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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麦柯手术风险及其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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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很顺利地办好了休学一年的手续。
学校的老师一点也没有为难他们。
那边的王良和石毕天天盯着他去医院复查做手术。
麦柯乖乖地去,医生熟悉他,说是微创小手术,但是存在一定的风险。
麦柯同医生说了母亲当年的手术意外,结合麦柯前几年曾经吃神经兴奋的药长期昏迷过,医生的态度变得踌躇。
在不做手术要承担癌变的风险,和做手术不能保证手术台上的突发状况下,麦柯果断地选了后者。
当天他就签了字,排了手术时间。
麦柯看到日期——挺巧的,是土豪大婚的前一天。
麦柯找王良和石毕吃饭,无非是说手术了以后他就一废人,到时候全靠哥们照顾了。
王良拍胸脯说没问题,一定好好地照顾,石毕在边上小声复合道:“他照顾人挺靠谱的。”
“对了麦子,下半年我和石毕准备自己开公司,到时候你过来。我们现在被滕胜吃得死死的,特烦,到时候我们组团跳槽。”王良说起他们的计划。
“这样不好吧?”
“是滕胜那边欺人太甚,而且给他们大公司做又累又经常做无用功,以后我们转作政府项目,赚的少,但是稳定。”王良挺自信。
麦柯想着也开心。是呀,如果手术顺利他很快就能做舅舅了,然后又能做回自己喜欢的设计。或者,去出家做和尚也不错……
他还记得百度告诉他做和尚可有个硬性要求,那就是不能有慢性病。所以他才要把手术给做了,一劳永逸。
如果真的一不小心醒不过来——
其实现在的麦柯,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想要的他都有了。
活着,不过是想要得更多,变成一个越来越贪婪的人。
真的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知道了,能停在现在他最满足的一刻——
有朋友相伴,有可爱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可以期盼,有经历过一段真正的爱情,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和妹妹的美好回忆,当然了,也有很多和滕诚的浪漫记忆……
这样已经很好了。
麦柯查了几天的文献,又去医院做过几次模拟麻醉测试,结果和效果有些不太理想。
麻醉师似乎掌握不好让麦柯在两个小时的手术内睡着又能在安全时间里醒来的计量。
麻醉师说得耸人听闻的:“全身麻醉以后,你不能自己呼吸,二分钟内要把管子插进你的气管,不然就就会脑死亡。”
虽然这和他醒不过来没太大的关系,麦柯确认了好几遍他的下颚适合插管才放心。
剩下的,就是祈祷别一管子麻醉剂下去,他就直接嗝屁。好在甜甜没有遗传妈妈的高敏体质,小时候甜甜就做过手术,一点问题都没有。
离手术还有一周的时候,麦柯就不去出车。
他在家里把所有的东西整理了一遍,他还翻到了一直舍不得丢掉的大学的书本。
书页都泛黄了,可是书的味道还是很让他怀念。
还有甜甜从小到大的作业本,课本,给他画过的画,给他录过的磁带,CD,还有mp3……
麦柯甚至把遗书都写好了。
那个内容麦柯觉得有点点的矫情,于是写完了就夹在书里,不想去看。
然后就是……
麦柯去定了墓地。
不在爸妈的墓园里。
而是在市里的另外一处。
从申请到交款只用了三天的时间。
麦柯问工作人员能不能现在就把名字刻上。
工作人员有些奇怪:“先写上多少有些不吉利吧?”
麦柯说没关系,他想先写上。
工作人员觉得他奇怪,还是问他要了身份文件,又去复印登记了一遍。
“呃,我边上的能刻别人的名字吗?”
“您想刻谁的?如果是妻子,我们需要你们的结婚证明,如果亲人,需要关系证明。”
“如果只是一般人呢?呃,比如:胖子什么的?”麦柯自己说得也没有什么底气。
工作人员已经把麦柯当做神经病了,推了推眼镜有点不耐烦:“不行,我们有规定,合墓必须有合法的关系证明,我们有好友合葬,也是递交了证明。”
“哦。好的。”
“预付租金您需要付几年?我们这里十年起付。二十五年以上一次付清我们有相应的优惠。”填好表格,和麦柯确认了墓碑上要刻的字。
“五十年吧。我今天一次性付清……”
第二天,麦柯又跑了一趟,墓碑挺漂亮的,大理石的碑面,还有两个可爱的小狮子蹲在那里。
那一小块属于他的地界两边还种着两棵山茶花,听说到了冬至和清明这两个最热闹时节,茶花会开得特别好。
麦柯歪着头看了看墓碑,他的名字只刻在了一边,另外一边空荡荡的,怎么看都有些孤单。
然后,他就像做贼一样地从包里拿出了一把刻刀,看看四周静悄悄的,开始干坏事。
……
也就五分钟以后,麦柯看着墓碑,拍拍手,乐呵呵地笑了。
下山的脚步都轻快了好多。
……
手术那天,王良请了假来陪麦柯。
王良看着麦柯换好了病号服坐在床上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手机,在那里傻乐,他全身都有点不自在:“喂,你别弄得要和世界告别一样好不好?笑得阴森森的。”
“啧,我紧张嘛,我在看你发给我的白银的照片,它怎么那么胖了,土豪看到了肯定认不出他来了。”
麦柯也就随口一说。王良脸一黑,开始翻白眼。
“还有真金,它现在是陈晓在养,好像也胖了。”麦柯给王良看照片。王良懒得看:“喂,兄弟,明天那个滕诚结婚,你没事儿吧?”
“正常,以前我跟过的土豪排着队的都结婚有生孩子的,我还能有什么事?”麦柯翻着手机无所谓道。
“哦。”
其实王良这段时间看麦柯,还真没发现那个人有什么事。
虽然觉得不科学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觉得挺对劲的。
一直以来,他都佩服麦柯的淡定。他什么都清楚,也总是清醒地理智到可怕。
两个人又说了些废话。有护士来提醒做手术前半个小时的准备。
麦柯看看王良,王良看看他:“啧,第一次送人进手术室,你给我好好地。”
“我还能有什么事儿呀,你出去一下。”
“干嘛?”
“我要给我妹打电话,你在我别扭。”麦柯指指门外。
“啧,你妹都结婚了,别好像给你的女朋友打电话好吗?”
“出去啦。我进去以后你去外面看场电影,看完了我就好了,别在外面傻等,啊。”麦柯说。
“看什么电影,石毕下班了就过来,有妹妹不麻烦专门麻烦我们,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得看你好好的,我们才能好。”
“得,以后我给你们做牛做马还不成?”麦柯笑着把人赶了出去。
拿出手机,他给甜甜打了个电话。甜甜接得也快,麦柯记得今天是甜甜去做产检的日子。
其实麦柯一直都期待着孩子的性别。他更喜欢女孩,只是他也知道甜甜虽然不说,但是还是喜欢男孩多一些。
“哥,是个男孩!”那边电话一接通就是甜甜兴奋的声音。身边有滕辉的声音,是在给家里人打电话告诉这个好消息。“哥,我给你发宝宝的照片。”
麦柯手机很快收到彩信,是宝宝的B超照,小小的一点点,已经能看到娃娃的模样。麦柯眼睛都湿了:“真好,名字想好了吗?”
“爸妈还有爷爷都急着要给宝宝取名字,肯定轮不到我取,但是阿辉说小名听我的。”
“嗯,好。”麦柯多少有点哽咽,手术前能看到孩子的照片真的是再好不过:“做完检查早点回去吧,别太累。”
“哥,先别挂,我想和你说说话。婚礼后就好久没有看到你了。过几天我和阿辉来看你。”甜甜道。
“嗯,好。挂了吧,不然你老公又要吃醋了,唉,全世界都说我们两兄妹感情太好。我觉得这是他们不懂兄妹间的幸福。你说是不是?”麦柯笑。
听着甜甜在对面甜甜地笑。
心里都化开了。
“甜甜……”
“嗯?哥?”
“没什么,就叫叫你。”麦柯握了握拳头。
“哎,哥……”
电话挂了。
麦柯好一会儿才缓了缓气息。
最后低头翻了翻甜甜婚礼上的那些照片。
最后翻到了黑乎乎的一片。
那片看不清的星空。
除了妹妹,就还有那个懒土豪了。
……
“土豪,以后别懒了。”麦柯打开短信,打了一行字。贴上了黑乎乎的照片。
看了好久,觉得不妥,又加了一句“新婚快乐。”最后还是觉得矫情,把照片删了,把那行字也删了。
最后一次见到滕诚,是在甜甜的婚礼上。
那天麦柯穿着最华丽的西服。
虽然滕诚没看过他,还是希望他还能记得自己最好的样子吧。
麦柯握着手机,最后一点点地在删图片。
然后手机自己暗了下去,是没电了。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灿烂。
夏天了,哪里都热热闹闹的。
时间过得真快。
一年前的这时候,他翻进了那个海景别墅。
然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护士和王良正好进来了。
麦柯躺在床上微笑地看着他们:“哎哟,要去刑场了。”
“good luck”王良竖起了大拇指。
麦柯也竖起了大拇指。
进手术室的路一点也不长。
麦柯被挂上了吊瓶。
那个他熟悉的麻醉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换成了一个年轻的面容。
带着口罩他看不清,不过也无所谓吧。
“全身放松,不要紧张。”
他听到一个很年轻的声音。
然后看到麻醉师往吊瓶里注入了一管针剂,然后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效特别地快。
麦柯很快就被困意侵袭。
迷迷糊糊里,他在问自己——
麦柯,你后悔吗?
其实,一点也不后悔的。
如果这就是生命的终点。
他有什么好后悔的?
他还从来都没有那么的自私过呢。
总是什么时候都在为别人着想,这一次,麦柯是真的累了。
真的死了,甜甜会哭,但是她有滕辉在,会保护好她的。
王良一定会骂死他,不过这么多年的哥们一定也会理解他。
如果好好地醒来了呢?
那就去做和尚吧。
最后麦柯想到的是他变成了光头,敲着木鱼,吐槽土豪的模样,觉得好有喜感。
他应该有笑出来吧。
而那个他曾经偷偷想过的永永远远。
也会用另外一种方式实现……
……
麦柯手术那天,王良的眼皮跳了整整一天。
前一天他就拉着石毕神神叨叨的,最后石毕说不如去哪里拜一拜?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和石毕找了个寺庙狠狠地磕了头,上了香,往功德箱里塞了好多钱。
但王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拉着石毕皱着眉:“总觉得麦子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他吉人自有天相。你去了医院正常点,不然你紧张了他也紧张,是个小手术,我嫂子去年也做过这种手术,恢复得很快。”石毕在他身边安慰着。
王良抓抓脑袋道:“今天一起来眼睛就乱跳。哎,麦柯那小子,我从认识他开始,就没见他过过一天好日子,你说这是什么事儿……”
……
那天王良看着麦柯进的手术准备室,两个人插科打诨了半天,最后麦柯朝他摇摇手笑的模样,王良一想起就觉得全身都发凉。
第一次特别特别的后悔,和麦柯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好像并不怎么了解他,也并不懂得那张总是无所谓的面具下面,藏着一颗怎么样的心。
好像从来没听说过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总是看他笑,没见他哭过。
一次都没有……不管顺境,逆境,都没有过。
王良拿着麦柯的手机,坐在手术室外抓头发,坐立不安地,每隔三分钟就看一次手表。
身边还有几位一样等着亲友从手术中心出来的病人家属。
大家都不出声,但是担忧的心情,似乎是会传染。
突然,王良身边站了一个人。以为是病人家属,他头也没有抬。
然后面前多了根烟,王良一抬头,倒抽了口气,开始皱眉。
“出去抽一根?”
“怎么是你?”
五分钟,医院住院部的花园里,铁质垃圾桶旁,王良点烟,顺带狗腿地给他的大大大大大老板也点上。
滕诚没看他,狠狠地抽了口烟,慢悠悠地吐了出来。
王良不抽烟,但是应酬是必须的,而且他现在心慌,尼古丁有特别的效用。
“他进去前和你说什么没?”滕诚先开的口。
王良对滕诚没一点好感,他对所有包过麦柯的土豪都没有好感,他把所有土豪都归到一个文件夹里——禽兽。特别是滕诚,因为麦柯喜欢他,那种喜欢根本都是藏不住的,而这人……
“没说什么。”王良弹掉身上的烟灰,无所谓道。
“他没有说到我?”滕诚盯着王良,像在逼供。
王良皱起眉:“他说他陪过的土豪都结婚了这句算不算?”
“他说的时候什么表情?”
“挺高兴的呀。”王良随口道。
“……”
滕诚没表情,也没说话。
没多久,又拿了支烟给王良:“说说他以前的事。”
王良没接:“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好奇。”
“好奇自己问他。”
“你是滕胜的员工吧?”土豪切换到无良老板的模式,声音低了几度。
“目前还算是……不过我不会出卖我好哥们的。”王良宁死不屈。
他看到滕诚在冷笑:“哦?好哥们?他喜欢星星还是月亮,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喜欢什么型号的车子,爱看哪部电影,你知道?”
“我……”王良还真一个都答不上来。
好久——
“他是高敏人群,进去打了麻药可能就死在手术台上的几率超过一半……这个你也不知道吧。”滕诚自己点了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吐出来。
对面的王良,瞪着眼睛张着嘴一脸不相信地自言自语:“怎么会……我记得……他妈妈……我操……”
王良把烟掐了丢进垃圾,要回楼里去。
滕诚喊住他:“你站住,手术起码还要两个多小时呢。我找了最好的麻醉师,里面是副院长亲自主刀,如果有什么问题……”滕诚环顾了下医院四周,那意思好像里面的人有事儿,他就要把医院炸了一样。果然——“医院治不好人,留着做什么。”
滕诚喃喃自语,那语气里带着的寒意让王良这个平时粗枝大叶的人,都从里凉到外。
“滕总,你对麦子他……”王良重新审视了下滕诚。那股子排斥感到底散了不少,这个人知道麦柯比他还多,他们认识也就一年吧。而自己和麦柯都十年的哥们了,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
“放心,他就算真的死了,我还是会活得好好的。”虽然这么说,王良认真观察了这个人才发现,滕诚比他还焦虑和担心。因为烟抽得猛了,腾诚还狼狈地咳了两声。
“他虽然和你是那种关系,但是,麦柯喜欢你。”
“你哪只眼睛看到的?”滕诚抬眼。
“他不想你结婚。”
“是呀,所以他来医院做手术,是为了能死在这儿一了百了……把他的手机给我。”滕诚伸手。
王良愣愣地掏出手机,滕诚拿了,就回了大楼里。
等待是煎熬的。
特别是王良想着滕诚的那几句话,背后一阵阵的冷汗,自责又懊悔。
滕诚坐在椅子上,把麦柯的手机冲上电,开了机,只是盯着手机里的相册,翻呀翻。
翻到一张黑黢黢的照片的时候,滕诚不动了,然后盯了好久好久。
……
陆续有护士出来同家属们报平安。
王良看到家人们长舒一口气拼命道谢又匆匆地进去。
不远处站着或坐着的是几个王良在麦甜婚礼上见过的人,都是滕诚带来的人,安安静静地在那里,这种气氛,王良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两个人都等不住地一遍遍地看时间。
终于,门又开了,大家都看着护士,护士却走向那边等着的最后一对夫妇,他们的儿子手术成功已经在苏醒室,退了麻药就能推回病房了。
这边家属刚走,石毕就赶来了。
王良这才发现,外头天都开始暗下来了。
麦柯在里面还是没消息。
石毕看到滕诚和那边一堆他也觉得很眼熟的人,看看王良,王良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摇摇头。
石毕坐着一起等。
那股子焦躁和不安,真的能杀死人的。
滕诚扬了扬手,有人出去了,很快人就回来了。
“去问了,说……还在手术中。”高大的人回答。
滕诚不耐烦。
“不是说两个小时?都要四个小时了,他不是排在第一个的?陈院长呢?”
“还在手术室里。”回答的人特别沉稳。
土豪不冷静地低吼:“什么原因!”
“你先冷静,我们现在着急去问,只会给里面添麻烦。”
“不是说不会有问题?”
“现在也没有说有问题。”那个高个子似乎很了解滕诚的脾气。
……
“咳哒——”滕诚握着拳头,关节吱吱嘎嘎地响。
然后滕诚好像得了坐立不安症,他不能在位置上坐着超过五分钟,一会儿去窗边站着,瞪着窗栏变成痴呆,一会儿头顶着墙用脚蹭着地。
突然——
“你们都出去——”滕诚咬着牙突然说了句话。
王良不肯走,是被石毕拉出去的。
滕诚发现自己在哭。
在麦柯过了五个小时还没有出来的时候。
麦柯的手机响了。
滕诚接起了电话:“麦柯先生吗?几天前给您刻好的墓碑出了点状况,希望您明天亲自来一趟。”
“墓碑?在哪?”
“请问您是?”
“他是我……家人。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哦,是这样的,麦先生之前在我们这边定了墓地又刻了碑,今天我们去上漆的时候,发现墓碑有被损坏地迹象。因为是新碑,我们想征求一下麦先生的意见怎么处理。”
“什……什么损坏。”滕诚觉得有人伸了一只手进了他的心脏,在那里拼命地搅弄,他话都说不利索,全身都在抖。
“可能是附近居民家的孩子捣乱,画了些涂鸦。”
“什么……涂鸦?”
“还有一朵花,还有一颗星星。”
……
滕诚挂了麦柯的电话,拿起自己的手机。拨了个号码说了三句话。
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整个地摔在了地上……
七个小时。
滕诚红着眼睛,终于看到那个叫梁青的麻醉师和陈副院长出来了。
滕诚发现他在耳鸣。
因为他什么话都听不清,耳边“嗡嗡——”的叫唤着。
他只看到院长拍拍他的肩膀,年轻麻醉师还是那副欠抽的死人样,说了两个词就走了。
护士做了个指路的手势。
滕诚听到他的心跳声乱得能炸开胸膛。
他的脸上湿漉漉的。
一定丑到爆……
……
麦柯发现自己死了。
因为,他看到手术台上的自己,长着嘴插着管子很丑的模样。脖子边上满是鲜血。
病房外,他看到护士在同王良说话,石毕在他身后扶着他,王良哭的样子很丑也很滑稽。
他看到甜甜接了个电话愣了好久,然后边哭边不知道该如何做反应。滕辉放下电话,就抱着他,顺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他看到陈晓开着车慌乱的在街上开着,管家找到他,把慌乱不知所措的他固定住。陈晓只是愣愣地不说话,麦柯看得心疼,想去安慰一句,只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也看到了滕诚。
滕诚在做第二天的婚礼彩排。
新娘穿着纯白的婚纱美艳动人,滕诚的好身材映衬得新郎的礼服笔挺复古又华丽。
红毯上新人相视一笑。
麦柯看到他们正朝自己慢慢地走来。
麦柯以为人死了以后心胸一定会特别的宽广。
只是此刻他心里还是好疼好疼。
“死胖子,还说喜欢我,敢不敢不结婚呀,咱们也惊世骇俗一把。哎……你不是土豪就好了,或许我们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偷偷摸摸地过我们的小日子。不过,你不是土豪,或许我们也不会认识了……下辈子,你把下辈子留着留给我吧……”
麦柯想去亲亲滕诚。
只可惜他一点也动不了。
他看到新郎新娘彩排到互相交换戒指的画面。
突然礼堂的大门开了。
麦柯看到自己穿着一身白西服跑了进来。
是来抢新郎的?
可一定要成功呀,把他抢来,然后,藏起来,谁都不要给。
谁都不给的,只属于他麦柯一个人的滕胖子……
……
麦柯只觉得疼。
脖子上一开始只是麻麻地疼,然后那股子疼好像从脖子一直深到了他的喉管,然后到了肺,到了胸口,然后蔓延到了全身。
好像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一样,呼吸困难。
“醒了。”
麦柯耳朵“嗡嗡——”地都是杂音,他听到有个女人的声响。
然后有人长长叹了口气。他的眼睛被拨开,强光照了进来,然后白色的袖子在他的眼前划过,一个声音有点不耐烦道:“我能走了嘛?”
“这次梁医生帮了大忙,再留一会儿吧,外头的人我们医院真的惹不起。”
年轻的医生冷哼了一句朝着麦柯的反方向走了。
然后麦柯听到护士说了几句闲话,他被推到了一个房间里。很快周围有仪器转动的声响,有护士让他按照她的要求动手动脚。
麦柯觉得全身都不像是自己的,但是还能控制。
很快又是一阵的脚步声。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麦柯觉得有点冷。
脖子那儿一阵阵地好难受。
他看到房间里的灯,灯管里有几个虫子的尸体……
他没死。
他没死。
他醒了。
——为什么?
麦柯扯了扯嘴,想嘲笑下自己,发现嘴角扯到了脖子——好疼。
麦柯很想妈妈。
也很想爸爸。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一家四口的温暖。
那时候妹妹就是一个小小的婴儿,妈妈好漂亮好柔软,爸爸也总是笑着的。
可为什么妈妈就没有醒过来呢?为什么爸爸也跟着妈妈走了呢?为什么最后所有的事情都要他来承担?他也会累,也想休息了,也想走了。
为什么他还是醒来了?
麦柯昏昏沉沉地,迷迷糊糊间,思绪都不能继续。
很快又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周围多了很多呼吸声。
麦柯有一点点困,他想再试一试,或许这次睡了,他就会彻底的睡死,再也不要醒过来了。
……
“麦柯,麦柯……”
有人喊他。
是滕诚。麦柯熟悉这个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人?麦柯不想理会,他也转不了头。
有人亲了亲他的额头。滕诚的嘴唇干干的,好像很久没有喝水了,麦柯睁开了眼睛。
看到的是滕诚通红的眼睛,有点吓人。
“醒了……”
真的是土豪。
土豪在哭?
好丑。
“啊……”麦柯想说话,发现张了张嘴,脖子一阵酸疼,呛得他满眼的眼泪。
滕诚吓到了,啪——地一下,眼泪滴在了麦柯的脸上。
热热的:“别说话,医生说你不能说话。”
麦柯一只手被抓着,麦柯以为自己做梦。
很好,但是好累,还想多看几眼滕诚,只可惜,最后还是睡了过去。
……
梁青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人在酒店门口蹲点,然后直接被拉去的医院。
他黑着脸去了那个特别VIP病房,看到自己的雇主。
好像昨天看起来还人模人样的,怎么今天再一看——憔悴成了狗。
“他睡了好久,怎么还没醒来?”男人肿着眼睛瞪着他。
“就是普通睡眠,真是睡死了,心跳就不跳了。”梁青随手指了指边上一个仪器。看到滕诚那张要杀人的脸,直接无视。不过还是很敬业地查看了麦柯的瞳孔反应和心率。
“挺好,就是他用药很特殊,今天他会很难过,你就多照顾点吧,别让病人激动。”
“谢谢。”
“没什么事儿,我先……”梁青那个走字还没说出口。
滕诚说了句:“他醒了。”
得,走不了了,等着看好戏吧。
……
麦柯比昨晚醒来的时候清醒了很多。
他看了看滕诚,很快眼神就从迷茫变成了警觉。
“啊……”麦柯还是不能说话。特别特别的疼。
滕诚赶忙摇摇头道:“我懂我懂……是不是疼?没关系的,医生说今天过了就会好。”
滕诚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这辈子他也有发出这样温柔声音的时候,而他看着麦柯的眼神现在都要化成水了。
滕诚也是经过了这次才明白一点: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是连为他去死都愿意:“喂,我好希望现在受罪的人是我……你要吓死我才罢休吗?哎,别……你别哭呀。”
滕诚看到麦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来,然后眼睛慢慢地红了起来,然后,麦柯哭了。
滕诚吓了一跳,一口气说了好多好多温柔的话,只是越说麦柯哭得就越厉害。
滕诚心都要跳出来了。
帮他擦着眼泪,找医生帮忙——
结果都这时候了,那个麻醉师竟然拿着个手机在拍他。
滕诚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找回滕胜老总的架子瞪人。
梁青从屏幕里看到雇主不高兴,看了看麦柯的情况好像是不太好:“你出去吧,严重影响病人情绪?”
滕诚看看麦柯又看看梁青,还是出去了。
结果出门才站了三秒钟梁青开了门说了句:“你还是回来吧,病人好像要找你。不过你别说话,坐在他身边安静的待着,他已经伤口内出血全身麻醉两次了,你再把他弄出血,神仙也救不回来。”
说完梁青又看了看门口等着得几个男男女女:“你们明天再来看他吧,今天病人挺狼狈。”一句话帮滕诚把人都赶走了。
于是麦柯手术彻底醒来的第一天。
是滕诚的婚礼。
但是新郎一直都在他的身边,哪里都没去。
下午的时候,麦柯已经能说出几句简单的话。
医生护士门进进出出几次,滕诚没怎么动过。
“你……吃……”麦柯说话声音很奇怪。
他怕滕诚不吃不喝的饿肚子。很多话想问,很多话想说……
“我让张明给我送吃的,他很快就来。”滕诚揉揉麦柯的头发。脸上揉揉的。“你要快点好,我想你包的饺子和煮的火锅。”看到麦柯保持一个姿势似乎有些难受,想帮麦柯翻身:“要不要坐起来?还是朝着里面躺舒服点?”土豪这人平时懒惯了,又根本不会伺候人,但是对麦柯是亲力亲为,小心翼翼地生怕麦柯碰到伤口,一个小动作最后都能让他气喘吁吁,麦柯舍不得他折腾,歪着脸想和他说话。
“……结……婚。”
“嗯,等你好了,我就结婚。”土豪喘着气速度说了一句。
他的意思是我都这样了,你好了立马带你去结婚。
只是土豪也一晚没睡,脑子累又高度紧张地担心麦柯,重要的话没说全都不知道。
他只看到麦柯突然无缘无故地眼睛又红了,水珠一茬一茬地冒出来。
滕诚一看,得了,他的心又要碎了,眼看麦柯激动地扯到了伤口更加难受地皱眉头,眼泪出来得就更多。他着急地按了铃,手足无措地想杀了自己。
“不……不……”麦柯张嘴要说什么。
“是不是不舒服?医生马上就来。你别怕,别怕。”
“不……”麦柯想摇头。
他看到滕诚要走,伸手抓住了他:“别……结婚。我……我……别走。”
土豪这才意识到麦柯是误会了。
想到麦柯这些天受的委屈,连墓地都买好的想一死了之……滕诚只想揍死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和陈颖结婚,是和你呀!傻子,我……都是我小心眼,我混蛋。陈颖和我认识了那么多年,我们是革命友谊,我这不就是需要他帮忙争取点时间才和她订婚的?结果你什么反应都没有,还跑来做这种吓死人的手术……麦柯,我滕诚这辈子算是栽在你的手上了。你别吓我了好不好?我连滕胜都不要了,什么都没有你重要,我只和你结婚,只要你,真的,你好好的,好好的……”
……
什么叫衣不解带,什么叫羡煞旁人。
一天内第N次见到雇主同他的同性小情人深情告白然后两个人哭得泪汪汪。梁青到底还是有被感动到。
下午的时候麦柯挂好水总算睡了过去。
梁青带着滕老爷子和一位漂亮的女子站在病房前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一幕。
“哼,这辈子没见那小子这么狗腿过。”老爷子冷哼了一句。气不打一出来。
“滕伯伯,滕诚对麦柯是真心的,他们真的不容易。”说话的是陈颖。
“哼。”滕胜冷哼着翻着梁青手机里的照片,看到自己向来冷静的小儿子蹲在手术室外抓头发,一脸无助地发着呆,还有红着眼睛抓着昏睡的麦柯的手的狼狈可怜样——他真希望自己是老了眼花了认错了人。
“别告诉我那混小子在哭。”滕胜看着照片心里挺烦躁。
“您可以再等几个小时,里面病人醒了,大概还会哭一场,今天哭了四回了。”梁青拿回手机瘪瘪嘴。顺便翻翻白眼。
好一会儿,老爷子看着病房里像一尊雕像一样看着熟睡病人的儿子。
长长地叹了口气。
“梁青,你在这里待到他好了再回加拿大,有什么事及时和我联系。陈颖,滕诚的事是老爷子我对不住你。以后一定会补偿你的……”滕胜是真的拿儿子没有办法了,对着身边的女人道歉。
陈颖却笑得一脸自在:“这是好事一桩,没有什么对不住的,各归各位,皆大欢喜。”
女人陪着老爷子走的时候,转头朝着梁青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是——小梁,手机里的照片千万别删,滕诚继250斤以后唯一的黑历史,以后谁知道什么时候用得上?
梁青看着陈颖的侧脸愣愣地点点头,脸上红红的,低了低头,还有点不好意思。
女神面前,总会有一点点的不自在嘛。
而病房里。
好像两个人后来还真的又哭了一回。
然后滕诚继续狗腿地帮着麦柯翻身,按时找护士,按时扶人上厕所,按时喂水喂药。
夜幕降临的时候,滕诚就趴在麦柯的床边拉着人的手,满足的睡了过去。
睡前。
滕诚亲了麦柯好久好久。
亲到麦柯脸红得不自然,眼睛一红又要哭,滕诚才放开。
麦柯吃力地说,他这十几年的眼泪今天全流光了。
滕诚也说,我三十年的英明今天一天全毁了。
麦柯好受了点,就嘴硬说他只是因为疼才哭的。
土豪也想嘴硬呀,但是一想到麦柯之前的眼泪,还是诚实地拉着麦柯拨着他的额发,用他一辈子的温柔说:“好好好,你是疼才哭的,我是因为你疼,所以变才得那么蠢……你知不知道那个梁青是我爸的人,年纪小,还特别没节操。现在我滕诚哭成情圣的照片大概滕胜员工邮箱里都躺着一张了……”
“怎么……办?”麦柯有些担心。
“以后你养我吧,反正我没脸回滕胜。”
“好,我……养……你。”
麦柯用力按了按滕诚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特别的用力而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