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谈》子夜当归

55、花瓣

　　尉亚军来的时候独自一人，并没有开车，便让周皓带路，几人于是去了楼下附近的小餐馆。
　　符予阳一直好奇盯着尉亚军的脸看，他从路上两人不时的对话中总觉得周皓对尉亚军有很亲近的感觉，像是很久不见的家人似的，这一点在以前谈及周皓自己的父亲时都没有出现过。

　　这个时候吃晚餐的人挺多，包厢都已经满了，三人只好在楼下靠窗的桌子边坐下。
　　服务员拿着本菜单过来，尉亚军看也不看直接给了周皓，周皓点了个青菜就又递给了符予阳。
　　“随便点。”周皓说，“今天军叔请客。”
　　符予阳翻了几页，便道：“给我来一份炒兔肉红烧兔肉炖兔肉焖兔肉干煸兔肉宫堡兔丁……”
　　“停！”周皓打断了他道，“你点的都是什么，我快不知道兔肉两个字怎么念了，能点个最后两字不带兔肉的吗？”
　　符予阳欣然道：“兔肉汤，谢谢！”
　　周皓：“……”
　　服务员在本子上记完一大串兔肉，嘴角抽搐地拿着菜单走了。
　　周皓尴尬地朝尉亚军笑了笑，尉亚军只说：“没关系，喜欢吃就好。”
　　周皓又责怪地看着符予阳一眼，却并没有再说话。

　　尉亚军和善地问：“你很喜欢吃这个？”
　　“还好吧。”符予阳答道，“只是不想吃别的。”
　　尉亚军笑了笑，周皓忙说：“对了军叔，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的确，我之前跟雨晴说的内容你们应该也都听到了，就是那个扶桑女孩儿的事情。”尉亚军说。
　　周皓：“到底怎么回事，还要我妈把她弄到深山里去？”

　　尉亚军吃了颗花生米道：“你还记不记得好几年前扶桑海啸，新闻上特别报道了一起全县人奇迹般无一受伤的事件吗？”
　　周皓下意识就说：“神矢奇迹？”
　　扶桑是东方的海中岛国，神矢是他的一处县城。符予阳也在身体的记忆里想起了，大约在三年前，神矢县发生了一起特大海啸，大水排山倒海般冲垮当地绝大部分建筑，然而却并无一人死亡，失踪的人也尽数找了回来，只是受了轻伤而已，被称为“神矢奇迹”。

　　说话间麻辣兔肉被端上桌来，符予阳立马掰开了筷子开吃。
　　周皓不解道：“这跟你回来有什么关系吗？”
　　尉亚军忧虑地说：“你知不知道蓝雪姬？”
　　“蓝雪姬是谁？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吗？”符予阳的吃相不是很好看，不过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
　　周皓怒道：“你管别人是男是女，说不定长得吓死人！”
　　符予阳继续默默地吃肉去了。
　　尉亚军莞尔道：“蓝雪姬不是人，它是一棵树，不知活了多少千年的樱花树妖。”
　　周皓：“树妖？”

　　“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我的周围有其他妖怪的气息。”符予阳对着兔肉吃得不亦乐乎，面前这两个人一口都不动真是太浪费了。
　　尉亚军道：“你能感觉到其他妖怪的气息？”
　　“我也是妖怪。”符予阳大方地承认说，“闻到妖气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周皓一脸正色地补充道：“予阳是只好妖怪，他不吃人的！”
　　符予阳瞪了周皓一眼，后者马上咧嘴一笑。
　　尉亚军了然道：“你当然感觉不到，因为蓝雪姬并不在这里。”他继而回归正题说：“神矢奇迹的时候，你们俩也应该在新闻上看到，大水中有许多蓝色的樱花瓣，它们铺在水上形成厚厚的一层，目光所到之处几乎是蓝色的海洋，我怀疑那场所谓的奇迹，就是蓝雪姬所为……”
　　周皓疑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蓝色的樱花吧，根本不科学嘛……”
　　符予阳白了他一眼：“凡是东西成了精怪就会变异，你见过世界上有九条尾巴的狐狸吗？”
　　周皓马上不出声了。

　　兔子肉陆续端上桌，周皓也掰开双筷子，尉亚军等到最后一道汤上来的时候才又叫了三碗人头饭。
　　符予阳吃得嘴都麻了，他停下来用手背一抹嘴，道：“你想调查那个什么蓝雪姬吗？那就不应该来这里，去扶桑直接找到那棵树不是更好？”
　　尉亚军摇头道：“我还没说完呢。”他顿了顿又道：“去年夏天，神矢县再次遭受到海啸袭击，然而这次奇迹没有降临，全县的人死了差不多百分之八十。”
　　周皓惊道：“居然有这个事情？可是我在国内并没有听说。”
　　尉亚军淡淡道：“这件事性质恶劣，而且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所以那边封锁了消息。”说完他又拿了几张照片出来，周皓接过去一看差点把刚吃的东西吐出来。
　　周皓惨叫：“军叔，你就不能等我们吃完再说吗？”
　　“什么？”符予阳奇怪地要去拿照片，周皓还死抓着不放。
　　周皓：“予阳你别看了，会影响食欲的。”
　　“拿来，有什么好怕的！”符予阳略一用力便把照片抢到手，他看了一眼，发现是一片汪洋大海般的场景，上面漂着无数遇难者的尸体，水中也是铺散了厚厚的樱花瓣，想必就是当时在海啸中余生的人拍下来的照片。
　　符予阳无聊地把照片丢回周皓手里，说：“确实挺败食欲的，哪有吃人的时候把人泡这么脏的水里面，还全都被泡馊了。”
　　周皓面如土色地把照片还给尉亚军，看着自己碗里的饭菜不知道如何下嘴。

　　尉亚军却仿佛没听到符予阳的话一般，他十分确定道：“虽然现在只有这几张照片，不过我几乎能确定，神矢奇迹和第二次海啸都是有蓝雪姬在其中影响的。”
　　周皓已经完全吃不下去了，他索性放下筷子说：“即使是这样，那跟你说的那个女孩子有什么关系？”
　　“那个女孩叫平久津秋素子，是神矢县中一处神社的巫女，如果我的调查没错的话，蓝雪姬就是她所侍奉的。”尉亚军道，“我也派人调查过，那个神社里的确有一棵非常巨大的樱花树，虽然8人合抱才抱得住，听说是世世代代留下来的，从户江时代就有这棵奇树的记载，不过它开的花都是白色的。”
　　周皓感叹道：“居然有这么长的历史，恐怕真是活成精了。”
　　符予阳说：“既然那棵树这么危险，为什么你还要把跟树有关的人弄到国内来呢？”
　　尉亚军摇了摇头，严肃道：“不是我想把她弄进来的，是因为那棵树不久前突然一夜间消失不见，派去观察的人把花瓣带回来给人一检测，发现那棵树已经远跨东洋，进入了我们国家境内。”
　　“那你们查到它现在在哪了吗？”周皓急忙看了符予阳一眼，说，“予阳虽然也是妖怪，不过我可以保证，他绝对没有跟那棵树妖勾结。”
　　符予阳嘴里塞得满满的：“听你刚才的话，你们应该是有专门对付妖怪的机构，不过有一点很明显，就是你们跟丢了那棵树妖。”

　　尉亚军苦笑地承认道：“是的，那棵妖树并没有化形，所以当它进入国境的时候，我们就失去了它的踪迹。”
　　“化形？”周皓看了眼符予阳，问道：“那是什么？”
　　符予阳头也不抬地说：“就是妖怪为了混入人类社会，暂时幻化成了人类的样貌，它所施的法术名为化形。”
　　周皓笑了笑：“好吧，军叔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尉亚军却道：“国内没有妖怪，你知道这些也没用。”
　　符予阳心中咯噔一下，不过他没有急于问出口来，而是说：“那个女孩现在在哪了？”
　　尉亚军：“我把她暂时安顿在了宾馆里，等到雨晴准备好了就让她带着秋素子过去。”
　　周皓说：“要不要多派点人帮忙，比如我就可以……”
　　“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本来我都不打算告诉你的，所以你年假一过还是老老实实回你的中队去。”尉亚军打断他道，“倒是予阳，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来帮帮忙。”

　　符予阳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他却直接拒绝道：“我不去。”
　　尉亚军并不失望，说：“那好吧，我尊重你自己的意愿。”他低下眼一看，“……这菜怎么全都被吃完了？”
　　周皓刚才听得专心也没有怎么动筷子，如今回过神来一看，竟然发现桌上的菜都被吃了个底朝天，符予阳把手上的盘子舔得光可鉴人，他道：“怎么了？我看你们都不吃等下放凉了不好，所以就抓紧时间把菜都吃完了。”
　　“行吧。”尉亚军开始掏钱包，“我呆会儿回去再吃。”
　　周皓突然抱头惨叫：“完了，我忘了给我妈打包！”
　　周皓冲过去到柜台那边又叫了个菜，符予阳和尉亚军远远地坐在这边看着。
　　符予阳说：“说吧，你要我帮什么忙？”
　　尉亚军似笑非笑道：“怎么，刚才不是说不帮吗？”
　　“那是因为有人在。”符予阳抽了根牙签叼嘴里，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回妖界。”
　　尉亚军喝了口水：“你自己作为妖怪应该很明白，自从三千年前封神大战后，东皇就已经关掉了人妖两界的大门，又加上一千年前的那件事，连聚集灵力开个后门也不行了，回妖界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符予阳：“这样就是办不到了？那就免谈吧。”
　　说着符予阳就要走，尉亚军道：“等等。”
　　符予阳身形一滞，尉亚军说：“我这里有个方法可以试试，不过你要先把这个忙给我帮了才行。”
　　符予阳满意道：“这还差不多，我相信你一次。”

　　餐馆里的菜香味有些闷，符予阳于是准备到外面等周皓，尉亚军在他身后说：“我很好奇，你刚才为什么要在周皓离开的时候才答应我，是怕他知道你想回妖界会难过吗？”
　　“我也很好奇。”符予阳从容不迫道，“你特意这样拉笼我是为了什么，监视路雨晴吗？”
　　尉亚军坦白地说：“没错，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他走近来轻声说，“我发现雨晴最近的行为有些奇怪，而且之前在她身边的每个勤务兵都说过她的身上有时会带有蓝色的花瓣，量虽少却不能忽视。”
　　尉亚军继而正色道：“所以，如果她有什么异常，请一定要及时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