砍柴被猛兽咬死,她就成了寡妇,和张大那是眉来眼去,勾搭成奸。
今儿一早春桃给张大送过冬的棉袄,看到阿彩玉体横陈和张大相拥而眠,上前抓起阿彩的头发一顿挠,两个人打成一团,怎么劝都劝不开。
闹了好一会儿两个人也都累了,便开始打起嘴仗,吵着吵着就到了孟桐跟前。
孟桐一听笑了。
这算怎么回事?抓奸在床?可春桃和张大的关系尚未禀了主母谈婚论嫁,张大和阿彩勾搭成奸实属不该,但一个未婚一个寡居,也是你情我愿男欢女爱。春桃和阿彩各执一辞,都说对方勾引张大,自己才是正牌女主。
孟桐轻揉额角,笑容温和:“张大,你来说说,你要娶哪个?”
身为事主的张大一脸的懊恼,左右为难,可完全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可即便是开口,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一个小小马夫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男人。
“我……”张大犯难了。娶春桃,可他和阿彩被抓奸在床。娶阿彩,可阿彩刚死了男人,又不守妇道。“我要娶春桃,是阿彩勾引我,我把持不住才……请二娘为我做主。”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等和春桃的主母商量过后再说。”
一盏茶的功夫还不到,胡秀兰就找上门来了,身边跟着哭成泪人的春桃。
胡秀兰当即发难,“二娘,你这是何意?明明是那张大负心,你何故要把春桃许给他?”
“母亲,春桃和阿彩都让我给个交代,我把谁娶给张大都不对,只能让张大自己选。既然张大选了春桃,这事也算是了了。若是我把阿彩许给张大,春桃能同意?”劈腿这种事情真的很难说谁才是真爱,可是娶妻娶贤这个道理谁都懂。
“我不同意。”
孟桐并不吃惊,睨了一眼春桃,“那母亲的意思,是让我把张大逐出府去?”
“还有那个阿彩,不守妇道,早晚还要出事!”
孟桐笑意盈盈地答应下来,“都听母亲的。”
“哭,你还有脸哭?挑男人这么没眼光,早知道让你留在胡家,省得到这里丢我的人!”回到宜兰居,胡秀兰气得拍桌子,“你这个不长进的丫头,平白让孟桐那小丫头扳回一程。”
春桃仍是在哭,“夫人,这明明是春桃的事情,和二娘又有何干系?”
“你以为张大和那阿彩的事情是今日才有的吗?在这之前,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为何如此凑巧到今天才让你碰见?”
“难道是二娘……”
胡秀兰冷哼,伸手戳了她愚蠢的脑袋瓜子,“她这算投桃报李,得了我的好自然要卖个利给我,再者她想借由这件事让我知道,她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虽然我是胡庸纯的女儿,但这里是孟府,是她的地盘。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很多的事情,我还奈何不了她。”
胡秀兰进孟府不到一年的时候,把府中上上下下的情况都摸了一遍,可这个孟家二娘始终让她如雾里看花般摸不到头绪。一个半大的孩子有着超过年龄的智慧和老练,却深藏不露,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眸中却无半分暖意。进府第一日见到她,胡秀兰就决定深居简出,不与她正面为敌,可现下她怀了身孕,不得不向孟桐示好。
胡秀兰正发愁该如何向孟桐继续施加压力,她的贴身侍婢沉香捧着一盒新制的香料目不斜视地走进来,“夫人,这是二娘让我给您送的香品,取名静心。”
“静心?”
“正是。二娘说,这香品里没有添加麝香,请夫人放心燃用。”
胡秀兰听罢,神情一僵,暗道终是没有瞒过去,可她那颗虚悬的心也算是能稳稳落地,这位孟家二娘委实是不简单,得了便宜还卖乖,还好她终有一日是要出嫁的。
孟桐扳回一程心情大好,为胡庸纯备的寿礼也就特别用心。往年胡庸纯的寿礼都是她一手准备,今年也不例外,只是身份多了一层,寿礼也要格外用心。
胡庸纯爱墨也爱香,以往都是孟谦把自己用的“桐墨”送予先生,他虽爱之用之,但是听孟谦说,都是私底下用,从来不曾用于题字。是以,孟桐早已一个月前亲手调配了新墨,取名“国色”做为胡庸纯的寿礼。国色中加了胡庸纯最爱的木樨香有别于桐墨的木香,还特地作了防潮的处理,可以长时间地保存。
十一月初九这日,孟桐和胡秀兰共乘一辆马车到胡府祝寿,她特地命人在车内铺了厚厚的毯子,早早置了暖炉,一进去温暖如春,让胡秀兰甚是满意。
“怎么不见三郎?”胡秀兰惊讶地张望。每次孟桐外出,都要带上孟昶,似乎有意想要增加他的存在感,提醒每一个人不要忘了孟昶才是孟谦的嫡子。
孟桐拿了一个软枕塞在她的后腰,“昶儿爱热闹但身子又弱,吵吵闹闹过后总要提前离场,现下母亲身子重,桐儿怕顾此失彼,失了分寸。今日就不带他了。”
胡秀兰自怀孕后的种种不安,总算是能松一口气,可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于孟桐而言,互惠互利才是彼此扶持最重要的条件。
“三郎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不知二娘属于哪位先生或是哪间书院?”
孟桐面露难色,“这个……我原是想由父亲亲自教导,可父亲公务繁忙,时常通宵达旦,三郎开蒙的事也一直拖着。”
胡秀兰眉眼微垂,立刻道:“二娘不必发愁,胡家教书育人,门生遍天下,你若是看中哪位先生尽管开口。”
正中孟桐下怀,“那就谢谢母亲大人,桐儿若是有中意的,定和母亲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