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展昭同人]》莫沉吟

11、〖第十一章〗

　　展昭听到这句话，心里就猛然间颤抖起来。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正因为这样，我才更要管这件事。”

　　陈琳摇头道：“你还太年轻……”

　　展昭打断他的话道：“你不要以为我是一时意气，偏不听你说的话，我不是在跟什么人赌气。”

　　陈琳道：“我知道，你一向很冷静，做事也很有分寸。不过这件事……”

　　展昭再一次打断了他，并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道：“这世上已经有太多的不公平。在这样的不公中得到好处的人，是永远不会去管的，只有受害的人站出来，才有可能纠正这种不公。”

　　陈琳道：“你有没有想过，在不公中受害的人，其实正是无力改变这一切的人。”

　　展昭道：“如果这样的人足够多，那么也一定会有力量。总不能因为觉得力量不够，就什么也不去做吧？”

　　陈琳突然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对。”

　　展昭这时才意识到，他正在指责陈琳的事，恰恰是陈琳无法做到的。

　　从见到陈琳的这段日子以来，他似乎忘记了陈琳早已死了，而把陈琳当作是个朝夕相处的朋友。

　　而陈琳在死前所做的，已是他能够做的一切。

　　展昭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过了一阵才讷讷道：“对不起，我……我的意思是……”

　　陈琳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去劝你义母进京告状吗？”

　　展昭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转移话题，但是一听到问话，就立刻又兴奋了起来，也笑道：“说不定不需要进京才能告状。你忘了希仁公正在陈州吗！”

　　听展昭提起包拯，陈琳的神色不知为什么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包大人倒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展昭道：“你也这么想？我对你说过，希仁公是个清正刚直的人，他一定会秉公处置的。”

　　陈琳道：“这只是一方面。”

　　展昭道：“那另一方面是什么？”

　　陈琳道：“他是天子亲自选拔上来的官员，不依附于朝中任何势力，这才是你最可依靠的力量。”

　　展昭摇头道：“又是势力！我真是厌烦透了这些什么朝中势力！”

　　陈琳微笑道：“你既然决定要做这件事，势力争斗是不可能避免的。包大人虽然正直，他那位幕客不也在替他考虑这些事吗？”

　　展昭愣了一下，才道：“其实你刚才一直都在？为什么我突然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说话了？”

　　陈琳道：“我刚才……没有办法现身。你们的对话，我倒是都听到了。”

　　展昭挠了挠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琳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那位朋友包大人……似乎当真不是普通人。”

　　展昭道：“你是说你刚才那个样子是因为他……希仁公的缘故？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啊？”

　　陈琳道：“也许有人天生具有这样的能力。”

　　展昭笑道：“怪不得我听他说，他有一次赶考落榜，回家没了盘缠，就到一个大户人家去帮人驱鬼。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他看了看陈琳，又道，“你能不能把当初的事再对我详细说一遍？”

　　陈琳看着展昭郑重起来的神情，就轻轻叹了口气，道：“你都已经想好了？”

　　展昭深深点了点头，道：“我说过，大家聚集起来就一定会有力量。现在并不只有你我会为这件事出力，还有我义母和希仁公，还有公孙先生、王大哥范大哥他们，我相信一定会有一个公正的结局。”

　　陈琳微微笑道：“你还少算了两个人。”

　　※　　※　　※

　　听过陈琳的讲述之后，展昭就再次前往范宗华的家。

　　这一次，他的心中没有了疑惑，而是充满了坚定的信心。

　　虽然李氏已表示出来不愿和天子相认，但展昭相信可以劝得动她。

　　因为他知道，没有哪个母亲当真不想和亲生的儿女团聚。

　　李氏听到他的脚步声，就笑了起来，笑容中既有和蔼，又有欢喜。

　　展昭发现她也是真的把自己当儿子看待。

　　或许在这位曾经是宫廷贵妇的女性的生命中，缺少得最多的就是亲情，是天伦之乐。

　　展昭就爽爽快快地叫了一声“娘”，然后坐到了李氏的身边。

　　李氏高兴地拉过展昭的手，一长一短地问着生活的琐事，也问他近来都去过哪里，有没有看到百姓的生活有什么变化。

　　展昭就一一地回答，连和包拯、公孙策三人之间的对话，也丝毫没有遗漏。一边这么说着的时候，一边向李氏的脸上望过去。

　　当听到天子至今无法亲政、也难以培植自己的力量时，李氏果然露出了难过的神色。

　　展昭却突然转了话题道：“娘，包大人还在陈州处理地方事务，你没有什么要去申诉的吗？”

　　李氏愣了愣，才随口道：“我有什么事，能劳烦包大人的？”

　　展昭缓缓道：“你不想找你那亲生孩儿了吗？”

　　李氏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半天都没有发出声音。展昭握住了她的手，只觉那手指在掌心中变得冰冷下去。

　　“娘，”展昭仍然那么缓缓地道，声音并不高，但像是要把每一字都刻到李氏的心里去，“你还是想念你的孩儿吧？”

　　李氏开口的时候，她的嗓音仿佛挤成了一条细细的线，稍不留意就会断掉。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想认他，更不想扰乱他的生活。”

　　展昭用了些力气握着她的手，像是要把自己掌心的温暖传递过去。他的声音也是平和而缓慢的：“如果……他现在的母亲对他并不好呢？”

　　“你、你说什么？”

　　“他的养母并没有把他看作亲生的骨肉，而是一个工具，通过控制他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展昭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才重新凝望着李氏道，“娘，你希望你的孩儿生活在这样的境地吗？”

　　李氏沉默着，她失明的眼中慢慢流出了泪水。

　　展昭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语速也放得很慢：“娘，你的亲生孩儿，就是当今天子，是不是？”

　　“你、你……”李氏抖了抖，结结巴巴地道，“熊飞，你是怎么知道的？”

　　展昭摇了摇头，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帮助天子摆脱刘太后的力量，真正君临天下。娘——不，李妃娘娘，你愿不愿意这样做？”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十分郑重，却也十分疏远。李氏忍不住摸索着拉过他的手来，用双手紧紧地握住，道：“孩子，别这么称呼，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都是你的娘。至于你说的——”

　　“李妃娘娘，”展昭还是恭敬地叫了一声，“你可以去见监察御史包拯，把你的冤屈讲给他。我相信他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唉，你……”李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熊飞，我不想为了认一个不知能不能相认的孩儿，而失去你这个好孩子啊！况且，只凭我们的力量，真的能……”

　　展昭犹豫地看着李氏，似乎不敢用力地叫了一声“娘”。李氏的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拉着他的手也更用力了。展昭就轻轻地呼了口气，道：“不管能不能，我们都要去试一试。”

　　“可是，如果为了我一个人的事，连累到你、还有包大人……”

　　展昭突然露出了微笑，他的目光从李氏身上移开，却凝望着站在身边的陈琳，然后说道：“娘，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你是说——”

　　展昭摇头道：“我不是指天子。”他的语气变得低沉而庄重，缓缓地道，“余忠，秦凤，寇珠，陈琳。”

　　李氏惊讶地一颤，道：“你、你全都知道了？”随即深深叹道，“余忠代我赴死，秦凤将我偷送出宫，安置在他家中，他自己却……这些人的恩情，我是永远也报答不了了！”

　　展昭“嗯”了一声，又看了看陈琳，才道：“正因为这样，娘才更应该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　　※　　※

　　刚一走进客栈的房间，展昭便已笑道：“我先前还没怎么留意，这回仔细看了看，希仁公那张脸果然黑得有煞气，黑得不同凡响，连我都快觉得害怕了！”

　　房里的陈琳看了看他，也笑了起来，道：“看来我不跟你去是对的。”

　　展昭道：“真是可惜。你和希仁公都是我的好朋友，却偏偏不能见面。”

　　陈琳道：“你这四处认朋友的性子也够了。包大人和你相交多年，我却——”

　　展昭“啧”的一声道：“你是不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

　　陈琳摇头道：“我和你身份不称……”

　　展昭立刻打断道：“你又来了！要是论身份，你又有官职，又有品级，又见过两任天子，不是比我强得多了！”说着自己突然“噗”的笑了出来，道，“这次进京，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天子，好歹也算见见世面。”

　　陈琳很有兴趣地望着他道：“你要进京面圣了？”

　　展昭道：“进京，面圣是希仁公他们的事。”

　　陈琳笑道：“你可是李妃的义子啊，跟天子也算沾亲带故了。”

　　展昭摆了摆手，轻松地道：“天子才不会认我这种亲戚呢！他只要能和我义母相认就行了。”

　　陈琳想了想，道：“这么说，李妃说的，包大人都相信了？”

　　展昭道：“这样的事关系重大，一般的朝廷官员都会宁可信其有，何况希仁公又是那么认真的人。再说，我义母那枚先皇赏赐的金丸也是证据。”

　　陈琳道：“不错，至少可以证明她的确是先皇的嫔妃，但是和天子的亲缘……”

　　展昭猛然道：“对了，泾王可以作证的事，我义母也提过了。”

　　陈琳点头道：“那就好。有泾王赵元俨从旁协助，成功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展昭道：“不过……希仁公出京之前就得到消息，说泾王已经患了重病，恐怕不起。”

　　陈琳怔了怔，才道：“那怎么会？泾王的年龄并不很大啊？”

　　展昭叹道：“希仁公说，也是因为刘太后唯恐泾王和天子联手，对她不利，因此多方排挤。泾王无法获得实权，眼看朝政败坏，忧郁成疾。”

　　陈琳道：“那你们可要尽快回京！泾王这条线一断，你们就再没有一个人证了！”

　　展昭道：“希仁公和我义母也是这么说。所以定了三日之后，我就陪他们回去，也好沿途保护。”

　　陈琳突然微笑道：“恐怕不止是沿途保护，你这次进京，是包大人的意思吧？”

　　展昭奇道：“咦？你怎么猜到的？”

　　陈琳道：“你这样优秀正直的年轻人，本来也不该一味混迹江湖。包大人既然是你的朋友，岂肯不替你打算，搏个出身么？”

　　展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又习惯地挠了挠头，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像我这种人，在江湖中还自在些，却哪里是当官的材料！”

　　陈琳道：“那你觉得当官的应该什么样？都像那陈州知州一样么？”

　　展昭道：“其实那知州也未必天生就是那个样子。你不是也说过，人在官场，就会变得特别快？”

　　陈琳笑道：“你还记得！”

　　展昭望着他道：“你说的话，我哪句不记得？”

　　陈琳咳嗽一声，道：“我只希望，你就算入了官场，也不要改变。”

　　展昭向他凝视着，目光中渐渐流露出温和的笑意，然后缓缓道：“你放心，我不会的。”

　　陈琳转开了脸，轻声道：“我放心。”

　　展昭却突然道：“你放心？只是因为希仁公答应帮助我义母，又劝我出仕，你就放心了？那你的事呢？”

　　陈琳道：“我有什么事？”

　　展昭道：“当年狸猫换太子一案，我义母固然被刘妃陷害，受了二十多年的苦，难道你、还有寇珠就不是受害者？我义母也只知道秦凤和余忠救助过她，可是你们……”

　　陈琳慢慢点了点头，道：“寇珠……她确是死得冤屈。如果有机会，请你向李妃说明她的功绩。虽然人死成空，纵然加封也只是个身后虚名，好歹不要让人忘了她。”

　　展昭盯住了他，道：“你呢？”

　　陈琳道：“我什么？”

　　展昭道：“你所做的事，就不想让人知道？我义母、还有天子欠你的恩情，恐怕不比欠寇珠的要少。”

　　陈琳又微笑起来，看着展昭道：“但是我做这些事，并不是为了施恩。是我自己愿意做的。”

　　展昭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

　　陈琳道：“就像你说的，为了正义，还有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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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进度过半了，估计能在月底结束。小天使们表再潜水啦！给点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