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巴黎之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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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少年一入场，原先还在嬉笑的人立刻围了上来，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
因为这次说的是英文，所以李瑾和榊之介听明白了，原来这少年是三天前来到这个街头网球场的，性格嚣张得很，一来就单挑了全场，但是实力又没话说，直接把这里的人都打败了，还荣获一个称呼：“怪物”。
“喂喂，你一个大男人满身臭汗的，就不要靠近我了。”少年嗤笑一声，侧身避过另一个人试图搭在他肩膀的手，从裤兜里掏出一颗澄黄饱满的橘子，特别自然地连皮带肉咬了一口，似乎味道不错，所以露出一丝笑容。
李瑾瞪大眼，她这个角度完全把少年的面容看清了，正因为看清楚了，所以她才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身形高挑修长，相貌英俊，是典型的亚洲人面孔，气质独特，是从未见过的洒脱，略长的墨绿色碎发随风晃动，皮肤很白，眼角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是漫不经心的傲气。
榊之介瞪大眼，低声惊呼道：“越、越前龙马？”
就连他都觉得那个叫“Ryoga”的少年跟越前龙马长得很像，更别提李瑾了。
李瑾盯着少年，从头看到尾，心里哑然：‘是真的很像。’
不管是发色，还是那双上挑的猫眼，都特别像。要说有区别的，可能是少年更加成熟，眼型是狭长型的，不像越前龙马，是圆溜溜的形状。
李瑾毫不怀疑，等过两三年，她家男朋友面容完全长开后，跟这个少年站在一起，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兄弟。不过，龙马是独生子，南次郎叔叔和伦子阿姨只生了这么个宝贝疙瘩，是长得相似吧。
‘虽然早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关系却长得很像的人大有存在，可是真正出现在面前，还是令人惊讶。’李瑾掏出手机，咔擦一声拍下对方正在啃食橘子的照片，决定回去后跟自家男朋友分享这一发现。
这时，有个少年上前，挥舞着网球拍，冲Ryoga下战书，他表示当时被打败只是一时大意，这次肯定可以打赢Ryoga——当然，抱着他这种想法的人不少，在场的人不少眼中都流露出战意。
Ryoga也是爽快应战，但是他有一个要求，谁输了，谁就要负责他一整天的衣食住行。
挑战他的粗略看去不下六七个人，不说连续打六七场比赛下来会多累，就说这一打算可谓是精明，只要全赢了，一个星期的所有费用都有人包了，自己只要舒舒服服地吃喝玩乐就好。
李瑾摸摸下巴，心道：‘等回中国的时候，或许可以带龙马去试试？到时候肯定要去趟大陆的，中国美食那么多，花费可不少，能省点就省点……’
已经开始预想全国大赛后的旅程的妹纸开始傻呵呵地笑起来了，榊之介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在想什么，但看那神情就知道跟某人有关，不由得扶额，感慨为什么到国外了还是摆脱不了越前龙马这混蛋！
想着也没什么事，而且妹纸也对网球感兴趣，于是他拉着妹纸走到一旁的台阶坐下，准备观看这免费的比赛。
那群法国少年被Ryoga无所谓车轮战的态度挑衅到了，但好歹经历过上次全灭的惨状，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也不管公不公平了，决定要每个人都下场，最好能打破这傲慢小子游刃有余的态度。
Ryoga连皮带肉，几口啃完整个橘子，然后手掌就这么在衣摆上擦擦，举起球拍放在肩上，轻笑着说了一句话。
看台和球场有一点距离，所以榊之介掏掏耳朵，怀疑道：“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李瑾的五感可比一般人敏锐多了，她眼角微抽，肯定道：“你没听错，他说的确实是‘MADA MADA DANE’。”
这是一句日语，意思是“你还差的远呢。”
她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亲亲男朋友以这个为口头禅，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一个了，语调几乎一模一样——神奇的是，这两个人还长得这么相似！
很快，李瑾更正了自己的念头：不止长得像，有着一样的口头禅，还喜欢在开场就用“外旋发球”糊人一脸。
黄色小球呼啸而过，落地后以古怪的角度弹射而起，对手似乎早有预料，抓着球拍……头一仰，避开直线距离，于是网球险险擦过对手的脸颊，最后卡在围网的缝隙里。
对手额头溢着汗，神情，嗯，怎么说呢，居然有几分得意。
‘喂喂，那位大哥该不会曾经被砸中脸印象深刻，所以以避开外旋发球为荣吧？’李瑾嘴角一抽，心里吐槽，‘想着避开为啥不想着回击呢？还能得分。’
那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大致意思是“哈哈哈哈，你的‘外旋发球’没用了，我已经能准确预判球线避开了！”
……还真是这样。
李瑾汗颜，Ryoga呵呵一笑，下一个外旋发球就准确砸中对手的脸了，看着都觉得疼。
……
咖啡厅，舒适的冷气徐徐弥漫整个空间，轻缓优美的纯音乐从古老的留声机传出，陶冶人心。
李先生和李夫人坐在榊太郎对面，三人面面相觑，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良久，榊太郎轻扯嘴角，放慢语速：“说起来，还没有恭喜你们终于找到喜欢的孩子。”
夫妻两人微微一笑，心里却叹了一口气——只要交情不错的朋友，都知道他们无法拥有自己的小孩因此多年来一直在物色合适的领养对象，榊太郎自然也知道，那么小瑾是孤儿的身份也暴露了。
李瑾完美地融合了自己父母的基因的优点，原生发色跟父亲一样，肤色随了母亲，五官也像杰西卡，但是某些角度看去也带着榊太郎的影子。现在有黑色头发作掩护，看着不那么明显，不过有些习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不对劲……或许因为是父母吧。
李瑾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无意识做出的小动作有什么问题，但是相处久了作为其中一个当事人肯定能看出来。
亲生父母不明，长得跟心尖上的人又很像，自己也莫名觉得亲切，这几点下来，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不觉得奇怪。
这也是他们顾忌榊太郎而急切想带李瑾回中国的原因之一。
为了尽量避免后续产生的问题，李夫人在心里道了句‘抱歉’，嘴上说道：“也许是缘分吧。小瑾经常跟着她父母来武术馆做客，也很喜欢武术，经常说想当我老公的徒弟，后来她父母不在了……我们很喜欢她，就抚养她了。”
榊太郎摩擦着杯壁，垂眸，说道：“难怪她会一个人跑来日本，还说什么不想当父母的电灯泡，我当时还很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李先生平静道：“小瑾有时候总是成熟过头，也挺让人苦恼的。”
嘴上说着苦恼，表情却隐约带着自豪。
“有个这么乖巧的女儿，李君该偷笑了。”榊太郎淡淡一笑，随后抿嘴，抬眼，眼神透着几分认真，“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杰西卡为什么跟我分手。她当时说的理由完全不成立，却还是固执地，果断地做出这个决定。”
他还记得很清楚，十三年前一个春暖花开的好日子，他心爱的女孩站在他面前，面色苍白，漂亮的浅蓝色眼眸中带着他看不明白的情绪，直白且认真地说出那句话——
“太郎，我们断了吧。”
不是“分手”，而是“断了”。
意思是，他们不仅不再是情侣，还不再是熟悉的朋友，而是陌生人，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断得彻底。
他当然不可能接受，追问理由，得到的却是什么“你是富家子弟，现在不结婚生子，未来也一定会走这一步的，我不想耽误你”之类的鬼话！
明明在在一起之前，他们就已经把这些问题都讲明白了，他家里有大哥和弟弟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家族后继有人，不需要他来做什么，而且，他也愿意跟爱人一直过二人世界，做丁克一族，这些都不是问题！那几年的相恋，他不信杰西卡没看见他的付出和决心，他也能瞧见杰西卡纯粹的心意，他们两个是世界上最合适的伴侣了。
他试图挽留，可心爱的姑娘却铁了心断了所有关系，他在痛苦中仍然关注着杰西卡的消息，就想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十三年过来，杰西卡的身边一直没有其他人，榊太郎也一直抱着复合的希望。
在杰西卡获得大满贯，抱着自己没有露面的妹妹在镜头前笑得灿烂的时候，榊太郎也在现场，那是他最后一次提出复合，得到的却是“死缠烂打”四个字。而后，榊太郎再也没有关注过杰西卡的消息了，他把自己的心封锁住，接受家里人安排的相亲，然后一直不成功，也就一直单身到现在。
他拒绝去接收杰西卡的任何消息，直到突然看到杰西卡意外身亡的新闻……那时候的他彻底慌了，去美国想见杰西卡最后一面，但关于杰西卡的信息都按照死者生前的遗言被封锁住了，他不知道杰西卡在哪里，当天就飞往中国香港寻找李家帮忙，却吃了一个闭门羹——那时候李家人正在美国参加杰西卡的葬礼。
他们能出席葬礼，而他却连最后的下葬画面都没看到……
“……榊先生，我们是朋友，但也是外人，杰西卡为什么会跟你分手，只有当事人清楚，谁都不好说。”李夫人被榊太郎眼底的伤感触动了，她抿着嘴，叹息道，“杰西卡一直爱着你，深深爱着你，纯粹地爱着你。或许，是她觉得这份爱不纯粹了，所以才会选择离开你。”
榊太郎皱眉：“不纯粹？为什么会不纯粹？我爱她，她爱我，我们只有彼此。”
‘可事实上，你们并不只有彼此。孩子的出现会导致这份爱分离开来，自然说不上纯不纯粹。’李夫人垂眸，心里突如其来的愧疚在拉扯着她。
她一直是个感性的女人。如果不是从一开始杰西卡和榊太郎都表现得对小孩子完全无感，也许她现在会被更大的愧疚挤压从而说出所有事……幸好。
李先生轻拍妻子的肩膀，平静地看着榊太郎，说道：“榊先生，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但是，人只能往前看。错过的、遗憾的，已经停留在过去了，再去翻阅，也只是给自己增加负面情绪。杰西卡曾多次对我们说，她很遗憾无法拥有你，所以更希望你能幸福，成家立业，平安喜乐。”
榊太郎僵直着身躯，直到李氏夫妇离去，他依旧久久未回神。
良久，一口闷了冷掉的咖啡。
……
街头网球场——
名叫“Ryoga”的少年微喘着气，伸手扯扯衣领，环视已经倒地一片的选手，似笑非笑，嘴唇蠕动几下，说了什么，然后不客气地揪着最后一个跟自己对打的少年，乐呵呵地说：“就你了，明天记得到XX酒店替我缴纳房费呀。”
可怜的少年流下海带泪，默哀自己即将瘦几圈的钱包，心里却没有一点想要逃避的想法。
十来岁的少年，最是好面子的时候了。
李瑾被对方那高超的网球实力征服了，越发觉得对方就像球场上的一缕风，潇洒肆意，放浪不羁。她第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人，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想切磋的念头涌上心头。
于是，在Ryoga拿着球拍离开时，她忍不住从看台下来，站在出口的位置上，仰着头，友好地打着招呼：“Hi，cood guy.”
Ryoga垂眸，看着眼前白嫩嫩的小脸，一愣，然后似笑非笑地用英语说道：“抱歉，我不跟小孩子约会。”随后偏头用日语小声说了一句，“尤其是前平后平的小豆丁。哥哥我喜欢的可是前凸后翘的大姐姐。”
“……”
李瑾一头黑线，皮笑肉不笑地用日语回答道：“前平后平还真是抱歉了啊，不过我男朋友不嫌弃就行。”
“吓，你是日本人？”Ryoga愣了一下，先是在心里感慨这年头小朋友都有对象了，他怎么还是个单身狗呢？然后挑眉，“还真难得遇到同个国家的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中国人。”李瑾先是认真纠正对方的话，然后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我想跟你打一场比赛，网球比赛。输了我也可以负责你一整天的所有开支，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巴黎之行（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