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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一百零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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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过年了,不说节前店外面的事多,店内需要安排的事情也不少。晚上春花把店内的人招集起来说:“过年期间,我不打算歇业,大家轮流来加班。来的人每天加五十个制钱,要是生意好,再另加奖金。”
自从准备开饭店,春花就给自己和大家定了工资。因为定辽前卫这里,除了大宗的商品,大家都用制钱,饭店里自然也是收制钱为主,所以一应的工钱都是按制钱计算的。
春花自己每月十吊钱,其余每人每月一吊钱,按月看营利情况发奖金。这个月虽然不足月,但因为是第一个月,也都按满月发了工钱,饭店收入不错,每人又都得到不少的奖金,还有春花做为老板给大家包的过年红包。
一下子收到几吊钱,每个人都笑逐颜开,听了春花的话,只除了一两个家中确实有事的,其余的便都满口答应。
第一份是范娘子母女。留儿已经断了奶,范娘子早就说要一直跟着三姑奶奶,就留下来在饭店做工,也同饭店的人一样每月一吊钱。而她和大丫还要照看留儿,春花原来每月给她们母女每月各一两银子并没有变,只不过这钱不是从饭店里出,而是出自春花私人帐目。
这母女俩吃住都在饭店,从路上开始到现在得的钱都攒着,也有一些家资了,更是死心塌地跟着三姑奶奶,过节自然哪里也不去,再说她们也没有地方去。
鲁大姐夫妻情况差不多,鲁姐夫把担水、劈柴、烧火、上下门板等粗活都负担起来,鲁大姐也一样的能干,采买、揉面、剁馅、包馄饨样样来得,就这样,到了饭店不到一个月,两人还都胖了。在这里没事的时候还能看到曲剑锋,他们一直满意得很,过年也要留在饭店。
而住在卫城内的几个人中,金花现在成了春花的左右手,多数在店里帮着招呼客人,春花第一个看向她。
春花原本怕金花是个姑娘,出头露面的不好,并不愿意她帮着招呼客人,只让她在后厨,可金花却对她说,她将来要招婿的,如果不能支撑起门面来,三舅和舅母谁给养老?她当初闹着到饭店来就是要与春花学做生意。
春花便只好答应,做事时也将她带在身边,这姑娘颇有内秀,眼下春花只要有事出门,都将店里交给她,她管得也还妥当。春花便在奖金上多分她一份,此时她自然要跟着于娘子在春节做生意。
其余的便根据时间,每天安排一两个人过来,排出值班表来。
在定辽前卫,各家的铺子通常都在腊月二十八九歇业,再到正月十五开业。这期间有人会回家,也有人家太远,只能留下,但也是要关门。特别是饭店,还没有过年开业的,所以春花此举也颇出大家意料。
春花倒觉得春节间的生意可做。就是交通极发达的时代,也有人因为买不到车票而无法回家,这里因故滞留在卫城的人也有不少。驿站里有几位行商听说于娘子的饭店过年时一直开业,已经提前订下了从现在到正月十五的饭菜,更坚定了春花的信心。
除夕之夜,春花摆酒宴请,把过年时在这里订下包饭的人都请来吃个团圆饭,也是缓解一下思乡之苦。之后大家在一起守岁,吃守岁交子。
到了初一,除了订下包饭的几个商人外,店里就没有客人进门,春花见状,开过晚饭后,就提前关了门。鲁大姐、范娘子等一干人拉着春花出去逛逛,卫城是边城,就是过年,宵禁虽不变,但也向后延了些时间,总还有些热闹可看,就是店里,也在外面挂了不少的灯笼。
自从开店后,春花这些日子就没好好休息过一天,现在只想躺一躺,就让大家都出去了,自己一个人守着店。
真的闲下来,春花又有些躺不住,想了想,还是从炕上坐起来,拿出帐本算起帐来。
突然院子里的两只狗狂吠了起来,春花就知道来了人,不过,前后门都已经关了,该不是进了小偷?
春花将一直藏在枕下的匕首拿了出来,紧握在手里,从门缝里向外看。
果然,两只狗扑倒了一个人,而那人正在惨叫着。
春花见状打开了门,喝住了狗。
倒在地上的人狼狈地爬了起来,借着院子里灯笼的光,春花认出了孙掌柜,她还看到地上散落了几个包子,不用说,这是准备喂狗的,但显然,春花的两只狗,大黑和二黑并没有被这几只包子收买。
孙掌柜不知道,春花非常重视自身的安全,从抱回来这两只狗后,每天都是亲自喂狗,并训练这两只狗不吃别人喂的东西。而且她从来都是用肉骨头来喂狗,所以大黑和二黑是不会馋包子的!
春花又向院门看去,门还关着,看来孙掌柜是跳墙过来的了。他的店里的后院与这边只有一墙之隔。
春花嗤笑了一声说:“孙掌柜,圣贤书教你这样做?”
孙掌柜平时最喜欢表白自己曾读过好几年的圣贤书,还喜欢站在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点评别人,结果自己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看着拉着两条眦牙咧嘴不停地吠着的大狗的于娘子,孙掌柜后悔极了。自从那天他被于娘子几句打发了后,他心里就一直难受得很。一个美貌的寡妇和一注银钱就这样飞了,让他真心接受不了,他原本已经把于娘子和她的财物都算成了自己的了。
偏偏和氏还不能体谅他的心思,看他心情不快,时常还要说几句不三不四的话。所以这个年孙掌柜过得很不痛快。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个念头就出现在他的头脑中了,跳墙过去,把生米煮成熟饭!
就是后来被人抓到也没什么,自己可以把责任都推到于娘子身上,就说是她勾引的自己。反正自己是个男人,别人最多说几句风流,而于娘子可就丢了脸,还得求自己让她进门。
今晚孙掌柜喝了几杯闷酒后,这个心思就有些压不住了。杂货店的生意虽然是赚的,但利并不高,为了使送回本家的帐目让当家的大老爷满意,自己并不敢多留银子,否则以后不让自己管这个铺子了,那一家老小的吃用怎么办?
可是,这样下来,他一年到头剩下来的银子太少了,而他又想买房子置地的,哪一样能少了银子?
在呵斥了和氏一顿后,孙掌柜让她给自己扶着梯子,借着酒劲爬过墙来。刚刚饭店的人都出去了,只有于娘子一个人看店,他在门缝里看得清清楚楚的。就是那些人回来了,也什么可怕的,那边只有一个男人,还是个一天都说不了一句话的老实人,其余都是妇人孩子,他吓唬几句不就完了!
可是没想到,他刚一跳下墙来就扭伤了脚,还没等他喘口气,按书中所说扔个肉包子就不再出声的狗竟然不去扑肉包子,而是扑向了他,孙掌柜勉强护住了头脸,心里庆幸冬天身上穿着棉袍,否则他现在可能体无完肤了。
偏这时候,一墙之隔的和氏急了,孙掌柜一意孤行,要跳墙与于娘子相会,而人一过去,就听那边的狗吠人叫的,还有于娘子的风凉话,她担心不已,只好提着裙子,乍着胆子用一双小脚爬上了梯子,伸过头来一看,只见孙掌柜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因为光线不足,看不清楚,而这时孙掌柜又闭上了嘴,和氏以为他出了事,大叫一声“掌柜的!”然后就没掌握好平衡,与梯子一同倒了下去。
听着墙那边和氏摔了后噼哩啪啦的声音和叫痛声,春花又是一笑,“孙掌柜还是赶紧回去请个郎中,你们两人都得好好看看,再抓点药吃!”
正月里吃药是不吉利的,意味着一年都要生病,春花这是故意恶心孙掌柜。
孙掌柜不敢吭声,一瘸一拐从后门出去了。
因为正是正月里,杂货店里的伙计都放了年假,所以并没有别人听到看到这场闹剧。第二天鲁家姐夫打扫院子时拣到了一只鞋子,春花也只做不知。鲁家姐夫便以为进了贼,但在院子里查了又查,什么也没丢。但从此后,店里的人都更小心了,就是正月十五看灯,也是分成了两批出门,不再只留一人看门了。
一直到初四,店里都很冷清,过了初五,生意慢慢又好了起来。按传统的习俗,初五称为破五,在破五之后,很多禁忌就不必再守,卫城里的兵士们呼朋唤友,比武吃酒的习惯又恢复了,往年此时都是各家轮流办席,今年就有不少的人到了春花的饭店。在以男人为主要人口的卫城,饭店永远不用愁没有生意。
春花还迎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那就是倚红老板。
初六的上午,店内客人不多,春花看了一圈后躲进后院与留儿一起玩,鲁大姐匆匆过来找她,“倚红院的女老板来了,说要见弟妹。”
春花也很奇怪,但人上门来了,她自然要见。
春花让人将依红老板请到了雅间里,上茶摆点心招待,自己整了整衣服,出来见面。
倚红老板今天穿着很是朴素,衣架上搭着一件天青色缎面灰鼠毛披风,是她刚刚解下的,身着雨过天晴色的小袄,月白的裙子,头上只簪了一只精巧的亮银簪,一张脸素着,与普通人家的妇人差不多,但她一举手一投足间,却仍有一种风情,怎么也遮掩不住。
这种气韵,是经过岁月的沧桑才能积累出来的。
春花与倚红老板见了礼,笑语殷殷地请她尝尝自己店里做点心,“这艾窝窝和馓子都是店里新做出来的,味还不错。”
春花回想自己在京城以及前世见过的各种点心,让厨房的人一样样试做,竟然也弄出几种不错的点心。
“这艾窝窝味道不错,样子也讨喜,不比我从广宁府买的差,回头我让人来拿一些回去,馓子也要些。”
春花笑着说:“这是刚试着做出来的,没有多少,倚红老板赶得巧,正好尝到了。想要多的,过上两天,我打发人给倚红老板送过去。。”
“于娘子真是和气,让我汗颜哪!”倚红老板轻笑着说。
春花笑着答:“我是做生意的,讲的是和气生财。”她并不想再提那天在倚红院里遇到刘指挥佥事那些不愉快的事,虽然倚红老板话中已有所指。
既然开了饭店,就不可能指望一点难堪的事都不遇上,处理好就行了,而且人们对一些人或事情适应后,就会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定辽前卫的人们并不是非常苛刻,应该能容得下她这样的一个寡妇。
她要做的就是慢慢地融入定辽前卫。
之所以要与倚红老板和睦相处,其实是因为她是饭店最大的客户之一。别人再怎么常来吃饭,就如卢总旗,也不过是自己再加上三五好友,也不可能天天来,顿顿来。
但倚红老板的倚红院基本天天要来买些饭菜。从早上的十几碗的馄饨到晚上的几桌酒席,而且从来都是银钱两清。
倚红院的妓女加上下人等共有二三十人,每天还有多少不等的客人,这些人都要吃饭。这样的一个大客户,是定辽前卫所有的店铺都比不上的。
或者有几家铺子生意做得大,人比倚红老板那里多,但哪一家也不能像她那样大手大脚地每天订好饭好菜。吝啬的老板只有在年节时才给伙计们吃上一顿肉,虽然卫城这里肉要比关内便宜得多。
虽然在春花的眼里,妓院不是那么的体面,但在明朝却是光明正大职业之一,在永乐年间,官妓还存在,就是私娼,也能得到官府的允许。绮红老板的职业,虽然不那么高尚,但也是这个时代一些女人的一条生路。
在春花的思想里,她从来就没有什么改变社会、改变别人的雄心壮志,对于现实,她只有努力接受,所以她并不想从道德上批判哪一个,或劝说哪一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那就走自己的路好了,只要不妨碍别人就行。
因此春花对倚红老板就如别的老板掌柜们一样。
可倚红老板这样快就来回拜,肯定是有事情,春花笑着看向倚红老板,等她说话。
倚红老板是聪明人,她也不再顾左右而言它,说:“我是替刘指挥佥事来做媒的。”
“之前刘指挥佥事已经请过媒婆,鲁千户已经替我回了话。”春花特别将鲁千户抬出来,提醒倚红老板。
倚红老板拿着帕子掩着嘴哈哈地笑了起来,“要是我告诉鲁千户你不是于娘子,你想他会如何?”
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倚红娘子,春花的心沉了下去,自己还有什么破绽?自从卢总旗看出自己的不对后,春花在平时更加地注意了,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哪里还有问题。
不管是怎么一回事,春花都不会承认的,她向倚红娘子看过去,“我从祖籍来到辽东镇压,一路上经过多少个关隘,就是鲁千户也亲自看过我的路引,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于娘子?”
“路引什么的,我是没看过。但我就是知道,至于凭什么?”倚红老板向春花探了探身子,暧昧地笑着说:“你不是于娘子,因为你还是个黄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