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旧版）》格蕾思琳

47、另一个我

　　东京，炎夏的夜。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仿佛只要一点火花，就能让黑夜燃烧。
　　无声的影游走在夜幕里，如鬼魅一般让人捉摸不清，浑身黑衣的男人，和夜色融在了一起。
　　偶有汽车经过，稍纵即逝的车灯，掠过那张冷峻的脸，才知道路边有行人。
　　男人在街角拐了个弯，走到一间小出租屋的门前，伸手掠过了门上的暗梢，钥匙轻轻地把门锁打开，并没有马上推门，而是露出一条小缝，门缝里现出一条细小的钢丝，钢丝的一头系在门链上，另一头连着一颗手雷。
　　男人用镊子夹住了门链上的钢丝，仔细地把它缩回了手雷盖，完成了这一步，他利索地钻进了门里，顺手把刚刚那枚手雷收进了口袋。
　　屋子里黑漆漆，男人按下了右边的电源总开关，屋子里的一盏橘黄色的小台灯亮了，安静的电视屏幕“唰”地一下有了影子，传来了新闻播报的声音。
　　“各位观众，现在为您插播一条突发新闻。位于东京西郊的松鹤酒店，晚上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枪杀案件。据警方公布的信息，目前查明共有21名死者，全部为东京‘山口社’社团的高等成员，死者中包括了社长山口龙一及其儿子山口信木……”
　　扔下了沉重的背囊，男人没有停下来看电视，径自走进了浴室，脱下身上的衣服，拧开龙头，让“哗啦啦”的水由头淋到了脚。
　　抹了把脸，眉头舒展了些许，冷峻却丝毫未变，耳边充斥着电视机里现场记者紧张兮兮的声线。
　　“酒店工作人员称，当时‘山口社’正在酒店的包厢内进行高层秘密会议，忽然从里面传来了十几声快速连续的枪响，当保镖冲进去的时候，包厢里的人已悉数死亡，全部是击中要害当场毙命，而凶手却不见踪影。警方调走了酒店所有录象带进行调查，并未发现可疑人物……”
　　男人洗完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把刚才脱下的一身黑衣扔进了马桶里，浇上点汽油，扔了根点燃的火柴，“嚯”地一声，一堆衣物被火蛇吞噬，转眼间燃烧殆尽，男人盖上马桶盖，按下了冲水开关，把灰烬冲向了大海。
　　“目前警方已断定，凶手至少有两到三人，因为一名凶手是不可能在短短数十秒枪杀21人的，但是两到三名凶手如何在不到600平方米的包厢里藏身并逃跑，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听到这一句，男人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哼”地一声，嗤之以鼻。
　　从冰箱里拿出半打啤酒，打开一罐，猛灌几口，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下，打开地上的背囊，从里面掏出两把□□小型冲锋枪，这是他喜欢的枪型，制作精良，精确率高，弹量足又容易隐藏，每秒15发的速度，10秒撩倒21个已经措措有余。
　　男人在那里，拆弹壳卸装置，动作干脆利落，三两下就把乌黑精亮的武器变成一堆黑乎乎的零件，再把它们分门别类地装进不同的垃圾袋里，明天早上，就会有专门的“清洁人员”上来收拾手尾。
　　电视机里的新闻播报员还在喋喋不休：“‘山口社’是日本目前成员最多的□□组织之一，在全国各地拥有会员10万之众。社长山口龙一已经隐居多年，其子山口信木是社团新领袖，据说今晚的秘密会议就是在内部选举出新任会长，这起枪杀事件却让高层人员全军覆没，令‘山口组’严重受创。这起事件导致了黑暗势力失去平衡，可能引发各大帮派激烈的争夺和新一轮的混战，目前政界和警方都在关注事态的发展。”
　　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男人关掉了电视，还一屋的宁静。
　　在橘黄色的台灯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点燃一根烟，喝上几口酒。
　　很自然地打开了一个国际性的寻人网站，就像回家一样地期盼，冷骏的脸在暖色的光线调配下，显得柔和了一点。
　　点击了唯一的收藏，是一个很特别的寻人网页，没有名字没有相片，只有一间亮着灯光的小屋，用中文名称写着标题“宁静的早晨，飘扬的雪羽”。
　　这是他们才能明白的意思，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早在十年前，他就开始关注这里了，那时候每当想念宁雪羽，他就会打开自己的电脑，漫无目的地在寻人网站里游荡，希望有一天，能和他再度撞上，然后有一天，真的撞上了。
　　从那天起，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宁雪羽，跟随他一幅幅的照片，从布鲁塞尔到布达佩斯，从慕尼黑到莫斯科，跟随着他流浪的足迹，感受他不受束缚的自由生活。
　　他的名字虽然有一个“晨”字，却是与早晨无缘的人，他是生存在夜里的一只恶鬼，靠吞噬别人的生命为生。宁雪羽是另一个他，代替自己在有阳光的世界活着，那些的照片里洋溢着生命的气息，只要看上一眼都会让人幸福，只有在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是个人，不是一只鬼。
　　屏幕前的一张张照片，是他们唯一的联结，宁雪羽在那边给予，他在这边接收——这就是他血腥生涯中，最大的享受。
　　以他的身份，相认已经变成不可能，但是没关系，只要小羽平安快乐地活着……
　　只是现在，却出现了问题。
　　这个网页，自从今年复活节之后，再也没有更新过。
　　屏幕上的照片，依然停留在那几张伦敦的街景，不管怎么刷新，都没有变化。
　　复活节，刚好是他接到任务来东京的时候，为了不分心，他刻意不“回家”，没想到小羽也没有回来过……
　　不对，宁雪羽不是那种没有交代的人。
　　直觉告诉自己，他出事了。
　　男人掐灭了烟头，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通了电话。
　　“任务完成了。”声音沉，而冷。
　　“我看见了，我的孩子，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电话那头传来中年男人温和的回答。
　　“我要休假。”不是请求，是要求。
　　沉默了一会儿，中年男人问道：“要去多久？”
　　“一个月。”
　　“好吧，路上小心，假期愉快。”
　　“谢谢。”
　　挂断了电话，又拨通了另一个。
　　“我要订一张去伦敦的机票……对，明天，越早越好。”

作者有话说

　　《最美的时光》也更新了，大家过去捧个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