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鉴》青山常在

9、 相见

　　仪式完毕，石达开拉着沐阳的手走出殿堂，问：“怎么回事？”
　　沐阳撅着嘴，说：“新科状元不应该去天王府谢恩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石达开微微一笑，“科考是东王提议的，他急需人才呢。何况天王说东王府缺少簿书，已经下旨叫东王自行挑选人才留下了。”
　　沐阳啊了一声，叫道：“可那么多男的，干嘛挑选一个女孩儿留在东王府？分明是看人家漂亮。。。”
　　“胡说。”石达开制止。
　　沐阳回头看了看殿堂，里面的人都走差不多了，想见的人没有出来。
　　“你今天很奇怪啊，沐阳？”石达开察觉了端倪，问道，“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傅善祥？”
　　沐阳笑了一下，“我来南京刺探情报的时候被清兵发现，就是逃到她家的，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说着，低下头思索着什么。
　　石达开点点头，“既然如此，你该去谢谢人家。怎么变得扭捏了。”
　　沐阳抬起头来，“可是，她托我的事，我没有办好啊。怎么好意思去见她？”
　　石达开好奇，“还有这等事，那么叫我的小沐阳如此纠结难安的事情是什么呢？”
　　沐阳咬了咬嘴唇，“爹不要问了，这是我和她的约定。”
　　石达开好笑起来，摸摸她的头，“那好，待会儿宴会上你跟人家说明白就是了。”
　　东王为新科状元举行庆功宴，真是令人惊奇。

　　杨秀清戴上兜式的王帽，周身的珠宝直颤，在一大群官吏陪同下来到了便殿，对站在丹陛下迎候他的头名状元傅善祥说：“恭喜你。”
　　傅善祥赶紧跪下谢恩。
　　既然东王如此高兴，百官们闻讯全都到殿前参拜，韦昌辉领头，以下按候，丞相，检点。。。。。。的顺序排列站定，又一起跪下去高呼千岁。当众人爬起来时，杨秀清说：“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从广西那时候就专门跟咱们作对的清妖头目向荣前阵子病死了，我们又少了个敌手！”
　　众人高呼：“天父保佑天朝！”
　　杨秀清说：“清妖以江北、江南大营扼我天京南北咽喉多年，现在总算一起荡平了。可是天国里有人有二心！”
　　他说得声色俱厉，台下众将不禁面面相觑。
　　杨秀清又说：“燕王秦日纲本来已经击退清妖援军围住了金坛，为什么打不下来？”
　　闻言的秦日纲大惊失色，惶惶不安。
　　这时，人群里有一个小孩子在钻动，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时地往杨秀清扫视，因为个子矮，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杨秀清已经站起来说话了：“为什么攻不下金坛？又守不住？怎么会放清妖三千援军进了金坛城？秦日纲还有可能拿下金坛吗？他这是贻误战机！”
　　这样大喜的日子，杨秀清突然向打了许多胜仗的大将秦日纲发难，令许多将领都莫名其妙，却又胆颤心惊，额头滚下冷汗。
　　终于，大家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杨秀清的身上又附上了上帝的灵魂，抖动着说着：“尔等小的们。。。”人们马上又习惯地跪了下去，等候天命。
　　石沐阳被石达开拉了一下，只好挨着他跪下。不过，她随意一瞥，看到一个小孩跪在自己身后，正感惊讶。
　　杨秀清已经在代天父传言了：“尔等小的们，要时刻记住不可背叛天国，背叛天国就是背叛朕背叛天兄，是没有好下场的！朕无所不在，无所不晓，已经查出那秦日纲，陈承熔有帮妖之嫌！”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许多人都呆住了。
　　杨秀清又说：“帮妖的人不要再帮了，再帮下去，朕可是不可饶恕了！”他说完抖了抖身子，天父归位，他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
　　众人胆颤心惊地爬起来，那秦陈二人已经冷汗淋漓，身子一歪，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时，那小孩已经钻到秦日纲身后，离杨秀清只有十步左右。石沐阳心里一动，这孩子要干吗？
　　只见那孩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了手枪。
　　沐阳瞪大了眼睛。
　　而那孩子已经把枪指向了杨秀清，正要扣动扳机的一刹那，石沐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因为她这一扑，子弹射偏了，打在杨秀清面前的龙案腿上。
　　枪声一响，全场大乱，“抓刺客”的叫声不绝于耳，顿时牌刀手上了墙，上了殿堂顶，另一些人已经匆忙护着杨秀清走入后殿。
　　一枪没打着，那孩子泥鳅一样钻进人群里，想趁乱逃走。也就在这时，傅善祥发现了他，看见了他手里的枪，一阵眩晕，跌坐在地上。
　　沐阳奔了过来扶起她，“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傅善祥看着她，圆睁的美目渐渐放大，不知该说什么。
　　而礼品台前的小刺客敏捷的奔跑着，还一边大喊‘抓刺客’搅乱现场。
　　沐阳咬了咬牙，骂了句：“小混蛋！”
　　将傅善祥交给围上来的女官们，纵步去追那孩子。
　　小刺客动作相当迅疾，时而翻越照壁，时而钻越洞门，时而又向短墙飞越。沐阳自仗轻功不错，寸步不离地猛追。
　　眼看她就要追上，小刺客向后连开两枪，都打在了灯笼杆子上，琉璃灯被打得粉碎，各种惊叫怒骂不绝于耳 。忽然，小刺客不见了，追上来的牌刀手们正纳闷。沐阳看到了一个污水井口，二话不说，飞身上墙。
　　她站在东王府东面大墙上看那井口的走向，只见井口正通向这面墙下，少量发出腥臭味的污水从里面流出，再流到护城河里。
　　她眼睛一亮，看到有两只腿先从污水口里伸出来了，正艰难地往外伸着。
　　“哪跑？！”沐阳大叫一声，跳下高墙，死死地按住了他。
　　小刺客手刨脚蹬，想从她身底下逃走，可沐阳单腿压制着他，两只手也按得死死的。
　　满脸都是泥污的小刺客用哀求的口吻说：“姐姐，好姐姐，求求你放了我吧！”
　　“放你？”沐阳在他身上猛捶几拳，教训道：“你这个小清妖，这么小就会杀人人！”
　　“我不是清妖！”小孩辩解说，“杨秀清是我仇人，我要杀了他！”
　　沐阳看见一大群牌刀手已越墙过来，夺过他手里的枪，冷笑道：“你想杀东王，你就是我的仇人！”
　　那些牌刀手围上来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小孩抓住，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小孩一点也不惧怕，也不肯告饶，猛地向沐阳脸上狠狠吐了一口口水，恨声道：“我记住你了，我若活着，一定要抓住你千刀万剐，我若死了，变成鬼也要伸出舌头吓死你！”
　　沐阳歪了歪头，叱道：“你个小混蛋，哪来这么大的仇啊！”
　　牌刀手抓住刺客回去领功了，沐阳看了看自己也是满身污泥，也不好跟着回东王府，便拍拍周身回家去了。

　　水师驻地。沐阳远远就看见义父正站在码头和一个洋教士说着什么，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实在不能见人，便踮起脚尖往一边儿走去。突然地，她觉得后领被一股大力抓住，反抗不得，人已经被拽了回去。
　　“呵呵，抓住你了。”
　　“江大个子你懂点规矩好不？”沐阳反手一拳打在他肩膀，叱道，“好歹我也是翼千金，你还当是小动物啊！”
　　江海洋瞪着眼珠子，说：“翼王等你呢，你躲什么？”
　　沐阳便问：“我父王几时回来的？东王府那么乱，他走得倒快哦。”
　　江海洋咧开大嘴笑：“就在你追小孩子刺客的时候，翼王就离开东王府了。还说被你盯上的人，天大的本事也逃不掉的。”
　　沐阳寻思：“他就不关心关心刺客是什么人？一个小孩子怎么和东王有那么大的仇？”
　　“行啦，你快去见翼王啊。”江海洋伸出大手要把她拉走。
　　“你真不长脑子，没看见我父王正和洋人说话吗？我得去换件衣服。”沐阳躲开他的大手，一溜烟跑了。
　　石达开看到她走过来，便笑道：“你今天威风了，东王派人过来请你去，说不定要给你封赏。”
　　沐阳撇撇嘴巴，“谁稀罕啊。我不想去。”
　　石达开微笑道：“那怎么行呢，别忘了东王也是你干爹。”
　　“多久的事了，而且那是你们大人之间的笑话，关我什么事呢？”沐阳不乐意。
　　石达开叹了口气，说道：“你弄到藏兵洞的部署图，东王一时高兴就认你做干女儿了。他是个铁面无私的人，这还是破天荒第一遭呢，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沐阳摇了摇头，“我有你这个爹，再不要别的爹了。再说我不喜欢东王那样的人，整天一脸严肃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害怕。”
　　石达开笑笑，说道：“不管怎样，东王派人来请你了，你还是要过去一趟。”
　　沐阳说：“爹不陪我去呀？”
　　石达开笑道：“东王可没请我，怎么去？”又看着洋人说，“而且我有客人在呢。”这时，东王府的管家李寿春走了过来请沐阳动身。
　　到了东王府，石沐阳几乎成了英雄，被前呼后拥地拥到了杨秀清面前。
　　一个牌刀手说：“禀东王，就是她抓住了那个小刺客，也是她最先看见那小崽子行刺，扑倒了他，要不然我们就是有一千条命也救不了东王。。。”
　　杨秀清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看着沐阳，“你就是石达开的女儿吧。”
　　沐阳回道：“我也是东王您的女儿。”
　　众人都现出惊讶神色。这丫头好大的胆子！
　　杨秀清打量她几眼，冷冷地说道：“本王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生过你。”
　　此言一出，有人忍不住想笑，但气氛过于紧张，不敢出声。
　　沐阳提高声音：“东王是贵人多忘事。几个月前我潜入天京获取了藏兵洞的地图还有静海寺的兵力部署，东王可是对全军说过，要认我当女儿的。”
　　杨秀清想了想，招手叫李寿春过来，问：“有这回事吗？”
　　李寿春赶紧回道：“回禀东王殿下，当时您十分高兴，是说了这件事。”
　　杨秀清冷酷的脸上露出几分古怪的神情，又抬头看着沐阳，“你今年几岁？”
　　“快十五了。”沐阳依旧不卑不亢。
　　杨秀清没有几分表情，说：“那好，从今天起你就做我的干女儿，以后也住在我这里。”
　　沐阳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你不愿意吗？”杨秀清冷冷地说，“别人想巴结也巴结不上的。”
　　李寿春赶紧走过去说：“快跪下磕头！”
　　沐阳却说：“我得回去问问我爹。”
　　杨秀清点点头，“真是孝顺的孩子，那好吧，你爹如果说行呢，你就过来。如果不行，你就不用来了。”
　　说完起身走了，丢下石沐阳一脸茫然。
　　李寿春在一旁责怪：“你这姑娘真不识好歹啊，东王给你这么大的面子，换了别人这样说话早被砍头了。唉！”
　　沐阳不以为然，刚走了几步，忽然又跑回来，问道：“那个，她，那个傅善祥在不在你们王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