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六章 花开花落自有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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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德二年十一月都城醉风楼
“妖妖，厨娘让你去厨房。”
“哦。”紫烟艰难地从石头上直起身来。来都城已经一年的光景了，她一直做着下等奴役的伙计。如果不是当初那个人很痛快的就给了五百两银子，紫烟一定认为是自己会错了意，太高看自己这个所谓的天女了。
紫烟拖着步子，慢吞吞的进了厨房。这只是给下人做饭食的厨房，不是很大，倒也什么都不缺。厨娘是个壮硕的婆子，姓李，人称李妈妈，长得五大三粗，嗓门也颇大，就是并不怎么喜欢紫烟。其实不止是李妈妈，这里喜欢紫烟的人实在屈指可数。
紫烟垂着脑袋，低声询问：“李妈妈找我何事？”
“去把那些碗洗了！”李妈妈也不客气，一手叉腰，一手指了指墙角垒成山一般的碗。这个一双绿眼睛的小丫头，天生就一副狐媚样子，不知检点，起的名字也不要脸！这样想着，李妈妈的脸色就更不好了，满是沟壑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的鄙夷：“真是人如其名，臭不要脸的狐狸精！”
紫烟冷眼睨了她一眼，不做反驳，自己只是不想当婊子还立牌坊！当时老鸨问她叫什么，她只是觉得在这种风月场所叫紫烟，实在有够对不起骆一尘的。既然是男子花钱找乐子的地方，那就叫妖妖吧，男人不都喜欢妖精吗？
厨娘见她立在原地不动，抬脚就朝着紫烟的小腿踢去。“娘的，不许偷懒！”粗嘎的嗓门像极了一只乌鸦，紫烟甚至能看到被李妈妈嗓音震落的墙灰扑簌的往下掉。
紫烟已经学会了逆来顺受，不顶嘴反驳。她早已尝试过那样的后果，皮开肉绽的伤痛，她实在不想再体会。远离的家庭，这才知道社会的险恶。果然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谁也不会无条件的对自己好。紫烟沉默着，拖着疲惫的身子坐过去。初冬天的井水很冷，何况李妈妈是不会大发善心给她热水。那种直冷到骨头里去了刺骨，加上盆子里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腻腻的油花，紫烟拼命忍住自己轻微的洁癖。那些油花有的已经结成了块状，有的更是沾在指尖，令人作呕。
紫烟昨儿个没吃饭，今早一直在挑水，午饭的时候没抢过别人，一直饿到现在，胃里仿佛有一团火，灼烧般的疼痛席卷着每一个细胞，像是稍有不慎，真个人都会葬进去。
李妈妈看紫烟认真地洗起来，便踱出去，找个暖和的地方睡回笼觉去了。
紫烟见李妈妈走出去，才允许自己展现一点软弱，她屈起膝盖使劲顶住胃部，可那揪心的疼依旧一波一波的袭来。紫烟面色煞白，额际也早已有了一层薄汗。鼻端萦绕着馒头的麦香味，抬起头就看到那冒着热气的蒸笼，脑海里全是又白又嫩的大馒头。紫烟直起身，蒸笼整整高她一个头，想拿下来，并不是很容易。紫烟正出神间，弦罗走了进来。弦罗是和紫烟同住在一个屋子的婢女，她是顶瞧不惯紫烟的。紫烟初来醉风楼的那天，她不仅扔了紫烟的包袱和被子，还把紫烟的褥子弄的湿淋淋水piapia的。紫烟依稀记得那晚，虽是初春，夜晚却是萧瑟寒凉的，她瑟缩在墙角，冷的牙齿直打颤。四周静极了，大家像是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她实在冻得厉害，就起身走向院子里的梧桐林，前院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她在这光亮的阴影里绕着才抽着嫩芽的梧桐跑着圈，借此来暖和自己。她告诉自己，必须得坚持下去，这是自己的选择，爬着也得走完。
紫烟重新坐回去，她现在可没力气和弦罗吵架，她累极了。
“这洗的什么呀！”弦罗尖细的嗓音里全是挑剔，她拿起一个紫烟刚刚洗净的碟子，复又扔进油腻的盆子里。接着，一个又一个，溅起的水花弄的紫烟满脸满身。紫烟抬起头，瞪着弦罗，眸子已成了一片墨绿。
“怎么？”弦罗一脸的挑衅。
紫烟端起那盆子，啪的一下全部泼在弦罗身上，盆里的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紫烟神色平静：“我忍你很久了！”
“你……你！”弦罗看着自己最喜欢的绿袄子已狼藉一片，又气又难过，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紫烟没再理她，越过她向外走去，可在门口碰上了一个壮硕的身子,又被弹回了厨房。
“浪蹄子，你作死啊！”李妈妈一把揪住紫烟的头发，反手便是一个巴掌。紫烟只觉得左耳朵里嗡嗡作响，她自嘲的想，该不会就此聋了吧？这巴掌犹解不了李妈妈的恨。她抬脚就踹在了紫烟的小腹上，紫烟吃痛的弯下腰，额间冷汗直冒，嘴巴抿的紧紧的，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仇者快的声响。厨娘心里更加不快，狠狠地踹了几脚。紫烟躺在地上，蜷成一个小团，眼前又出现了那大片大片的桃林，桃花开得正红，美艳极了。那白衣少年浅笑着，天地都为之黯然。
......
“妖妖，妖妖，你醒醒，妖妖……你别吓我，你醒醒啊。”在叫谁？紫烟一回头，一切便不复存在了，桃林、白衣少年都消失不见了。
痛，紫烟只觉得骨头都散了，全身像是被几百斤的石碾压过，疼的都不是自己的了。微一睁眼，便看到一脸焦急的沐沐。
沐沐也是这儿的下等婢女，是紫烟在这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不歧视紫烟的人。“妖妖，你醒了？太好了！”沐沐扑上来，将紫烟抱在怀里。
“痛！”紫烟觉得呼吸间都带着难以忍受的疼痛，嗓音嘶哑破碎，胃里空虚难受，左耳依旧嗡嗡作响，听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对不起，妖妖，看到你醒来，我太高兴了。你没事吧？要喝粥吗？”沐沐赶紧放开紫烟，一脸愧色，语气担忧。
“好。我怎么在这？”紫烟尽量简短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她只记得在厨房糟了一顿毒打，怎么会在这？
“......我也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躺在床上了。听他们说，是花妈妈经过小厨房，发现厨娘和弦罗在打你，就呵斥了他们，还把他们关进柴房。”沐沐撇过眼不看紫烟，脸上带着一丝淡淡欣喜。她素来与弦罗不和，弦罗认为沐沐土气，沐沐觉得弦罗高傲，谁也看不惯谁，整日都巴不得对方倒霉。此次弦罗挨了罚，沐沐还是很开心的。
“这样啊......我想睡觉了。”紫烟闭上眼，很快沉入了梦乡。沐沐低着头，拿了房间的香炉走出去。
等紫烟的伤彻底好的时候，已经下完了第一场雪。花妈妈踏着雪扭着杨柳细腰走进这个黑黢黢的下人房，用帕子掩着口鼻，拍着紫烟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妖妖啊，妈妈本来是想着再养你几年，等张开了，该学的技艺都学全了再给你挂牌子□□。没成想人算不如天算，最近来了个客人，点名要见你。妈妈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这个人死乞白赖的求了妈妈好几天了，楼里的好多贵客都劝着妈妈，妈妈心善，见不得别人难过。最后没法子，和他商量着中和了个办法，许你们一个时辰叙叙旧。妖妖啊，你可是咱醉风楼以后的贵人，妈妈们全靠你了。”
紫烟当然不会信这些个鬼话，面上却还得装作很感激的样子：“劳妈妈费心了。”
在不明白敌人的意图之前，最好的招数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令紫烟万万没想到的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富大宝。
富大宝一见到推门进来的紫烟，就将她拦进了怀里。紫烟心里也很高兴，异乡遇见熟识的人到底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也就任富大宝抱着自己，在他怀里闷声问：“大宝你怎么来都城了？我爹和我娘怎么样了？还有我带回去的那个小姑娘呢？大家都还好吗？”
富大宝答非所问：“紫烟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紫烟安抚的拍了拍富大宝的背，脑海里迅速判断着现在的情形。如今她改了名，只是这烟花柳地的一个下等婢女，仅凭着青杏，富大宝是找不到自己的。如今这幅场面，肯定是在那个人的允诺之下，那么那个人到底想怎么样呢？是想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还是警告自己要听话？
花妈妈安排的屋子暖和极了，紫烟只觉得疲倦袭来，脑子不灵便。她推开富大宝，拉着他做到床沿边，低声问道：“我家里怎么样？我娘的病好了没？我爹的腿呢？”
富大宝一厢情思还没抒完，愣生生被打断了，他有些委屈的望着紫烟，却发现紫烟已经歪在榻上睡着了。紫烟病好了七七八八的时候，就开始挑水担柴洗碗，每晚忙到很晚。而且下人房没有炉火取暖，被褥也很单薄，每晚睡得并不好，所以被这暖气一熏，连日的疲倦就怎么也挡不住。
富大宝这才敢放肆地打量自己喜欢的人，他只是看着紫烟就欢喜，那堪比年画上的精致的五官，怎么看都不够。他大着胆子凑近了些，闭上眼睛，嘴巴就贴在紫烟的脸上。那带着微热的触感很美妙，一想到这就是那个高高在上说什么都不加给自己的紫烟，富大宝觉得整个人像是飘在了云端。这样的机会只有这样一次，等自己回了村子就得迎娶别人，这辈子就再和她没有关系了！这样想着，仿佛整颗心都被放在了油锅里，疼的难受。
睡梦中的紫烟只觉得有个温热湿润的东西在舔自己的脖颈，很痒，很不舒服。紫烟伸手想拍掉，可手臂很沉，怎么也太不起来。紫烟心下着急，有个声音不断提醒自己要清醒，可脑子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怎么都真不开。那个湿热的东西会动，不断下移，紫烟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忙乱间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神智瞬间回笼，看到半趴在自己身上的富大宝，紫烟抬脚就将他踹下了床，迅速将自己半褪的衣衫拉好，瞪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富大宝情|yu尚未消退，神色间还带着迷醉茫然。
紫烟起身下床，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初见的喜悦已经所剩无几了，只剩下厌恶。她伸手去开门，富大宝却跳起来把她抱在怀里，痛苦的说道：“紫烟......我要成亲了.......我爹非要我娶亲，我放不下你，紫烟。”他答应了他爹可以成亲，但要进都城再见紫烟一面，哪怕紫烟还是不愿嫁给自己，见一面也是好的。他翻遍了都城各大绣坊，也未见到她的身影。他只好写急件回去问青杏，当得知她实在这样的地方的时候，一颗心像是被碾成了齑粉。
原来她宁肯一条玉璧千人枕，也不远嫁他为妻！他就那么入不得她的眼！
紫烟冷笑：“富大宝，你真是够了，你那些个小妾侍寝还少么？”
富大宝语气急切：“那不一样紫烟，不一样的。小妾和侍寝怎么能和正妻一样.......”
富大宝红了眼，抱起她的身子就往桌子上摔，一只手还去拽她的衣带。紫烟的脑袋被撞的七荤八素，只觉得腰间的大手像一尾蛇，吻如雨点般狂乱的落下，紫烟闭上眼睛，抄起桌上的茶壶狠狠敲在了富大宝的脑袋上。
富大宝白眼一翻倒在了紫烟的身上，紫烟长出了一口气，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来，露出花妈妈和一众看好戏的脸。
紫烟推开富大宝，裹紧衣服，在众人鄙薄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六章 花开花落自有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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