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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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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白玉堂没回来,展超一个人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他有点后悔,他忍不住想,如果刚才不要抗拒,虽然心里不舒服也忍下来,留住他以后再跟他慢慢说会不会好一点。可是很多事后悔也没有用,现在摆在展超面前的问题让他非常沮丧,他面对着一个不理解他的恋人和长达两个月的分隔两地。自从跟白玉堂在一起以来,展超第一次感觉到了幸福以外的东西,痛苦,原来也是爱情的一部分。
不过令展超感到欣慰的是,在他和表哥上火车之前,他还是看见了白玉堂。那人一身白衣,满面寒霜,冷冷地站在那里仿佛一个巨大的冰箱,释放着不要钱的冷气。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能会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但是展超还是开心地笑了,他飞奔到白玉堂的身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你肯来看我了,是不是不生气了?”
白玉堂的俊脸上抽搐了一下,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展超几眼,最后将目光落到他的黑眼圈上,嘴角微微一勾。展超被他这幅冷着脸微笑的样子吓了一跳,皱着眉道,“该不会是被我气疯了吧。”
白玉堂终于忍不住了,他勾起食指狠狠敲了一下展超的脑门,阴森森地说道,“两个月,我等你两个月,不过你回来以后一定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到时候你说要跟我分手的话,我会把你抓回陷空岛的地牢关起来,听到没有!”
展超揉着脑门,眼泪汪汪地看着白玉堂,小声嘟哝道,“地牢都查封了好不好。”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展超笑嘻嘻地答道,“小白,你放心,两个月以内我肯定会回来的。不过——”展超的笑脸慢慢变得严肃,他认真想了想,才对白玉堂说道,“我昨晚本来想跟你好好聊聊关于我们的事,结果发生了——唉,算了,我现在长话短说吧。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我要好好想一想我们之间的事,我要认真考虑跟你永远在一起的可能。不是一时冲动的激情,是永远在一起,如果以后遇到矛盾,吵架,巨大的危机,甚至是死亡,我会不会坚定地跟你站在一起,共度余生。小白,不光我要想,这两个月也是给你的,你也要想,认真地想。”
白玉堂看着展超皱着眉跟他说起共度余生的话,心里发生了巨大的振动,他盯着展超一开一合的嘴唇,紧紧抓住了展超的手。
“你怎么了?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啊?”展超被他捏得有点疼,不悦地瞪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微微一笑,昨晚以来的阴霾刹那间消失了一大半,“我会想的,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接受你单方面的分手。如果你想明白了,愿意跟我共度余生那样更好,但是如果你的结论是相反的,那一定是你想错了,我会负责纠正你。”
“啊?”展超微微一愣,好像有点不对劲的感觉,怎么白玉堂说的跟表哥不一样呢?
“展超!”表哥在叫他。
听到这个声音,展超浑身一震,他用力捏了一下白玉堂的手,就转身跑了回去。手里的力量陡然消失,白玉堂有些不高兴地往远处望过去,对上了韩追似笑非笑的目光。白玉堂暗自咬了咬牙,眼睁睁看着韩追带着展超上了火车,直到汽笛声响起,火车启动,白玉堂仍然站在月台上。
他的脑海中一直存留着展超最后跟他挥手道别的样子,这个傻小子就这么走了,他难道真的不清楚,关于那个是否相伴一生的问题,他早就已经给出答案了吗?展超,你慢慢想吧,我已经不需要了,因为我早就想好了。离别带来的惆怅在分别的第一秒钟就击中了白玉堂的心,他已经可以预料到这两个月的时间会有多么痛苦难熬了。
不论白玉堂如何痛苦和思念,展超还是跟着他的表哥离开了德城,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无所事事却没办法离开德城的白玉堂依旧不得不每天到DBI报到。而包正似乎再次忘记了他身为假释官的职责,随随便便就把白玉堂扔给了小Q。而小Q这孩子从认识白玉堂的第一天起就没把他当成过罪犯,还以为检察官是给他这个技检科的光杆司令派了个帮手呢,眉开眼笑地就把白玉堂领走了。白玉堂无奈,只好遵命地每天去技检科报到,在应付小Q那层出不穷的奇葩念头的同时顺便跟他聊天,以套取一些他还不了解的关于展超的信息。
有人料理白玉堂了,包正也就彻底甩开了DBI的一切,继续回到家里专心跟公孙泽过他们的小日子。自从这次危机重重的图纸案过后,包正和公孙泽之间的关系似乎也进入了一个关键时期,两个人都明显感觉到在他们之间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他们对于对方来说都是失而复得,过去的这段日子带给他们巨大的折磨,也带给他们很多启示。他们在分开的时候都曾经对自己许愿,发誓如果可以再次见到对方,一定要把自己的感情毫不保留地说出来,一定要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时光。可是感情的事就是这样微妙,当他们终于有了机会互诉衷肠的时候,却如同有了默契一样,两个人都保持了沉默。
也许是因为距离幸福太近,越近,就越不敢迈出那一步。两个三十三岁的聪明男人,在要不要立刻对自己心里那个最重要的人表白这件事上,竟然同时犯了愚蠢的毛病。说他们愚蠢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他们每天朝夕相处,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在公孙泽的手腕还没有恢复正常功能的那一周的时间里,包正甚至负责了帮对方擦洗换衣这种工作,而公孙泽也没有拒绝。现在天时地利完全具备,闲杂人等自觉退散,连反派人物也销声匿迹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都认定了彼此,可是竟然就是不表白。他们自己不着急,简直把旁人都要急死了。
于是,实在忍无可忍的薇薇安在旁敲侧击了自己的大哥好多次以后决定放弃。为了给他们制造机会,她拉着包妈两个人直接出国游玩去了。薇薇安临走前还拉着展超嘀嘀咕咕了半天,他们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是后续的结果就是展超自动自觉打包滚出了龙图公寓。于是,突然有那么一天,当包正出门买了点生活用品,等他推开家门的时候就发现,龙图公寓里只剩下公孙泽和他两个人了。他当时是很感谢薇薇安的,觉得自己没白疼这个丫头。可是从薇薇安离开到现在展超都离开德城了,他和公孙泽之间却依然没有任何进展,这实在是郁闷的很,诡异的很。
就在展超离开德城的那天中午,包正从外面进门的时候看到公孙泽正穿着睡衣,围着围裙在打扫客厅。看到包正进门,他微微挑了下眉毛,便不再搭理他,继续用鸡毛掸子清理茶几,虽然那里用肉眼已经看不出什么值得打扫的灰尘了。
包正摸了摸鼻子,凑近了公孙泽的身边,想要说话,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有点尴尬,包正皱了皱眉,默默鄙视了一下自己。以往面对公孙泽的时候他明明一向都是无往不利的,想要调戏耍暧昧那简直是信手拈来,举重若轻。可是现在当他要严肃认真地跟对方表白的时候,却总是话到嘴边说不出来,这简直是太没有道理了!
包正狠狠咬了咬牙,决定立刻直话直说,这种憋着的感觉实在让他受不了了。包正鼓足了勇气刚要开口,公孙泽却在这个时候先说话了,“韩教授和展超的火车是今天上午对吗?”
包正微微一愣,立刻答道,“没错,上午十点,现在火车已经开了。”
“白玉堂没去送行?”公孙泽晃了晃手中的鸡毛掸子,嘴角愉悦地勾了起来。
包正看到了公孙泽嘴角的坏笑,也无奈地笑了,他轻轻瞥了公孙泽一眼,笑道,“幸灾乐祸的太明显了啊,人家好歹也算救过你,看他的笑话你就这么开心?”
公孙泽瞪了包正一眼,继续挥舞起鸡毛掸子,“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展超那个臭小子也不争气,三两下就让他给勾搭走了。一想起当初展超在DBI办公室里维护白玉堂的样子我就生气,我恨不得让韩教授把展超关在他们老家一年半载才解气。”
“韩表哥真这么做了你就会心疼了,再说,你也不想想少了展超的DBI会少了多少乐趣。”包正摇了摇头,微笑着接过公孙泽手中的鸡毛掸子,将它扔到了立在墙角的白瓷瓶子里。
公孙泽拍了拍手,就势坐在了茶几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又自然地给包正倒上了一杯。包正摆正了鸡毛掸子以后就回到公孙泽的身边,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顺手接过公孙泽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午后的阳光很温暖,在深秋十分,灿烂的金光洒进屋内,照的整个人暖洋洋的。公孙泽轻轻眯了眯眼睛,目光盯住了投射进屋内的那缕阳光,突然叹了口气。
“嗯?”包正微微一愣,“为什么叹气?”
公孙泽的嘴角轻轻勾了勾,淡淡地说,“突然想起了在周凌阳船上的那个傍晚,那天的夕阳也很美,可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找一个机会跳进海里。”
包正的心仿佛突然被人深深地扎了一刀,他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差一点把茶杯摔倒地板上。公孙泽的话也让他想起了那个傍晚,在那个夕阳照不到的地下室里,那冰冷铁床上染血的床单,那就差一步却无力回天的绝望。包正浑身冰冷,那种恐惧令他忍不住抓住了公孙泽的手,他用力将那双细瘦的手紧紧抓在自己的手中,生怕下一秒这双手的主人就会消失不见。
公孙泽的手被包正捏得很痛,可是他没有抗拒,甚至没有出声阻止。他平静地看着包正,看着他脸上因为恐惧而渗出的冷汗,认真地盯住了他的眼睛,“包正,你能跟我说一句实话吗?”
包正也盯着公孙泽的眼睛,他没有回答,却认真地点了一下头。他的心激动地跳着,他知道公孙泽的要求背后隐藏着多么重要的承诺,他们一直在等待的那个时刻,就是现在。
“包正,你喜欢我吗?”
包正的手更加用力地捏了一下公孙泽的手,他郑重地说道,“是的,我喜欢你,公孙泽。我不仅喜欢你,我更愿意用尽我的余生陪伴在你的身边,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
公孙泽微微一愣,这样的表白虽然是他一直期待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包正的措辞让他觉得心里很酸。明明应该是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刻,为什么他的眼眶酸涩,心跳不稳,而对面的包正看上去竟然是那样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因为情绪激动而崩溃一样。
公孙泽困惑地看着包正,“为什么要这样说?只是喜欢我不可以吗?我只要你认真地对待我,而我也会认真对待你,不逃避,不暧昧,只要认真地陪伴着对方,这样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说余生和死亡?包正,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包正的手颤抖了起来,他盯着公孙泽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自私。为什么要让他面对这样的选择,又为什么要让他爱上自己?今天本来应该是他最开心的一天,可是自己却要用那样残忍的真相令他痛苦。包正恨这样的自己,可是他也明白,事到如今公孙泽最无法忍受的并不是痛苦,而是隐瞒。他需要听到实情,需要认识一个真实的包正。
包正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已经冷掉的茶水,然后他再次看向了公孙泽,用极力控制的语调对公孙泽说道,“我要跟你讲一件事,阿泽,对不起,因为我不得不告诉你这件事,也因为我为了这件事曾经那么卑鄙地伤害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