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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五章(1) ...

  •   第五章退婚

      姚若水坠崖身亡的消息震惊朝野,因普贤寺每年都会发生数起这样的事故,除了惋惜之外,没有人去深究其中的缘由。姚相痛失爱女,数日未能上朝,今上没有因此降罪姚府,承长平王所请,赐姚若水为长平王妃,国礼下葬。而孟桐悄然回到孟府,没有人知道她受了伤,她闭门不出,似乎在为姚若水的死自责愧疚。
      葬礼过后就到了元月,姚府和长平王府都没有张灯结彩,偌大的门庭冷冷清清,闭门谢客。而户部尚书孟府反倒是门庭若市,因姚相数日不朝,政事堂无人主事,特赐孟谦同中书门下三品,并加银青光禄大夫,入主政事堂,成为姚历隆之后大周朝又一个丞相。孟谦风光无限,他以寒门士子之身,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夜半,孟谦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信步踱回书房,发现四周静寂,寒风萧瑟,他往南望去,太极殿灯火通明,又是一个不夜天。
      孟谦没有像往常一样拿起案上的书继续翻读,而是吹灭蜡烛,走出书房,沿着曲水流觞行至西北角的佛堂,盘腿坐在蒲团上,从怀中拿出一壶小酒,摆上两个酒杯斟满,端起其中一杯,自言自语道:“夫人,我来陪你了,我对不起你,没能护桐儿周全……”

      元月初八是孟桐的及笄之礼,过了这一日就表示她已成年,可以嫁为人妇。这本该是孟桐最为欢喜的一天,因为及笄礼一过,就该是她和姚若麟的大婚之喜,完成她人生的第一次蜕变。
      可是,在及笄礼还未开始前,姚府派人送来贺礼,一并送来的还有姚若麟和孟桐当日的聘书和姚府的退婚信函。
      “因与叔尧同朝为相,为免他人诟病,肃清正身,与孟家二女之婚约就此作罢。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若是当朝丞相连为姻亲,把持朝政,恐难以服众,遭人诟病。很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就算整个京城都知道姚府因为姚若水的死迁怒孟二娘,但姚历隆还是给出了这样一个足以为自己著书立传的理由。
      而本该为孟桐加笄的姚相夫人崔氏,也未能如期到场,而改由长平王府的华太妃主持。华太妃的这一举动,让孟、姚、薛三家的关系更加的扑朔迷离。受邀参加孟桐及笄礼的客人没减反增,似乎都在等着看孟桐的笑话——这个从一出生就备受宠爱与关注的丫头,终于也有被退婚的一日。

      孟桐坐在镜前梳妆,脖颈处裹着一层厚厚的白布,散发着药膏刺鼻的味道,原本精致的脸在养伤的这几日变得愈发地白皙粉嫩,未施粉黛的脸剔透亮泽,仿若娇嫩的花蕊在雪中盛放。
      她苦恼地摆弄案上各种色调的胭脂水粉,纠结着该用哪个色系的胭脂,才能将她健康粉嫩的肤色衬得愈加娇艳。退婚不是什么大事,她还小,有的是机会。就像失恋是为了开始新的一段感情,退婚同样是为了下一次的婚约。姚若麟纵有千般好,他总归是姚历隆的儿子。
      孟桐穿越之后总有一种过尽千帆的沧桑,为了更好的活着,凡事不执着不坚持,一切随缘。倘若上苍还有更好的安排,她乐意应天而为,这样才不会让自己活得太累,虽然姚若麟是不可多得的良配。
      等她上好妆将今日要回赠的礼盒检查了一遍,客人已经陆续到齐,沉香和松香脸色不佳地走进来,沉香说:“二娘,你怎么还有心思摆弄这些?你没听见外面那些人说得多难听。”
      “有什么好听?不遭人嫉是庸才,她们不就是嫉妒我有爹疼,还有一桩天赐良缘。现下良缘散,郎君离,也该让她们好好说道说道,也好出一口怨气。”孟桐不以为然,取了根缎条系在发根,“你们数数这次礼盒够吗?不够的话再去取些我新配的香品装好。记住了,不能拿以前配的香品,过些时日把香坞清理一下,该和小九一起陪葬的,都不要可惜。”
      沉香不悦,嘟囔着:“二娘你就是心善,为何要帮九娘,若不是因为你,她如何风靡京城,现下可好,连死都不安生,累及你的声名,那些上好的香品就这么毁了,真是可惜。”
      松香也为她报不平,“姚府这样退婚,二娘以后还怎么说亲嫁人?都说被退过婚的女子……”
      “你们两个可不可以少操点心,我都不担心你们担心什么。别人嫁不出去,我还嫁不出去吗?阿爹如今是丞相了,我还愁嫁吗?”孟桐换了一袭大红色的襦裙,脸色如桃花般粉嫩娇艳,眼底却淌过一抹不察觉的落寞,“别抱怨了,时辰差不多,走吧。”
      刚走出门,孟昶和他的书僮于良已候在门外,孟桐蹲下身帮他理了理衣襟,“身子好些了吗?”
      孟昶乖巧地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卷画作,羞涩地浅笑,“姐,这是送你的生辰礼物。”
      孟桐无限感伤,轻抚弟弟的发顶,“三郎长大了。”
      孟昶的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许是长年没被日晒的原因,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眼神清澈无杂,透着不谙世事的纯净自然。若是他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地长大,那该有多在。只可惜,他生在孟家。
      孟桐打开那卷画作,画中是春日海棠,一片生机盎然之象,颇具功力。孟昶的工笔是姚若麟教的,每一笔都浸透姚若麟的画风,细腻工整,又不失鲜活,像美貌的仕女,淡妆浓抹,不失韵味。画作继续展开,呈现的是与盎然春色所不同的长河落日,萧瑟无边。那样的景致和意境是孟昶画不出来的。
      孟桐不动声色地合上画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孟昶心虚地移开目光,她淡淡一笑,牵起弟弟的手,“走吧,别让客人等。”

      为了遮掩脖子的伤口,孟桐特地做了一条同色系围巾,在上面绣了应景的雪中红梅。考虑到伤好后可能会留下丑陋的伤疤,她这些天做了好些条不同式样的围巾,还在围巾里缝上与花色相配的香品。走起路来香风阵阵袭来,撩人自是不在话下,更不必像在手肘处绑着香球增加香气的累赘。总的来说,有一失就有一得,得失之间,权看如此掌控。

      想看孟桐笑话的人,这回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她像没事人一样,谈笑晏晏,落落大方,她的妆很淡,皮肤吹弹可破,丝毫不见憔悴落寞,特别是她身上散发的香气,淡得几乎找不到痕迹,虽然都知道她用了香,却没人知道是如何配的,戴在哪里。
      孟桐的及笄礼过后,京城贵女圈新兴起一股围巾的风潮,大小式样仿自孟桐出席各种场合的样子,这股风潮也吹进宫里,连太后皇后也纷纷效仿。
      等人潮散去,孟桐向华太妃致谢,送了她一份特别的回礼,“若是没有太妃,桐儿真的成了京城的笑话,及笄礼连个主宾都没有。”
      华太妃的盛装出席让很多人深感意外,她对孟桐发自内心的喜爱,更是让人摸不着头绪,薛隐对孟家到底有着怎么的情绪,是怨恨还是其他……
      “这不能怪姚夫人,姚家遭逢变故,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之情不言而喻。”华太妃避开退婚的事情不说,“是以,老身就毛遂自荐。”
      “太妃德高望重,桐儿就怕您老人家不肯来。”孟桐递上回礼,“这是一早做的糕点和一些别致的香品,还请太妃笑纳。”
      华太妃也备了礼物,十二枝材质不同的簪子,“老身只有一个不孝子,一直就想要个女儿,能为她量体裁衣,梳妆打扮,平日置妆看到不少好看的簪子就买下,只可惜不太适合我这个年纪。今日正好是你的生辰,给你当及笄的贺礼再好不过。”
      孟桐双目含泪,虚扶着太妃的手臂,哽咽道:“太妃盛情,桐儿愧不敢当。家母走得早,桐儿一直都没能和母亲一同上街置妆采买,颇有遗憾。若是太妃不嫌弃,桐儿愿拜您为义母,承欢膝下。”
      “好,好,好。”华太妃向来喜爱孟桐,当不了婆媳,认下她这个义女也是喜事一件,有了她这个后台,还愁孟桐嫁不出去,当然了最好是能嫁给那个不孝子。
      孟桐自然也想到这一层,只是她想的更深。那日在普贤寺,薛隐口口声声说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孟家,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日后怕是多有纠缠。若是她认下华太妃这个义母,薛隐就是她的义兄。她的眼前滑过薛隐那双凌厉可怖的眸子,下意识地抚上颈间的伤口,凉凉地勾起唇,她不想和他成为敌人,因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对现实低头是她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华太妃心情愉悦地回了长平王府,刚进门就被薛隐拦住,“娘,你怎么能认孟桐那个妖女当义女呢?”
      华太妃出了孟府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带着丫鬟侍卫到通和坊买了一堆的布料和胭脂水粉,逢人就说她认了孟桐这个义女,消息传得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她还没回府,薛隐就已经知道,气得说不出话来。
      “妖女?她是你的义妹。”华太妃仰起头,“儿啊,娘这是在帮你赎罪。”
      薛隐脸色阴沉,不悦地别过头,“赎罪?”
      “倘若你当日没有向圣上提亲,姚若水不会轻生,孟桐不会受到牵连而被退婚,因为你轻率,连累了多少无辜的人,你有没有想过?”华太妃板起脸,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这里是天子脚下,京师重地,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你以为这里还是你的塞外军营,只有生死和输赢才是你存在的根本吗?你以为你娶的姚若水,可这桩婚事的实际意义却是薛家军和姚相的联盟,试问大周朝最精锐的军队和权力象征的丞相联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以为今上会容忍你们架空他的权力吗?你真的以为姚若水的死是她可以决定的吗?是的,姚若水死了,你和姚历隆看似没有交集,但以后在朝堂之中你难免因为愧疚倾向姚相,孟谦孤掌难鸣,固然不敢与你抗衡,你以为今上会坐视不理吗?他不能动姚历隆,丞相乃国之根本,但他能慢慢地夺走你的兵权,甚至寻个缘由杀了你,自古军权过重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今日收了孟桐当义女,长平王府与孟府也算是有了交情,姚孟两家的势力均衡,今上自然不会为难与你。娘这是在保护你。”
      薛隐是武将,长年驻守边关,不知朝野的尔虞我诈,被母亲这么一说,他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他不过是想保家卫国,免百姓流离之苦,何过之有,他拥有精锐之师,所向披靡,难道这也不应该吗?二十年来,他所坚守的信条正在坍塌,父亲对他的淳淳教诲依稀,可他却感受不到当初的热血激昂。
      “娘,孩儿只是想娶她为妻,与她携手相伴,厮守终老,那也有错吗?”这是他的情窦初开,第一次那么想要和一个人携手终老。
      “隐儿,你没有错。”华太妃抚上他的脸颊,语重心长,“只是你问没问过她,是不是也一样想要和你一生相伴?”
      薛隐瘪了嘴,难过地俯在母亲的肩上,“娘,孩儿真的很喜欢她。”
      “隐儿,她已经死了,她就算是死也不想和你在一起。”华太妃在他的伤口上洒盐,“以后你还会遇到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人。”
      “可孩儿就是喜欢她。”眼前是姚若水白衣飘飘纵身一跃的最后画面,却定格在孟桐傲慢冷漠的绝色容颜,当时倘若没有苏浅的阻拦,那一剑将会带走另一条生命,而了无遗憾。
      薛隐的眼中有自责、有愧疚,还有深深的懊恼。
      他错了吗?
      薛隐的自责并没有延续多久。当隔日孟桐以华太妃义女的身份造访长平王府,他手中的长枪再一次直指她纤细的脖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五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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