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寻》景辞

2、【贰】 少日春怀似酒浓，插花走马醉千钟

　　【贰-少日春怀似酒浓，插花走马醉千钟】

　　“楚狂在此谢过各位。”我微微笑，一一谢过，堂上众人。

　　“阿错，你这么说便是和我们生分了，罚酒，罚酒。”谢筠拿起筷子，叫嚣道。

　　众人也是纷纷附和道。

　　谢筠一直是和我很好的朋友，上树摸鸟，下河捉鱼，用夫子的书烧兔子的腿都是当年我们爱干的事。

　　“噗通”我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阿错，你这是干什么？”谢十三立即跳起。

　　四年流亡生活磨光了我本来就不多的傲骨，此刻，我倒是真心想跪下。

　　这是我……入官场最好也是最快的方式。

　　“阿错，这便是不信任我们了。”邝逸夹了菜，闲散道。

　　所见之人，只有四人，正如谢筠代表他爹太尉的地位，邝逸正是整个御史台的背景，而怀楚……影射的便是丞相。

　　“楚狂乃是罪臣之子，何德何能……”。

　　“怀子桪呢？”窗边的裴述突然开口，延尉的儿子果真……。

　　一瞬间全部安静了下来。狂肆如谢筠般的人也都安静下来。作为在朝堂上翻云覆雨，权臣的子孙们，总是有超乎寻常的政治嗅觉，可怕的政治嗅觉。

　　我回离州只有一天，太尉府里的谢筠，御史家的邝逸，延尉家的裴述，郎中令家的阮眠，都是谢十三一夜之间全部找来的。

　　虽然我们五人曾经是好友，但并不代表他们全会出现在我的私人宴会上。

　　就这样默默静了很久，我依旧跪在地上，连谢筠也忘了去扶我起来。只听得阮眠均匀几乎轻不可闻的呼吸声，他在……睡觉。

　　“阿错。”

　　“阿错为何不叫醒我。”

　　怀楚此刻从内屋踱步出来，一边穿着月白色长衣，脸上还带着微红的枕头印。

　　“这这这……”谢筠成功的炸毛了。

　　刚睡醒的怀楚也是吓得不轻，一双修长的手停在了衣襟上。

　　“阿错怎么爬上了你姐夫的……呜呜。”谢筠在发出那个音节前，成功被因为噪音而吵醒的阮眠迅速捂住了嘴巴，然后，被拖至一边。

　　“好久不见，子桪。”邝逸对着空气微微碰了碰杯。

　　怀楚不知是因为自己突然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受到惊吓，还是因为我一直跪地而表示诧异，总之，他半晌后才喃喃道：“意如好。”

　　裴述微微转动夜光杯，似笑非笑道：“阿错，还不站起。”

　　我很是不满地瞥了眼谢十三，怎么还不扶我起来。

　　至于怀楚，我这个名义上的姐夫会出现在我这半间小破屋时，我是一定有话说的。

　　昨天，出了未央楼的我独自走在向晚欲昏的街道上。虽然四年未回，离州的接到不知何时也变了模样。但依旧也无法阻挡我回家的脚步，那是真正一种闭着眼也可以凭着风声走回去的熟悉。

　　真是……可笑呢。我知道怀楚是我此生都不会忘得，但当他挟持着记忆中的味道而来时，整个人用四年苦苦建立的防线瞬间崩溃，连个末都不剩。

　　本以为我经历如此这般便可以淡然，我微叹，握紧手。

　　发白的指节微微发出声响，我看见江边小屋纸灯笼已摇曳灯火。

　　我连忙并步前奏，这时出家最后安身立命所在地，如此偏僻……怎会!

　　“阿错。”他牵着一匹毛驴，对我挥挥手。

　　真是不可思议。

　　许是我想想中的怀楚应该，鲜衣怒马。而不是一袭天青，牵头……毛驴，我很不满，是非常的不满。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有时想怀楚此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一度是我坚持活下来的动力。而此刻，他与你多年想象不一，终是有种被愚弄的恼羞成怒。

　　“阿错。”

　　江风肆意打散着纸灯笼，也打散他莫名的情绪。

　　我撇撇嘴，终是用干硬到连我都不相信的声音说道：“姐夫。”

　　怀楚身形一晃，就如下午乍听到我喊姐夫一样。然后，他苦笑道：“阿错这是并不打算留我了吗？”

　　与人方便就是予己方便，这是我一直奉行的准则，何况他是我下的一盘棋，所以……

　　我同意了。

　　但我并不能因为一个怀楚便打乱我全盘计划，我的计划只有简单两步，第一步便是入官，是接近权利中心的官。于是那晚我在谢筠答应我后，让他将三人全部找来，这是我能想到的捷径啊。

　　于是，怀楚刚醒来便看到各位多年不见的朋友也是他打乱我计划的一个后果。

　　此时，我已就着圆凳慢慢移动身体。

　　“邝意如在此告谢。”邝逸见无戏可看，便整理衣衫起身，对着怀楚。

　　裴述也点点头，只是踱步至前，然后……

　　“裴……裴中令！”怀楚瞪大一双剪水双瞳，看着裴述。

　　此时，他正侧头细嗅怀楚的唇角。

　　“裴君复在此告谢。”裴述后退一步，微笑。

　　“阮弃隐。”阮眠捂着依旧支吾的谢十三，抱着向外拖去。

　　一瞬间，虽然本是很小的屋子显得有些空荡。只剩一桌残羹和四双玉著。

　　怀楚依旧瞪大眼睛，看着莫名其妙的场面。可能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突然面上微红，连忙转身回屋，其间，被门槛绊倒，磕到门头数下。

　　我慢慢起身，看向窗外。

　　我知道我将成为本朝有史以来晋升最快的少年，但我并不欢欣。

　　“阿错竟然把寒食散用在自己姐夫的身上。”这是细嗅过怀楚唇角的裴述对我说的。

　　这并不是可怖的地方，我既然做了，便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甚至……是故意被发现的。

　　“戏已开场，吾辈谢幕。”这是邝意如和阮弃隐同时对我说的。

　　一瞬。

　　只觉得背上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