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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所谓热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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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暴力女很不对劲。
越前龙马很肯定地想着,视线盯着那个一到午休时间就跟着山本明美离开的背影。
他本来还想问下昨天她为什么要跑开,结果直到现在居然都没说上话!
暴力女课间时间不是睡觉就是跟山本明美聊天,留给他的永远是一个黑色后脑勺,现在更是直接跟着山本明美去吃午饭,还说什么以后就跟同个社团的班长吃饭了,让他随意。
然后直到快上课了才回来,一回来又是给他后脑勺看。
……什么嘛,那个暴力女。
这种突如其来的冷战让越前龙马很纳闷,就连部活训练的时候也有点心不在焉,直到训练结束。即使是正选队员也掩盖不了他还是个一年级生的事实。而一年级生是需要在部活结束后留下来清理球场的。
然后半途被手冢国光叫到一旁说话。
手冢国光虽然是男子网球部的部长、正选队员的队长,但是,越前龙马跟对方的交集很少,他不认为跟这个面瘫严肃的部长私底下有什么可以说的。
所以当手冢国光从口袋掏出一颗网球丢给他的时候,他是一脸迷茫的。
“你知道春野台的区营球场吗?”
“……在高架桥下面的那个吧?知道。”
“三天后的下午三点,我在那里等你。你一个人来,球我会准备好的。”
越前龙马愣了一会,夕阳下少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直到手冢国光离开了这里,他才反应过来,自家部长这是在约自己比赛,而且还是私底下不想让别人知道。
越前龙马不惧怕任何人的挑战,他也没太把这场私底下的比赛放在心中,可是,在离校的时候他遇到了龙崎教练。
这位曾经也是他老爸的教练的大婶居然说手冢国光跟他父亲差不多厉害,这让一直把打败自家老爸作为打网球目标的越前龙马很震惊,也开始重视这场比赛了。
如果他赢了手冢国光的话,是否意味着离战胜他老爸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他开始期待三天后的比赛了。
隔天,越前龙马若无其事地接着上学、训练,手冢国光也一样,好像私底下约打网球比赛只是一场梦境。
然而,手冢国光丢给越前龙马的网球被后者一直捏在手中,一有空就盯着网球看,频频走神,时常发呆。
……
今天是很普通的一个工作日。
学生党上课,上班族工作。
而李瑾却请假了。
因为今天对她来说是特殊的一天。
早上接到李爸爸李妈妈的慰问电话,李瑾心情很平静,还反过来安抚他们二人,让他们专注自己的二人世界就好,不用担心她。
宽慰了很久后,李爸爸李妈妈才半信半疑地挂了电话。
李瑾无奈地摇头,换上黑色的上衣和黑色的裤子,踩着黑色的鞋子出门。
她的皮肤本来就特别白,如今在一身黑的衬托下,更是白得过分,加上精致的五官,整个人就好像一个真人SD娃娃,特别冷艳的那种,分外吸引视线。
李瑾来到附近的花店,取事先预订好的花束,一大捧白菊花。
年轻的店员在给这束过于素雅的花束包装扎带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小姐,白色菊花比较适合祭奠逝去的人,不能当礼物随便送人的。”
“嗯,我知道。”李瑾点了点口,抬手摸摸别在耳旁的白色纸花,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我是拿来祭奠逝去的人的,今天刚好是她过世的一周年。”
“是吗?真可怜呢……”店员抬眼打量着李瑾,对方年纪看着不大,她试探道,“是你的亲戚长辈吗?”
李瑾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她接过包装好的花束,转身离开了花店。
临出门的时候,她还听到里面两个店员在讲话。
“小美,客人都说是用来祭奠逝去的人了,你还多嘴问什么啊?”
“我、我只是随口问一下嘛。”
“随口一问就有可能戳中别人的伤心处的。看那小姑娘的表情那么悲伤,肯定是很重要的人。”
“哎,生命真的很脆弱。我奶奶被伤病折磨了好长时间,在前不久熬不住过世了……”
“你奶奶年纪也大了,那种属于生老病死,是人生的正常流程,可是就怕身强体壮青年时期惨遭横祸的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她现在这种状态应该属于黑发人送黑发人。
唯一不一样的是,她并没有感到多悲哀。
李瑾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没有目的地,只是哪个方向顺眼就往哪里走。
后来,她来到一条小溪旁,仰面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发呆。
今天天气很好,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微风吹拂而过,给人带来一种懒洋洋的舒适感。
去年的今天,中国香港迎来一个阴天,凉飕飕的,她正在音乐教室接受Eva的教导。
去年的今天,美国洛杉矶迎来一场雷阵雨。一辆车在雷雨中被反方向闯红灯的跑车撞翻,飞出好几米远。
雷声震耳欲聋,刺目的闪电在黑云中翻滚闪现,鲜红色的液体在路上蔓延开来。
这就是当天当地的新闻稿上特意放大的图片,标题是【网球坛一代女王的意外陨落!女网后续无人了吗?!】
李瑾眨眨酸涩的眼眸,坐起身,盯着清澈的水面看了好一会后,拿起一旁的花束,拆开,从里面随意拿出一支,然后慢慢地扯下花瓣。
扯完一支又拿起一支。
一片接一片的素白的花瓣,垂落在草地上。
偶然有风经过,吹起轻飘飘的花瓣,旋转出优雅的弧度,随后坠落,浮在水面,顺着水流往前游去。
将整束白菊花都扯完只剩下秃枝后,李瑾又捡起地上的花瓣,连同秃枝和包装纸一起团成团,走到附近的垃圾桶丢下,然后打算回家了。
电车在上面轨道行驶,呼呼作响,隐约夹杂着击球声。
李瑾愣了一下,她是知道这下面有个网球场的,不过这个时间点,会是谁在打网球啊?
她顺着声音往前走去,结果在石柱旁看到了穿着校服带着网球包的大石秀一郎,又是一愣,因为现在应该是网球部的部活时间,作为副部长的大石秀一郎怎么会在这里?他又在看什么?
带着这个疑惑,李瑾几步上前,刚想打招呼,结果一眼望向球场正在打球的两个人,再次呆住了。
是手冢国光和越前龙马!
这两人怎么在这里?而且还是在比赛。
不是那种部活的训练比赛,而是真正的、比正式比赛还要讲究胜负的比赛!
李瑾是知道手冢国光很厉害的,毕竟是统领一个网球部的部长,至少不会比迹部景吾差!可是她没想到,同样很厉害的越前龙马的每个发球都被对方破解了,就连外旋发球也被轻而易举地接住回击!
可是,他却接不住手冢国光的球。
这是第一次,李瑾看到越前龙马在球场上满身大汗地喘着粗气,并且完全处于劣势。
“大石学长,为什么龙马会和手冢学长在这里比赛?”
正在一旁观看比赛满脸担忧的大石秀一郎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嗓音,顿时吓了一跳,扭头发现是同学校的学妹,后辈的同学,那个叫李瑾的中国人。
“李、李桑?你怎么会在这里?”大石秀一郎惊讶道。
“路过,听到这里有击球的声音就过来看看。”李瑾走到大石秀一郎的身边,眉头微皱,重复问道,“所以,本该在学校参加部活的你们三个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两个人还下场进行比赛?”
“啊,那是因为……”大石秀一郎挠挠头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性格温和,不擅长撒谎,而眼前这场比赛明显是手冢国光不愿意对外透露的,所以大石秀一郎才很纠结。
李瑾盯着球场,眼眸微缩,讶然道:“原来手冢学长也是个左撇子啊,真厉害!他的反射神经很优秀,不管龙马的球打到哪里,他都能事先察觉并赶到落地点……居然在一瞬间弯下腰把外旋发球当成一般高球来打,而且让原本反方向回转的球回转的速度更快,手冢学长的基础功格外扎实啊。”
“嗯?李桑也懂得网球吗?”大石秀一郎有点惊讶,然后望着场内毫不犹豫回击越前龙马打出的所有球的手冢国光,猛地捏住眼前的铁网,“不行!手冢!你不可以打短球,这样手臂会——”
他的声音太过奇怪焦急,李瑾瞪大眼,只见手冢国光横拍朝前,打出了一个下曲球!那下曲球很诡异,落在对手网前不再弹起,然后反方向朝着球网的方向滚动,直到触碰球网后停了下来。
这招控球能力实在是强,对手臂关节也有一定损害,不过一般这种损害也不算很大,不用这么着急担心吧?李瑾抬头看着大石秀一郎苍白的脸庞,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大石学长,手冢学长是不是左手臂受过伤啊?”
“你看出来了?”大石秀一郎皱着眉头,点头,“是的,手冢在一年级的时候因为某些事而导致左臂受伤,后来手冢虽然一直坚持治疗但一直没有痊愈,直到不久前医生才说他痊愈了,但是不能随便打短球,因为短球对原本就左臂有伤的手冢来说损害更严重……真是的,手冢说要让越前打出自己的网球,却丝毫不顾自己的手臂,如果再恶化了怎么办?越前的风格可以慢慢改变嘛,手臂可不是那么容易好的。”
李瑾睁大眼:“让龙马打出自己的网球?什么意思?”
大石秀一郎下意识的解释道:“越前的父亲是传说中的网球选手越前南次郎,手冢说越前现在的网球完全是复制他的父亲的,不管是速度、力道还是反应能力,都跟越前南次郎一模一样……为了未来的网球生涯,越前不能再做【武士南次郎】的复制品,所以手冢为了让越前明白这点,才安排了这场比赛。”
这位老实心善的副部长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把这场比赛的前因后果解释的差不多了……
“【武士南次郎】的复制品?!”李瑾咬着下唇,因为这句话有点伤人了。
越前龙马一直以打败自己的父亲为打网球的目标,如今却被人直白地指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复制品】……复制品是不可能击败正品的。这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常识。
“越前,你为什么要打网球?”
“因为我想打倒一个人!”
“只因为想打倒一个人而打网球?这样就够了吗,越前?!”
“……你是什么意思?”
“打倒那个人之后,你还剩下什么?把那个人打倒之后,你要做什么?以后你还剩下什么?”
“以后的事情我不管,我只在乎眼前的敌人!”呼啸而过的风将少年的帽子吹翻,他挥拍将球打了回去。
“让我看看,只有越前龙马才能打出的网球!你自己的网球!”
手冢国光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手臂,他再次打出那个令人惊叹的下曲球。
大石秀一郎捏紧拳头,李瑾紧抿着嘴,在他们沉默的旁观下,这场比赛结束了。
手冢国光来到网前,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场地喘着粗气的少年,表情严肃道:“越前,你要成为青学的支柱。”
支柱……越前龙马仰头望着他,眼底透露着倔强和不甘。
换完衣服出来,手冢国光走到大石秀一郎身边,两人准备离开了。这时,他被李瑾叫住了。
“手冢学长,虽然很失礼,但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李瑾站在手冢国光面前,仰脸,表情凝重,“为什么你要为了一个后辈的未来而宁愿牺牲掉自己的手臂?对于打网球的人来说,握拍的手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吧。为什么?”
手冢国光沉默不语,盯着黑发少女冷冽的眼眸,良久,他缓缓说道:“越前的天赋极好。未来有一天,他会比我、比他父亲还要厉害。现在的他必须迈出这一步。”
“……所以,还是因为对网球的热爱吗?”李瑾僵硬着身体,喃喃道,“因为热爱网球,所以不希望看到有才华的人走上歧路,更无所谓自己本来就存在的伤痛?”
“啊。”手冢国光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鼻音,然后绕过李瑾往前走去。
大石秀一郎紧跟其后,还不忘回头冲李瑾说道:“李桑,这次的比赛可能对越前打击很大,他好像很少输给别人,还得麻烦你安慰一下他了!”
这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很快,越前龙马也换好衣服出来了,他看到杵在一旁的黑发少女愣了一下,然后沉默着往前走去。
李瑾回头看了看球场,在边角处躺着一颗的网球。
在普通人眼中,那就是一颗脏兮兮的网球,而在热爱网球的人眼中,那是一个梦想。
小小的球体藏匿着巨大的世界。
“这就是对网球的热爱吗……因为热爱,所以舍得,所以值得?”李瑾喃喃了一句,满心的震撼还没有消下去,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突然,她垂在身侧的手腕被一只热乎乎的手握住。那只手的手心还残留着汗水,有点粘,温度很高。
李瑾抬头,发现是折身返回的越前龙马。
少年拉着少女的手腕,带动她往前面走,气息已经平静下来了,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沙哑:“走了,回去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