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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卷一 指尖的风流(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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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真很善良。
“公子?”匪头粗黑的眉头扬的更高了,毫无征兆的,他们再次轰然一笑。“哈,感情是小姑娘你在外偷男人,半路上不干活了丢下主子跟小白脸公子私奔?来来来,让我们看看你所谓的公子长什么样,真是缩头乌龟一只,躲躲藏藏的,来让兄弟们见识见识。”
“老三,掀开帘子瞅瞅,顺便看紧着这丫头,她身形灵敏着呢。”
苦笑着还未来得及狡辩,一只布满老茧的粗糙的大手便捏上了我的下巴,他用的力很大,跟杀鸡时捏鸡脖子似的,顿时下颚一阵剧痛。
我挣扎着想看看一个如此不知道怜香惜玉的老三长得什么模样,哪知身后幻影般的寒光一闪,下一刻,那只捏住我下巴的手指忽的一松动,团状的东西从我的裙子间滑下,伴随着对方撕心裂肺的惨叫,鲜血疯狂迸溅。
没有武器,没有征兆,一只丑陋的手便从腕处被齐刷刷的切断,掉在木质的车板上,指头可怜的蜷缩在一起,糊满了肉和血液的混杂物。
我吓得不轻,险些从车上摔下来。
又是一只手拉住我的胳膊。
我索性直接尖叫,他的脑袋顺势从一边偏了过来,做了个“嘘”的动作。
“压寨夫人是用来烧锅劈柴喂小鸡的吗?”公子已全身出了帘子,皱着眉头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我苦丧着脸半捂着眼指了指地上的血团子。
他了然于心,开始将我往车内拉,自己却笔挺的站立在帘子外面。“在里面待会,我处理好了你再爬出来。”
帘子垂下的前一秒,我泪眼婆娑的看着刺眼斑驳的光线下,他雪白衣袖摇开的折扇面上,黑色蝴蝶栩栩如生。
随后,他将扇面阖上,抬起一双冷厉的瞳孔。
我早已猜出他不是寻常人,但是能如此淡然的在无形之中展开杀戮和他薄凉的容颜相比实在是有违常理。
坐在昏暗的车内,隔着厚重的帘子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嘶喊震的我的眉头紧紧搅在一起,颤的后脑勺不明疼痛。
这种微弱的、如细小针尖刺下的痛感,自打失忆开始,伴随了我整整一年。
对于脑中残缺的大片空白记忆,我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伴随着渐行渐远的哭喊声,昏昏沉沉的我居然安然在车内睡着了。
醒来的瞬间,睁眼看见的第一幕便是两只再熟悉不过的大脸和夹杂他们在缝隙间的阳光。我惊叫出了声,飞速的翻了帘子蹦出去,双脚踩在泥土地上时,小腿肚竟有些微微发麻,只怕是方才睡姿不对。
“我想听听你的解释,纱——蓝——”满熹少主很生气,他一改之前病弱姿态,蓬头垢面,青衫撕破,像是几分钟前被人追杀过般狼狈。
我没答话,呆呆的打量着车外的景象,远离了城郊,眼前居然是满月镖局繁华热闹的正门外,我那匹乖乖的小枣红亦自主的回到了家门口,见到一边的新伙伴小黑,欢喜的嘶鸣了声。
脑海中开始反复晃荡一张男子的脸,惊鸿之色,梦境一般。
“纱蓝,你身上那血迹是怎么回事?”小厮突然开口猛的打断我的春梦,更是惊得三人的视线齐刷刷变得一致。
顺着视线无比僵硬的低头,只见我那淡色长裙上,除去那块满月镖局近乎变态的标志外,赫然多了一块鲜红的印记,太明显了。
我的天。
与此同时,满熹少主的脸居然从黑紫色慢慢变成羞涩般的红润。我正纳闷着如何解释,只见他悄悄附上小厮的耳朵,鬼鬼祟祟嘀咕了两句。
闷骚男的想法果然惊人,隐隐约约,我听到他说什么“葵水”什么“女人家常有的事”。
然后他们双双无视我,勾肩搭背的走了。
事情于是就这样不了了之。
◇
时逢清晨,天色还蒙蒙亮,忽被耳畔一阵巨大的鸡鸣声惊醒。好不容易睁开黏住的眼,第一件事就是满头冷汗的寻找祸害的声源。
然后我就被一只看起来如同鸡蛋的木质玩意和拿着他一本正经站在床头的司凉吓着了。
“这叫闹钟。”他面无表情的解释道:“我发明的新玩意,好用吧。”
我忙不迭裹紧被子,火冒三丈的瞪着他,顺手拈起了枕头,准备把他砸出去。“好用个头。”
司凉表现出一种极为淡定的优良素质,毫不理会的继续解释他那玩意:“我用了一种材质,将这个蛋和一里之外那只花公鸡的鸡窝连了起来,那只公□□,就是那只特有敬业精神的那只,每天早上卯时只要跳上鸡窝顶鸣叫,踩到机关,声音立刻便会通过这个材质迅速传导过来,霎时间,一鸣惊醒梦中人……”
“天才,天才司凉,我可以打断一句吗?”我咬牙切齿。
“什么?蓝蓝。”司凉老兄大概误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我对他的臭发明来了兴趣,转而笑意盈盈。
“请问这个玩意怎么关掉呢?”正说着,鸡蛋又开始大声啼叫了,下意识的,我们同时捂住了耳朵。
“你说什么?!”
从他在噪音中抓狂丢开闹钟鸡蛋的那一刻起,我明白了,这注定又是个失败的发明。
从某种角度说,在夜城这样一个鱼龙混杂,贫富之差比天帝阎王差距还大的地方,无亲无故没有背景,能进满月镖局做学徒混口饭吃纯属我我三生修来的荣幸。
一年前的那天,我独自步行抵达夜城,在饥不果腹、衣不避寒的状态下瑟瑟发抖的吃着一根顺来的糖葫芦,路过朱雀大街拐角旮旯一个名为镖局的地方。那时的满月镖局在宅邸门前亮着个金色的牌子,似乎在做什么收徒活动,一时间人声鼎沸,围观的众小生摩拳擦掌,试图大展手脚。
好像收徒的初试是通过一根根梅花桩,从镖局这端的正房屋顶走到那边的房梁上。梅花桩直径只有半个脚掌大,二十来根,根根之间距离却有三米,接近房梁高度,细看去又是高低参差不齐,斜度不一。
看来镖局需要个轻功人才。
满满堂老镖头眯着眼躺在边儿的藤椅上,看着周围的手下徒儿忙来忙去,自己倒是喝口茶水再吃块甜糕,晒着太阳,惬意的很。
很多时日后,想起那时参加考试的我的初衷,很可能和那碟子上看起来美味的甜糕有关,隔着老远的距离,我将剩下的一个糖葫芦塞进口袋,然后愣是咽了咽口水。
其实在那天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具有飞崖走壁的轻功天赋。
站在高高的房顶上,脚尖无声的踏过一片片青瓦,到了边缘地带,我终于变了脸,像看着刑具一般看着面前的第一根梅花桩,迟迟不敢下步。
大概是等得急了,排到我后面的那位仁兄忍不住走过来用指头捅捅我。
这也不能怪我,谁叫先前的两位一胖一瘦均以极其匪夷所思的姿势着地,然后被人抬走,下场不明。
我还在犹豫,后面的仁兄终于嚎了声,鬼鬼祟祟的上来坦白告诉我说,他赶时间要去做件非常重要的事,急着走完。
我问什么事。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了三个字:“去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