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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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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走了,琼花就说起了更为隐秘的事来,“白阁老过了年就八十了,大约有了致仕的打算,听大爷露了口风,说父亲官声不错,圣眷也好。”琼花放低了声音说。
“进不进内阁,我看你父亲倒不怎么往心里去,他就是一心办差。”于夫人看样子是真不太上心。
“皇上最欣赏的也是父亲这一点,父亲可能性挺大。”
“看着吧,我只想着再把春花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我就没什么心事了。”
琼花笑了笑说:“郭侯什么都平庸,这一次,这眼光还真挺准。”
春花这两天已经听说过自己要嫁的就是这个郭侯家,因此也认真听着琼花说话。
琼花的眼光无比地锋利,马上笑着问:“妹妹还记得与郭家订亲的事吗?”
春花摇头说:“不记得了?”
“也不记得郭探花了?”
“不记得了。”
“郭探花人物风流,才学出众,妹妹就放心好了。”琼花半开玩笑地对春花说。
春花很想说自己不想就这样嫁了,不管是什么探花还是状元,可是她也知道现在她说了也没有用,所以就低头一声不吭。
“郭家自从几十年前的事后,形势大不如前了。皇上虽然点了郭少怀探花,可也没额外封赏。郭侯订了春花,还不是指望父亲多提拔提拔女婿。”
“成了自家人,当然要关照。少怀本就是你父亲的门生,成了女婿,更不一般。郭家在朝堂上没什么力量,不指望你父亲指望谁?”
“是啊,就是大爷那里,都知道是小妹夫,也另眼相看呢。”
“自家亲戚,自然是你帮我,我帮你的。”
春花听着于夫人和琼花理所当然地谈着照顾自家人的话,心想,这可真是人情往来,千古不变啊。她们又说了很多别的事,很多都是朝廷里一些官员及其家家眷的最新动向,像某阁老丁忧了,某侍郎内帷不修被参了,某家的太太收拾妾室之类的,因为都是些不认识的人,春花也记不得太多。
直到琼花又问起雪花来,“还关着呢?”
其实琼花并没有提雪花的名字,春花只是从她说话的语气和用手往院子里指了一下的动作中推断出她说的是谁。
果然她没有猜错,于夫人有些怅然地说:“我让她在院子里抄佛经呢。平日我也没亏侍她们母女,雪花的吃穿用度都是比着春花来的。春花这个没心眼子的,就是平时斗斗嘴,也都是雪花占便宜,没想到她就能生这个坏心思。”
“所谓的升米恩斗米仇,母亲对她越好,她越不知足,还不如就一直严管着,不让她生出什么奢望来。”琼花说:“等孟举人孝满了,直接将她嫁出去,母亲可不要心再软了。”
“赵姨娘送到庄子上去了。”于夫人说。
“那是应该的,应该直接送到老家的家庵里。”琼花看着于夫人说:“母亲可得记住了,怎么也不能让她回来了。”
“已经这样了,自然不能回来,就是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母亲也别忘了再为父亲买个人,从家里选也行。”琼花建议。
“我倒看好了一个,过几天就给她开了脸。”于夫人深以为然,又问“姑爷身边的几个可还听话?”
“跟着大爷从任上回来的那个姨娘,有些不老实,前几天让我寻过错,关到后院让她带发修行了。”
“姑爷没说什么吧?”
“我做什么都是占理的,大爷也说不出什么。两个儿子都大了,老二明年也成亲,我还怕谁?”
“对丈夫还是和顺些。”于夫人劝着。
“母亲,像父亲这样重情谊的人太少了,您这辈子就没经过家里的内斗。林家外表看着也是花团锦簇的,其实里面早就烂透了。我但凡是软弱一点,早就让人吃得连骨头碴子都不剩了。”
琼花正说着,突然转向了春花,“听了这么久,也该明白点事了。”
春花正津津有味地在心里八卦着,一下子被点了名,只有尴尬地点了点头。
琼花点了一下她的头说:“吃一堑,长一智。一点心机都没有,到了婆家也得被人算计。我看经过这件事,妹妹长点心眼也好。”
“到十一月十日也就几个月了,你一定认真听话,跟着女先生学学规矩。起码把女诫女则都背下来,熟记烈女传那些故事。”琼花苦口婆心地说:“不过,真的过日子,也不能完全按那个做。”
“都说女子要讲什么德容言工,其实,最根本的就是儿子。要记住,要生儿子,把儿子教好,别的都是虚的。”
“还有就是把自己的院子里管起来。你刚嫁过去,前面又有世子夫人做嫂子,应该不会让你管家。但也不能跟着长兄一辈子,早晚要分家的,那时候要是连帐册子都看不懂,还不是得让人骗了。”
“再有,自己的嫁妆一定要管好,母亲也会给你安排些妥当的老人帮你管。女人的嫁妆是底气,嫁妆足了,底气也就硬了。”
“在丈夫面前要举止端庄,言谈得当,在公婆面前要小心谨慎、伏低做小,在妾室和下人面前要宽严并济、公正公平。”
……
春花麻木地点着头,琼花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她不赞成母亲管教妹妹的方法,又是好不容易才回家一次,自然要多说几句了。
想当初就是因为母亲心软,妹妹的脚没缠好,害得妹妹的婚事一直不顺,眼下终于要嫁到一个不错的妹夫,琼花恨不得揪着春花耳朵往里灌。
吃过午饭,琼花终于离开了。春花躺在床里午睡,她睡不着,努力地想自己的出路,想来想去,还得先弄清情况再说。
首先,春花得从于夫人的屋子里搬出去。于夫人对她确实好,不过,在这里,周围的人太多,想做什么也不方便。
春花已经知道自己有单独的绣楼,眼下“病”好了回自己的绣楼是理所当然的,于是午睡后就对于夫人说了。
于夫人自然是不舍,但也明白,这样大的女儿,是不方便长留在自己这里的。因此就让丫环婆子们打点东西,等晚上见了杨松一面后就搬走。
其实春花从秋千上摔下来后直接抬到于夫人的院子里的,到现在也不过几天的时间,却收拾出不少的东西来,打了几个包袱放在一边。
春花好了,杨松心情也不一样。他换上家里穿的纱袍,坐在外间的大炕上慢慢地品着茶,问春花,“还是没有想起过去的事吗?”
这个父亲面相很威严,但对春花还真是很和蔼。春花笑着说:“没想起来,不过,娘会教我的。”
“噢,今天琼花来了?”
“是的,姐姐还教了我不少呢,还说要给我请个女先生。”
“也好,你也不要一味顽皮了,多认几个字,学些规矩。”
“是。”
春花又收到一番的教导后,搬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的住处离于夫人的正院没多远,是一座二层小楼,名字叫寻芳居,是原来的春花起的名,特别地请父亲写了匾挂了上去。
寻芳居在花园里景致最好的地方,楼前有葡萄架,架下一方水池,直径约有两三米,铺着带花纹的石头,里面有金鲤游动,上面还有几朵睡莲。池边种着几株垂柳,绿荫婆娑。
楼门就掩映在绿荫中。进了门一楼中间放着桌椅,桌子上放着雨过天晴色的大花瓶,里面插着满满一束各色花朵,一套粉彩的茶具放在一边。周围放着几个博物架,上面摆着种类繁多的物品。有宝石盆景、小泥人、玉雕的花盆、布娃娃,琳榔满目,虽然有些杂乱无章,但却洋溢着一种活泼的朝气。
春花顾不上仔细打量,直接上了二楼。这里是花园的制高点,放眼望去,花园里小山流水,树木青翠,百花盛开。
而屋子里则是更加的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一张镶八宝的大床,挂着绣虫草的浅绿色帐子,一边的梳妆台、衣柜等同样是镶八宝的,屋子里摆着各色妆奁,无一不是精美异杨。
这就是传说中的绣楼了。
春花没心思好好地享受这样的优越生活,而是让胡妈妈、如诗、如画还有如琴和自己在一起说话。
胡妈妈和如诗如画是跟过去侍候自己的,自然早就熟悉了,如琴前几天却留在寻芳居里。
春花已经知道了,胡妈妈是自己的奶妈,从小就带着自己,如诗是胡妈妈的亲生女儿,当初胡妈妈为了奶春花,如诗都没有吃过她的奶。
等如诗七八岁时,生得容貌艳丽,言谈爽利,胡妈妈就求了于夫人把她放在春花身边当丫环。而如诗也很投春花的缘份,二人关系最为亲厚,她是春花第一用得着的人,春花身边的事也主要是她在打理。
如画是家生的丫环,也是从小就跟着春花的,长得眉清目秀,说起话来慢声细语的,是春花用惯了的人。
如琴的相貌比如诗和如画差多了,性子也比较直爽老实,她父母在杨家的庄子上,一次春花去庄子里玩,看到如琴爬树、抓蛐蛐,就要她天天陪着,后来就带了回来,做了贴身的丫环。
“寻芳居里有四个大丫环的额,小姐看看提谁上来或再要一个回来?”胡妈妈见春花问起了下人的事,就说。
“四个额?那原来还有一个大丫环是谁?”春花抓住疑问。
“还有如棋,”如诗快言快语地说:“就是她替二小姐引小姐去荡秋千,害得小姐摔了下来。”
原来如此,春花很好奇,“她为什么帮二小姐?”
“二小姐骗了她,说是与小姐玩笑,还许她一只镯子。”如诗也不如刚才那样爽快了,“我是听她自己说的。”
“如棋人呢?”
“夫人让她到洗衣房去了,以后不许她再进内院。”
“噢,”春花思着:“那二小姐怎么让我摔下秋千的?”
“二小姐把秋千的绳子用剪刀割断了一多半,又骗小姐上去,秋千绳断了,小姐才摔下来了。”如诗在春花地注视下只好吞吞吐吐地说了,“也是夫人问话时我听说的。”
“那二小姐为什么想让我摔下秋千呢?”
“因为,因为……”如诗不敢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