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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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降二十三年，秋分时节。
白露秋分夜，一夜凉一夜。正是这天渐冷的时候，边域国突然领兵来犯，大举进攻神朝边疆之地。狼烟起，神朝却也不惧，早有了抗敌准备，虽被边域占了先机，但依然是稳稳抗住了边域的偷袭，并紧接其后大破边域之兵，迫使边域挂起免战牌求和。
这一战不到半月，就结束了。两国初战胜败的消息随烽火台一路传至神都，当朝天子下诏，举国欢庆，各城灯火三夜不熄，舞不停，歌不消！洛城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街小巷，行人见面无不是笑颜问好。
赵天佑行至大街上，望着这如太平盛世的景况，不免心中唏嘘。他想起那日云露转身投入火海的那刹那。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犹在他耳畔回响得真切。
云露之死，犹如其名，朝来夕去，不留痕迹。
可这些日，入夜之后，声声更漏催得赵天佑的心头愁绪乍起。他一想到那阁楼倾塌，大火肆意，冷不防一股锥心之痛传遍全身，逼得他双眸浸湿。幸好有怀中的暖玉作伴，才教他得一时片刻的宁静。云露的事，让他难以言书，心头百感交集。
那该是怎么的奇女子？听闻云露的身世只在茶肆里只言片语。在外人道来，她飞上了枝头做了凤凰，栖枝梧桐，饮醴泉仙酿，在那富丽堂皇中过活，又有谁曾想过她心中快活与否？先听闻云露容貌才华之高，待真见了她，赵天佑便真真切切觉得云露是风华绝代的女子，万中无一。这样的女子，却偏偏出身青楼，下贱之命。待嫁入了秦府，不想神朝各处秦府皆有府宅，每座宅子里有几位妻妾侍奉秦老爷，于秦老爷而言，有燕瘦环肥伺候，云露更不过是众妾之一。
可叹如此佳人，命途多舛！思至此，赵天佑长叹不已。他一想起重离先前说讲，不免推敲起自己身世来。他先前与云露一般，居于金鸟笼之内，不愁吃喝，享尽荣华，可金鸟笼虽好，怎敌得过天旷地阔来得逍遥。
于此，赵天佑想来安稳些营生，尝尽人生百味，也自然是快活事。终是心中对身世来去看得不那般重了，松了口气，人精神了许多。
赵天佑一行目睹秦府之事到离去后不久数日，秦老爷派秦昭来赵府上，赠以厚礼，说是多亏他请了金针仙，救了秦昭一命，才得以香火继承。赵天佑再见秦昭时，这位昔日的浪荡公子一改面目，言谈举止间多了几分沉稳，未免秦昭心觉有愧，赵天佑并不推诿，欣然受了此礼。
两人再见，未免谈起秦府云露之事。秦昭说起云露时，言语间非但不见半丝责怪，还透着几丝歉疚。赵天佑问他何故，他只道：本是误会一场，没想她身死火海，她腹中胎儿尚未出世，在一片火海，随亲母命赴黄泉，一尸两命。还有乾叔，随她去了。我爹不常在身旁，常年四处奔劳，将我带至洛城，交由乾叔照顾，没想他也死了。
闻得此言，赵天佑觉察到秦昭经此事后心智成熟不少，风流才情渐渐内敛，愈发的迷人。城中提亲的人多了，秦昭也不再抗拒，听从秦老爷的安排。他心中也安稳了些。此人若是为他相思身死，此生此世，怕莫真要纠缠不清了！
寻常时候，赵天佑依旧是深居简出的度日，直至普天同庆的三日，他也领命，唤上清越，同去茶肆布置。
清越御马，大声笑道：“公子，听闻城中不久有花魁游街，你可有耳闻？”
赵天佑在马车中回道：“你想看花魁游街？”
清越羞涩地低头，轻声道：“不过是好奇罢了！城中的烟火楼此次为贺我神朝胜仗之喜，选了四位绝色女子游街，不同往日的是这四位啊，要在游街之时，斗一斗艳，争一争才，选出真花魁。”
赵天佑心中明了，却不揭破道：“这花魁有何好看？你不是见过云露夫人，她的貌美可是天下闻名的！”
“云露夫人虽美，可身死香消。而烟火楼选出的四美，可与寻常妓女不同。”清越自觉语焉不详，续道：“这四美出身奇特，就连那名字也好听得紧！”
赵天佑心中暗笑不已，出言道：“你且说来听听！”
“这四美分别唤作：月池、桃花、倩玢、离宫。月池、桃花出身神朝，离宫出身安澜，而这倩玢好似出身迦南，也不知是真是假，迦南国被灭时，我还尚未降生呢！”说罢，清越笑了起来。
“出生迦南？此事难说。”赵天佑沉吟道：“出身安澜倒是可能！毕竟安澜向神朝称臣已久，但迦南早被仙帝灭了国，就是留了些人在世，定是恨神朝人入骨，又怎么会来神朝呢？”
“是啊！仙帝当年抓回不少迦南人，没想此族之人野蛮至极，居然个个在途中咬舌自尽。”清越冷颤道。
赵天佑隔着帘布闭眼笑道：“所以啊！这花魁游街、选花魁和所谓的身世，定然是烟火楼放出的迷烟，意在让你等上当受骗！这花魁游街，也没什么好看！”
清越急切道：“好看！公子！你不想见见异域人长什么样吗？传言异域女子国色天香，堪比仙女下凡！”
赵天佑冷声道：“再美又怎样？选上花魁又如何？还不是供人玩乐？”
清越撇嘴道：“官府规定大庆三日，公子不去瞧瞧此等热闹岂不是可惜。”
“哈哈哈！”赵天佑忍不住在车中开怀大笑起来，道：“你想去看边去看罢！”
车中传来的笑声让清越是面红耳赤，道：“公子……我……”
赵天佑笑道：“你去长长见识是好！不过切莫痴情那水中月，镜中花。”
清越开心道：“我明白！我明白！情是江前月，公子嘱咐我的，我可记在心上了！”
不知是何缘故，清越自那次被罚抄书后，老实收敛了不少，赵天佑见了，自然是宽心。他道：“你可别记错了，我说的可是青楼女子，对我等寻常的凡夫俗子而言，情虽难言究竟，但总比她们得到要轻松容易得多。”
“是啊！青楼女子出身低贱，难得真情。”清越有所感叹道：“前些年我若不是遇上了公子怕也是难逃厄运，比她们还不如。”
“说来也奇怪，你怎对故乡之事一无所知，还被贩卖到此地。”提起清越主动提起，赵天佑道出心语。
清越苦笑两声，小声道：“公子，其实我知晓，只是不能提起。”
平日赵天佑从来不提此事是担忧清越闻言伤心，今日听得清越主动说起和第一次买下他时所说之言有出入，赵天佑好奇道：“你可有亲眷在世？”
清越黯然道：“我是逃走出来的，并不知故里现状。”他想了想，续道：“那处太过偏远，土地贫瘠，当年我在那处不愁温饱，但也没多少见识，刚逃走了出来就被人贩逮住，被挂了牌，跪在城门口等待买主。”
“哎！”赵天佑叹息一声，想起当年，说道：“幸亏是他们刚抓住你，没烙上奴隶印记，不然……”
神朝立国以来未曾废除奴隶制，凡是犯下重罪或是出身不明的，极有可能被剥夺寻常百姓的权利，被贬为奴隶，在锁骨之处烙上一朵梅花印记，被称之为“梅花奴”，这还是神降年后仙帝所改，此前奴隶都是在后脖颈上烙“奴”字。
清越听了精神一震，笑道：“我也如公子一般，吉人自有天相。若不是公子救了我，我肯定被陆老爷买走，送去挖矿山了。”
赵天佑笑道：“陆老爷是见你伶俐，当个旷工监工有何不好？”
清越轻轻哼了一声道：“我当初听奴隶说了，那个陆老爷根本把奴隶当人看，送去挖矿都不知道是否能活下来，即便是活了下来，也难得健全之身。”
赵天佑道：“我也是心有不忍才和他起了争执，买下你们做家仆。”
当初陆焕之的父亲，想买下清越等人。怎么不料被赵天佑抢了先，导致陆焕之之父陆平远此后处处刁难，还因此事差点没盘下茶肆。
拉车的马忽而停了下来，清越轻轻扬鞭道：“公子哪里把当仆看过！”
赵天佑道：“你在我左右伺候不觉得委屈？”
清越笑道：“我心甘如此。公子救下我时，我的命都是公子的了！更何况有契在公子手上呢！”
赵天佑笑道：“你如此想来就好！我是懒散惯了，需要一人照顾。我从未当你是外人，什么事也不瞒着你，平常多说你两句，真是忧心你惹出祸事。”他觉得续道：“那些卖身契早被我一把火烧了。只是不曾对人说起。”
清越吃了一惊，道：“啊！烧了？公子为何把卖身契烧了。”
赵天佑道：“留着只是占地罢了。人若真有心在我身畔，又怎会是白纸黑字言书的那般简单。”
清越摇头道：“公子这些话切莫和他人说起。你将卖身契烧了，府上的仆从要是跑了，当真是无计可施！”
赵天佑笑道：“乱世开启，谁逃得掉！”
清越疑惑道：“初战大捷，公子，这不是预示着神朝稳赢吗？”
赵天佑在马车内轻叹了口气，低垂着眼帘，道：“这事你不必问了。若是战局有变，你只管往贫瘠处走。”
清越应了一声，继续赶马，不多时便到了茶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