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说还休》辛莫

8、短兵相接

　　民以食为天，做吃的永远都不会亏本。正是晚间饭点，酒楼生意好到不行，即使奚茜他们早已定好餐点，上餐的速度还是令他们不满意。
　　为了不让气氛冷下去，饭桌上的奚茜和范骁阳一改之前的相处模式，你来我往配合得天衣无缝，哄得质监站的人很是高兴。她在N市的实习里，学到的最有用的便就是这些应酬之道，在这条路上，范骁阳显然比她走得更远，她也留心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边赞叹一边学习。
　　吃饭喝酒加上痛死人不偿命的足浴已经让奚茜的脚开始打飘，看着大家还兴致勃勃的往下一摊去，她也只能在心里埋怨下这些找到机会就猛宰的蝗虫。
　　即使装潢得再高级，还是改变不了包厢里沉闷的空气。众人大多歌艺有限，却一个赛一个的激情酣畅，作为陪客，奚茜也不能按自己的喜欢在这玩乐，只能和狗腿子是的到处帮别人点歌外加称赞。眼见着两箱啤酒又见底了，果盘里的水果也只是七零八落的摆在那，奚茜准备去外面加单，刚起身，因为地上酒水湿滑，一个踉跄就往旁边栽去。眼瞧着要摔倒范骁阳身上，奚茜的身体下意识的往他前面的矮桌倾过去，张开的手前臂重重的敲在了桌子上，双腿也跪到了地上。
　　响声一下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范骁阳也连忙把奚茜从地上拉了起来。
　　“没事吧。”
　　奚茜摇摇头，突然的撞击让奚茜的手臂和膝盖麻木起来，强忍住不适，不着声色的抽回了还在他手里的胳膊，若无其事的拍拍膝盖上的水渍，向看向自己的人说，“没事没事，大家继续。”然后小声的对范骁阳说，“我出去加酒。”
　　在众人面前摔跤后，第一反应并不是自己摔得疼不疼，而是有没有看到，丢人比起自己的疼痛更加重要。小时候是这样，现在，她还是这样。
　　为了抵制那种疼痛加麻木的感觉，奚茜可以将腿用力伸直，稳稳的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自以为挣回了面子，却不知那种僵硬的姿态，在别人眼中看来是那么的滑稽可爱。

　　在关上包厢门的同时，奚茜的娃娃脸皱成了包子，她弯腰屈膝用没伤到的左手迅速的揉着膝盖，满手粘湿的感觉，让她真忍不住想骂起脏话。
　　一双男人的脚从刚刚就定在奚茜身边，直到现在一动不动，奚茜茫然的看着黑亮的皮鞋，然后目光渐渐往上，棕色的休闲裤，深蓝的长袖衬衫，袖口被微微挽起，然后，就是那张白净的脸。
　　她突然一阵恍惚，从对面铜色的反光镜里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是如此狼狈，然后尴尬的扯开嘴角，说，“怎么这么巧。”
　　苏海微皱起眉头，打量着奚茜散落的马尾，上衣和裤子上淡黄色的酒渍，说，“我先送你回去吧。”
　　当下的情况，奚茜确实很想回去，不过里面传出的歌声只能让奚茜妥协，说，“还早呢，你玩你的吧，我去下前台。”她向他摆摆手，转身往外走去。
　　点完酒单，奚茜在卫生间拾到了一会才回到包厢，她趁着光线不明悄悄的往旁边绕到了空位上，刚坐下就又被点了名，她只好认命的又站了起来，往实验室的李主任也就是今天的贵宾身边走过去。
　　昏暗的灯光，地面的湿滑加上一双双脚的阻碍，短短的几米让奚茜好走，李主任有点喝高了，看着她一路走来，嘴里不断的嚷着，“这里坐这里坐！”说着将旁边的男生推搡开来，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
　　奚茜正想着不被吃豆腐的应对之色，却被他身边的人吓得愣在那一句话没说，李主任伸手就把她给拽了下去，她坐定在李主任和苏海直接，主任的手臂很自然的搭在她的肩膀上，对着她说，“来认识下，这是我一弟弟，帅吧。”
　　肩膀上的重量压在她的心上，感觉沉重不堪，她试着耸耸肩，却没有效果，她想现在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是僵硬得像蜡像一般，也只能顺从的点点头。
　　“快，喝一杯。”主任很快就把两个装满啤酒的小杯推到了他们面前。
　　灰暗的灯光下，奚茜还是看清了他那正中下怀的坏笑，她看着他的另一边坐着一位公主，心里暗骂，无论什么时代，男人终究还是想坐享齐人之福。
　　“初次见面，我敬你。”奚茜举杯，不带感情客套的说。
　　“谢谢，叫我小苏就行。”
　　像是完成任务一般，奚茜借口拿东西站起了身子，又有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以为是主任不放过她，却没想到是苏海，他一手拉着她，一手轻松的倒着酒，说，“刚刚是你敬我，我总得回敬一下吧，是不是李哥。”
　　他这番话是说给她听的，却连带着说给李主任听，这番明显的故意让奚茜有种被胁迫的气愤，她抿起嘴唇，眼珠子瞪着苏海，告诉他适可而止。
　　即使是出来应酬，作为女性的主人应有的客套和陪酒之间，或许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但奚茜内心自有底线。李主任一副看戏的表情让她很不自在，里头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她相信苏海不会感觉不到，但他只是放任别人继续误会现在的情形。

　　“她喝多了我可不好和她爸交代，我帮她。”
　　奚茜并没有料到会有黑衣骑士的突然出现，在范骁阳把空杯示意给苏海看时她才回过神来，与此同时苏海也站了起来，李主任更是不合时宜的开声说，“好好好，还有护花使者，看来我这红线牵错了。”说着他自己继续跟着音乐摇着已经晕眩的脑袋。
　　苏海斜起眉毛，挑衅的说，“兄弟你这可不合适，我敬她的你这是以什么身份敬的？”
　　奚茜轻轻推推范骁阳，示意他自己没事不用出来给自己解围，她伸手过去想拿过范骁阳手上的杯子，却不想被他给甩开了，他轻巧的把奚茜拉到了身后。
　　“男朋友这个身份合适吗？”
　　这几个字比低重的音响更加用力的撞击着奚茜的脉搏，她的眼前只是范骁阳的肩膀，看不见两个人的表情，也没法想象。
　　他们俩对喝了三杯后，范骁阳理所应当的把奚茜带坐在自己身边，他探头过来在奚茜耳边说，“其实你表示不高兴也可以，不过是他的朋友，还不至于。”
　　范骁阳就这样化解了她两难的处境，她刻意的将身体往后靠，想让自己笼罩在他的身影中，然后用手做小喇叭，也在他耳边回答，“谢谢。”之后，无论周围的身影如何变化，她的双眼便不再离开屏幕。

　　散场后，范骁阳一个个安排他们坐的士走，奚茜结完账在门口等着他一会去取车回来。近处开过来的车亮着的车灯晃得奚茜一下眯起了眼，再张开时看见的是从车窗里苏海的脸，他说，“等我呢？”
　　“你觉得有可能吗？”奚茜几乎笑出声来，然后说，“也真是够巧的，没想到你和那个李主任关系这么好。”
　　苏海意味深长的笑起来，说，“我要说我是知道你在这才来的呢？”
　　奚茜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说，千万别相信这个男人的话，嘴里回应说，“你真是个高手，是多有经验这些话才能不过脑子就像水一样哗哗的流出来。”
　　她夸张的说着，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她听到了范骁阳的车子开了过来，便对他说，“路上小心。”
　　“坐我的还是他的？”这是一个疑问句，也是一个选择题，但是他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因为散发酒气而张开的毛孔，被初夏的凉风吹拂而过，她微微的打起小颤，范骁阳的车已经停在了苏海的后面，听着范骁阳拉开车门的声音，奚茜连忙向他伸直手臂做出禁止的动作，这边对苏海说，“我跟随来的自然要跟随走，你，一路小心。”
　　苏海的车绝尘而去，奚茜觉得浑身冰凉，听见自己的心里在说，“应该，到此为止了吧。”

　　看着奚茜坐在一边紧抱着胳膊，半天也没系安全带，范骁阳便把车窗关上。
　　突然的动静倒让奚茜飘远的思绪给引了回来，她赶忙拉过安全带，然后说，“怎么关上了？投点气舒服点。”
　　“我看你好像挺冷，”说着范骁阳就又动手把窗户开了一半。
　　奚茜擦擦胳膊，想抹平手臂上小小的鸡皮疙瘩，说，“还好。”
　　范骁阳踟蹰的一下，说，“刚刚没事吧。”
　　想必是看见苏海误会了些什么，奚茜想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特殊的交集了，便很清晰的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说，“没有，就是他挺客气的说谢谢。”
　　范骁阳还想说些什么，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很简短的回答了几句，但是对方的身份奚茜再明白不过了。
　　继而迎来的又是一番沉默，夜间的马路空荡无疑，红绿灯却依然一刻不停的工作着，仅有自己一辆车的十字路口，却还停留着等待红闪的数字，奚茜突然觉得现在的场面有点可笑，她恶作剧般的问，“今晚该不会也打扰了你和女朋友的约会吧？”
　　范骁阳转过头来，他的眼里光明与阴影交叠着，久久的没有回答，奚茜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气氛，她只是祈祷数字的跳动能加快。终于，她不尴不尬的笑着，手指向前指着，说，“可以走了。”
　　范骁阳重新看向前方，发动起车辆，说，“只是朋友。”

　　这样的回答让奚茜在心里嗤笑开来，他，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