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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桃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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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二年,外面开始有传闻说八贝勒的福晋是妒妇。我想我知道这个传闻是哪里来的,但这玩意儿,我不在乎。到这儿这么久,别的没学的太多,但忍耐却练的小有成就。我只坚守着我最后的底线,如果她再往前一步,我会让她知道老虎和病猫是有明显的区别的.
其他的,能不去在意也就算了。像老话说的,流言止于智者。
所以这会儿我坐在延僖宫陪着良妃描些花样。
“毓敏,那并颈鸳鸯要这么描才精神。”
“额娘说的有理。”
我学会了迎合良妃,我不知道胤禩对她说了什么,她好像也和我达成了和解,不再去说冰倩的事情。我们之间,有了表面上的和平,至少这会儿我们能平心静气的坐上好一会儿。
“胤禩呢,怎么这几天光见他到我这儿点个卯。”
良妃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手上的花样子。
“又递了牌子进去了。索额图出了那样的事情,皇阿玛恐怕很有些要交代。”
我连忙递上茶碗。
看着良妃接过去若有所思的刮着茶盖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像琼瑶剧里的小媳妇。
“毓敏?”
“啊?”
“我说啊,我累了,你去找他们小的们玩儿吧。”
没想到一瞬间的走神就差点错漏了这么个最高指示,我朝着地板做了个鬼脸,低头告退出去。
“上回我给你的那个翡翠镯子你可喜欢?”
“喜欢。”
“怎么不带着,我看那个配上额娘上次赏的那副羊脂玉耳坠子刚刚好。”
“你说好就好。”
“我让哈苏捎给你的肉末烧饼吃了没有?虽说不够尊贵,但是我跟老十三一人吃了三个,那口味真是京城一绝。。。”
“八嫂!”
我靠着一棵大柳树笑道,“我什么也没听见。你们继续,我到别处转转去。”一面说着一面转身往外走。
十四今年刚成了婚,可是却没像一般的成年阿哥一样搬出宫去,德妃求了老头子,依然让他们夫妻两个住在阿哥所,所以,这会儿倒是能够在御花园里头卿卿我我。
“八嫂。”
一回头就看见芸夕红着脸急急忙忙的追过来,“来都来了也不陪我说会儿话。”
“陪你说话的大有人在,”我向着十四的方向努努嘴,笑道,“这会儿怕是用不上我了吧?”
“他呀,”芸夕低下声音嗔怪道,“一天到晚的就是这个那个的往我这堆,我都快成他的仓库了。”说着回头撇了十四一眼.
“言不由衷。”我点点她的额头笑道。
“毓敏,你拉着她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老十四一撩袍子坐在花园的石鼓里拍拍桌子道,“有什么都上这儿来说。”
我一边任芸夕拉着走过去一边道,“还怕我吃了你媳妇不成?对了,芸夕,你们大婚可给媒婆红包了?”
两个人相视一眼再看我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我说啊,怎么没见给我这媒婆红包?”
“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说话着三不着两的.”
一转头钦安殿后头的小道上走过来禩贝勒爷一枚.我真是晕啊,走到哪里都有他.
“怎么我一来你脸就垮了…我又得罪你了?”
“刚想赚两个外块,这会儿是没指望了.”我顺手拂掉他肩上的一片落叶道。
“呵,最近也没见老九怎么荼毒你啊,怎么就学上了?”他一边向十四芸夕点头,嘴里却不闲着.
“你还说,我看你这两天天天上皇阿玛那儿去说,还没说够。十四,你挤眉弄眼的干什么呢。”
“我?没啊,芸夕,我干什么了?”十四一边装模作样的摊着手,一边朝着芸夕眨眼睛。
“还说没有,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媳妇都娶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诶,毓敏,我看你比我还小孩子呢,昨儿是谁死乞白赖的要我跟她比剑,输了还耍赖的,啊?”
“明明就。。。”
“好了好了好了,我是怕了你们两个了,上辈子克了冲似的,见面就斗嘴。十四,你好好坐着,没得被你媳妇笑话了去。”
老八一边朝十四摆手,一边拉了我坐下来。
十四朝我拌了个隐蔽的鬼脸,对着老八正了颜色道,“今儿皇阿玛又拿了索额图的门人,恐怕这一案是要严办。我还没见他老人家那么气过。皇阿玛祭陵的时候也说了,他的身子是不比往日。我就怕这一闹,皇阿玛又得生气。。。咱们明儿一道递牌子进去,劝劝皇阿玛。”
老八敲着石桌子微微氦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毓敏,你准备从我这儿讹什么,直说吧。别过几天又问我要红包,过时不候啊。“十四见老八没有说话,回过头来道。
十四是个勇敢孝顺的人,在这么多兄弟里难得他是个直来直往阳光磊落的性子,老八不管在朝在野,能够有他的帮助,也能让我少一份担心。
“我啊,你那儿的东西多半是我看不上的,看上的又早巴巴的送去了芸夕那儿。我还有什么好要的?你只要答应我,将来,也许俄罗斯,蒙古那儿又起了战事,你们要是一道上了战场,你得帮我护着他,保他的平安。我看不到他的时候,我要你好好的帮我看着他,把他完完整整的带回来。”我看着十四,渐渐敛了笑意,一字一字的说道,“你若是答应了我,便是给我的大好处了。”
我只是希望老八能够多个真心的人照应而已,却没想到这个请求却在不远的将来一语成谶,不是在战场,而是萧墙。
“就这个?好说啊,你不说这也是我做兄弟的本分不是。不过,也不知道几时皇阿玛才能派兵去俄罗斯,自从签了尼布楚条约,就只是小打小闹的,大规模的出兵还没有呢。蒙古那儿虽说准噶尔的余部常有不服,但也只是蒙古内部派兵弹压了事,还有苗疆那儿。。。”
这个好战分子,说到打仗就兴奋,一会儿功夫大清的边疆问题被他一门一门的分析了个透彻,芸夕开始是带着笑听着,后来就开始在下面绞手绢,再后来就一直盯着停在储秀山大水法上面的一只鸟儿发呆,再往下恐怕就得睡着了。
“好了好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这说到打仗就两眼放光的家伙,要真上了战场,不知道你还能记得我的这几句话不能。
我看芸夕也是可怜,天天在家里听你指点江山,她去做半个兵部侍郎该是应当应分的了。“
“嗨,我还说啊,要在家里做个沙盘。她听了去跟我额娘嘀嘀咕咕了一通,结果原来空着做沙盘的房子被她放了好些针线东西,成了她的绣房了。要论抢地盘,她可是我老师。”一通话说的芸夕直在后面捶他。
一群人又闲话一回,说的兴起就忘了时间,看着宫门快下钥了,老八才忙拉着我出去。
北京城的初夏,灯影朦胧,淡淡的市井味道和夜市的叫卖让摇摇晃晃的马车也变得舒适惬意。
“你怎么想起来跟十四说打仗的事儿,你不知道他从小听了骑射打仗就犯魔怔。听皇阿玛说,有一回他发热,一晚上没退,唬的皇阿玛连夜从乾清宫去看他,一进门就听见冲啊杀啊的,再一看,是他在那儿说胡话呢。咱们兄弟,都不敢跟他说边疆的战事,一说就准是他一个人在说,连针都插不进去。可皇阿玛却就是喜欢他这性子,好几回找了兵部的人开御前会议都宣了他去听着。。。”
“我看你今儿也跟十四似的,话涝。”我笑道。
他正准备再说什么,马车却停了。掀了帘子一看,前面的路旁停的全是富贵人家的马车,竟然听到了路上,这段大道立时就拥挤了起来。
正奇怪是什么事情,赶车的小茄子跑来禀道,“前头的怡红院今儿卖姑娘,人来的多了,路都被堵住,再等等恐怕退都不容易。爷,咱们要不要退回去从外城绕过去?”
“也好。”老八听完点头道。
“哪个姑娘啊?这么红火?”我禁不住好奇道。
“听说是头牌,京里最红的,叫什么,桃什么的。。。挺怪一名字,小的记不得。”
“桃夭?”
“对对,就是桃妖,听着就泛邪气。”
桃夭啊,嘉木居老板沉迷的面孔又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探头看了看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怡红院,拉着胤禩的膀子缩着脖子乞求道,“能不能去看看?”
虽说我平时不守规矩惯了,但是皇家的禁区我还是乖乖的不去碰的,特别是这种怡红院之类的地方,对皇家的男人都是禁止的地方,对我这样的女人来说更是雷区。所以尽管老早就想去看看那个桃夭,可总也找不到个好理由,一直拖着,没想到今天碰上了,真是捡日不如撞日,一定要硬着头皮试试。
“看什么?”
“看看那个桃夭。据说她歌似黄鹂舞如飞燕。是京城第一流的,额,才女。而且,卖艺不卖身的。说不准有说不出的苦衷才流落风尘,咱们也好帮帮她不是?”
我抬头看着老八的眼睛尽量说的诚恳而有道理,其实我现在很怕被他一个暴栗敲在头上。
“你想去看她?你可知道怡红院是个什么地方?”
“我就看一眼。。。”
“不行。”
“就。。。”
“车上的客官可是来竞标的?可有预定?”
正准备再争辩,下面已经有龟奴搭讪上了,胤禩示意小茄子调头,我忙扯了嗓子喊道,“不是说卖艺不卖身的么?”
“那有什么办法,不卖了她,朝廷的火耗银子哪里来。。。诶,你这女人凑什么热闹。”
“你说朝廷的火耗?”胤禩探头问道。
“是啊,今年又派了火耗,卖了桃夭还不知道够不够呢。这位爷,桃夭可是京师第一,今儿是头一回,能赢了去,人生美事啊。。。”
“朝廷的火耗不是按着定例收的么?怎么会加派?”
“哟,这我就不懂了。账面儿上的事情全是妈妈在管着,我们也就是听来些风声。”
胤禩叫停了车,道,“你去把你们妈妈找来,我有话问她。”
“这位爷,您看我这忙的,哪顾的上啊。不如您就把桃夭给买了,到时候妈妈自然。。。”
“多少银子?”胤禩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今儿不是竞价么。谁出的多归谁呗。”
“你想看桃夭是不是?”他回头问道。
我连连点头,一颗心乐的要跳出来。
“我去替你看看,回来告诉你。
你在这呆着,不准乱跑,我去找老鸨问几句话,一会儿就回来。不准乱跑听见没有?“
“我也。。。诶。。。”看着他跳下车嘱咐了小茄子几句,就混进人群不见了,我这心啊,是拔凉拔凉的。一个人坐在车里想睡觉又吵的荒,想出去逛逛,不说到处都是车和人,就我这贵妇的装扮,一出去大概就成新闻了。
“小茄子,贝勒爷可有衣服什么的在车上?”我朝他招手道。
“有,还是前些日子早晚凉,一大早叫大起的时候穿的多,您怕贝勒爷到了晌午热的荒,特别预备的一套薄的,就在那后面的箱子里。”
“快去拿来。”
帮人就是帮己啊,所以一定要多做好事。我躲在车厢里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