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贺端阳

2、新的生活

　　苏时蹲在新家的院子里，看着不远处正在地上玩沙子玩的不亦乐乎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了看正在跟一个陌生的，看起来跟他爸爸一样年纪的，据说他应该叫大哥的男人说话的妈妈，忍不住开口，"妈妈，这个弟弟不跟我玩。"

　　苏妈妈跟大哥两个人相视而笑，走过来摸了摸苏时的头，"苏时，乐天不是你的弟弟，按辈分的话，他应该跟你叫小叔叔。"

　　苏时眨了眨眼，想了想叔叔不是应该年纪很大么，为什么自己突然变成叔叔了？

　　另一旁抠沙子玩的正开心的孙乐天被不情不愿地拉到了苏时面前，大哥亲切的摸了摸苏时的头，说，"乐天，苏时才搬来，对镇子里不熟，你没事要跟他多玩玩。"

　　孙乐天拍了拍手上的泥沙，终于抬眼打量眼前这个干净漂亮的小男孩，点了点头，友好地朝苏时伸出了手，学着电视里听来的话，"苏时，从今以后在镇上我罩着你，就是你大哥了。"话音未落，就被拍了头，苏时真正的大哥，孙乐天小朋友的爸爸孙项瞪着眼道，"臭小子，以后要跟苏时叫小叔叔。"

　　孙乐天撇了撇嘴，揉了揉被拍疼的头，点头道，"知道了。"

　　这一年，苏时七岁。自苏时出生以来就一直随父母在外漂泊，马上就要到上小学的年纪，父母商量之后，决定将苏时送回老家永宁镇的外公家里，苏时的爸爸遇到了机会，跟朋友南下做生意，而苏时的妈妈在县城里找到了一份工作，打算等苏时在永宁镇呆到小学毕业再接他去县城里读初中。

　　苏时跟老家的亲戚们不怎么熟悉。这次搬回来，他才对这个不算小的家族有了印象。

　　苏时的外公是民国生人，为人严谨认真。下有二子三女，长子已过了天命之年，有了孙子，而幺女的儿子苏时才七岁。孙乐天的爷爷因为辈分的关系一直称苏时外祖父为叔叔，两家虽然没什么直接的血缘关系，但因为住得近，关系亲近，所以，只差一岁的苏时跟孙乐天便直接差出了一个辈分。

　　后来苏时回想起来，搬回永宁镇对他来说，直接影响了他以后的人生。

　　苏时起初得知自己要离开父母，跟从未见过的外公一起生活时老大的不愿意，可是当他真的住进外公家的时候却觉得一切比自己预料的好的多。
　　外公已经七十多岁，身体却硬朗的很，生活格外的有规律。看似严厉，却对自己最小的外孙苏时格外的疼爱。苏时从那时开始，整个人受外公的影响极大，在他成年之后，那些外公留给他的习惯和教育还依然保留。

　　外公家对苏时来说最具吸引力的是外公的那一整柜的书。那个时候苏时年纪小，他不曾了解，那些书在曾经动乱的年代里保留下来是多么不容易。外公他一生爱读书爱练字，却可惜几个儿女都没太继承他的爱好，却没想到，最小的外孙在这点上最像自己，对苏时更是欢喜。

　　苏时每天跟着外公早早地起床，上午的时候外公教他写毛笔字，下午的时候就窝在书柜前看书。苏时认得字不算多，就先挑最小最薄的书看起来，不认识的字，看不懂的地方就跑去找外公问，一老一小，一个爱教，一个爱学，到也其乐融融。

　　孙乐天小朋友的家就住在外公家隔壁，孙乐天谨遵父亲大人教诲常常跑来找苏时玩，每次都看见苏时不是在练字就是在看书，看着就无聊之极，想拉着苏时出去都会被拒绝，只好撇撇嘴，自己跑出去跟小伙伴们疯玩。

　　那年夏天，苏时跟孙乐天一起升小学，孙项专门跟学校里的熟人打了招呼，将两个孩子分进了同一个班。起初的几天，苏时跟孙乐天都一起去上学，过了不久，孙乐天就先不乐意了。

　　不乐意的原因很简单，苏时跟外公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每天早睡早起。于是每天清晨，孙乐天都被穿戴整齐，背着小书包的苏时堵被窝。孙乐天活泼好动，白天能玩能闹，睡前又喜欢看电视，第二天能保证不迟到已是不易，更别提，跟苏时提前到学校。

　　于是，在某天苏时小朋友来找孙乐天去学校的时候，孙乐天发了飙。
　　孙乐天气急败坏的掀开被子，抓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苏时，你让我多睡半个小时会死吗！咱们八点上课，你每天去学校那么早有什么意思！”

　　苏时站在床边，淡淡地看着孙乐天，“哦，那你继续睡吧，我去学校了。”说完，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苏时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是老大的不高兴。他搬到永宁镇不到半年，又整天闷在家里看书不爱出门，除了孙乐天，他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每天早上跟孙乐天一起背着书包去学校，尽管自己话很少，但是一路上听着孙乐天在旁边叽叽喳喳，他也很开心，却没想到孙乐天有这么大的牢骚。

　　苏时撅着嘴慢吞吞地走着，从家里到学校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却让今天的他觉得格外的遥远。没走多远，心事重重的苏时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苏时皱着眉，看了眼前这个人半天，才回想起来，眼前这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是二年级的张宏，平时就喜欢在上下学的路上欺负比自己小的孩子，有时候还抢零花钱。不过因为平时苏时都是跟镇上有名的小霸王孙乐天一起走，这还是第一次遇上他。

　　苏时看了他一眼，向旁走了几步，想要绕过这个“程咬金”，对方却跟着他走了几步，然后伸手按住了苏时的肩膀，“小屁孩，把你的书包给我看看。”

　　苏时皱了皱眉，冷冷开口，“放手。”

　　“呦，小屁孩你还没挨过揍吧！快把书包拿来我看看。”说着，张宏伸出手，想要去摘苏时的书包。

　　苏时向后退了一步，想要避开他的手。心里快速地转着自己要怎么办。他没打过架，也不知道跟这个看起来比自己高的男生打架会不会占到便宜。正想着，突然从旁边冲出来一道身影，还没等苏时反应过来，就把正在抢自己书包的张宏扑倒在地。

　　苏时被撞的向后退了两步才看清这个突然冲出来的人是孙乐天，他骑在那个人身上，狠狠地用拳头砸对方的脸。那个二年级的男生看起来高，但是却不是成天调皮捣蛋的孙乐天的对手，连反抗都没有，就被孙乐天打得嗷嗷直叫。

　　苏时急忙过去拉孙乐天，费了好大的力气将他从张宏身上拉了起来，孙乐天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回头看了一眼苏时，转头又一脚踢在还在地上大哭的张宏腿上，愤愤地说道，“老子不过多睡了一会，你就敢欺负苏时！我还得跟苏时叫小叔叔呢，你还敢欺负他！下次再被我撞见，把你丢到河里去！”

　　说着孙乐天又想扑上去继续揍他，一旁有早起去田里的大人看见了远远地喊了一句，“谁家的小孩，大清早起来就打架？”

　　孙乐天回头吼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苏时哭笑不得地把孙乐天拉开，捡起被孙乐天丢在地上的书包，帮他背上，“我们上学去吧，不用管他。”

　　孙乐天拉着苏时的手还忿忿不平地朝学校走去。苏时的手被孙乐天带着汗和泥土的手紧紧地攥住，却觉得刚刚自己所有的不高兴全都消失不见了。
　　孙乐天走着走着，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苏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你，还生气么？”

　　“啊？”苏时愣了愣，“生什么气？”

　　孙乐天咬了咬下唇，有些委屈，跟刚刚盛气凌人的小霸王完全不是一个人，“我刚刚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的，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困啊。”

　　苏时绽开了眼角，看着孙乐天笑了起来，半天，他弯了唇角对孙乐天说道，“那好，我看在你刚刚替我打了一架的份上，以后每天让你多睡一会。”

　　孙乐天眉眼弯弯，露出脸上的两个酒窝，“你真好。”两个人拉着手继续朝学校走去。

　　苏时侧头看孙乐天，心里暗暗想道，孙乐天真好，会那么凶地替自己打架。大概是从那天开始，对于苏时来说，孙乐天不仅仅再是一个玩伴，成了一个除了父母跟外公之外，他在意的，想要对他好的人。

　　这天到了学校，苏时破天荒地替孙乐天检查了一下作业，提前将他做错的地方都改了过来，孙乐天拿到了自己的第一个一百分，眉开眼笑地感谢苏时，苏时看了他一会，说道，“那以后放学你跟我一起写作业，写完我陪你出去玩或者看电视，好不好？”

　　苏时眨着大眼睛，声音轻快带着绵软地尾音，孙乐天认识苏时以来都是被他爱理不理地对待，还是第一次除了一起上学，被苏时主动邀请一起做什么事，于是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也是从那一天起，孙乐天发现苏时对自己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这章大概是简单地交待一下背景,两个人小时候的事也就两三章,然后他们两个就很快地窜了起来。感情线的话，大概有点慢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