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尉]蜃影》蚂蚱_Amon

2、第2章

　　狄仁杰手指上沾着一层薄薄的烛泪，此时凑近尉迟的鼻端，那烛泪被手指的温度暖出几缕香气，在这凄清的秋夜里冷不丁窜进尉迟真金鼻中，这明显带着记忆的味道让他猛然想起方才梦中自己握着那双手做过的事，眼下无论是动作还是距离都过于暧昧，尉迟真金第一次觉得被狄仁杰这么盯着看有些不自然，偏偏在他强作镇定的伸手去摸那层烛泪时，狄仁杰居然还弯了手指在他指腹上轻轻划了一下。

　　烛泪滑腻，带着体温似要把指尖点燃一般，尉迟猛地收手，然后在看见狄仁杰似笑非笑的眼神时莫名涌起一股焦躁。

　　他还记得方才梦中自己对也是这么笑着的狄仁杰做了什么，偏偏那人此刻还不自知的扯了扯领扣，也不知是这月色太好还是尉迟吸多了烛泪香气，竟然觉得眼前的狄仁杰瞧起来到颇有几分清俊来。

　　狄仁杰看尉迟搓着指尖愣神，终于好心的轻咳一声，然后心情大好的瞧着那人在月色中迅速红了的耳尖，只是他自顾的以为二人梦境相同，心中隐隐转过百回的心思合着梦境让他忍不住去撩拨尉迟本就对着他一点就着的性子，于是好死不死的又贴上去问：“尉迟卿可是想到了什么？”

　　尉迟真金显然还没消化那个对他堪称匪夷所思的梦境，虽有歉意，但仍压不住几分得意，眼下见狄仁杰又这么主动的凑过来，居然难得温柔了几分：“闻味道，像是前几日多宝阁送来的红烛。”

　　多宝阁是家专门为皇家寺院制作佛像器具的刻坊，东主是个祖上便迁居长安的西域人，也不知道是太过在意血统还是过于不在意，总之到了他这一代，穿着长相行为举止都已经与中原人无异，前几日娶儿媳，散喜气向朝中贵人送了许多喜饼红烛，尉迟真金少年得意风头正劲，自是不会少了一份，只不过他对这些事物向来不甚在意，随了礼便让薄千张四下分与了大理寺众人。

　　狄仁杰吃了喜饼拿了红烛，碰巧灯油耗尽，随手点了照亮，于是在梦境反复出现乃至得寸进尺，便第一个想到了这红烛身上。他抬头看了看尉迟真金，“尉迟卿今日才点了这红烛？”

　　“正是。”

　　“在下曾听说海中有龙，可凝脂成烛，燃之便可结成幻境遣送入梦，彼时半信半疑，不想今日会有幸一见。”

　　“幻境？”尉迟真金语气低了几分，“那幻境中的事物，又是因何而来？”

　　他问的过于直白，到让狄仁杰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总不能回句日有所思，他好在还有几分莫要分分钟拂逆鳞的觉悟，尤其这诡异的月夜，天晓得尉迟真金若要知道自己在梦中的样子会不会直接拆了他才睡了数月尚未暖热的卧房，于是便顺着尉迟的话头做出迷惘之色：“这个，在下也不甚清楚。”

　　恰当的示弱果然让尉迟真金心情大好，便也不再过多纠缠，只道明日找沙陀与他师父一问便知，就要起身回房。

　　狄仁杰看着尉迟轻巧的起身，几乎是蹦跶着越过小院门坎回去自己的卧房，几缕散落的发丝在月光下流光浮动，想着刚才那句没说出的日有所思，忽然就像是被只猫爪在心口轻轻挠了一下，酥麻酸痒的再也挥之不去。

　　尉迟真金没再点那支蜡烛，却还是一夜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好容易挨到天蒙蒙亮，似来非来的睡意忽然就被前院嘈杂的人声惊得无影无踪，他翻身起床，整着蹀躞带走进前厅时刚好看到还在扣衣扣的狄仁杰，那人瞧见他进来主动闪开一条路，然后便瞧见了一个被几个家奴模样拥坐着的妇人，那妇人开始还只是抽噎，在瞧见尉迟真金时似是再也忍不住泪，当下起身便要跪，两行清泪却是先膝盖一步砸在了地上。

　　尉迟一边看了一眼狄仁杰一边伸手去扶，后者已经眼疾手快的托起妇人手臂，开口道：“徐夫人何事至此？”

　　这妇人正是多宝阁主母，几日前来大理寺奉送喜饼红烛时见过一面，彼时只觉她温婉端方，却不想不过数日，便成了这么一副憔悴模样。

　　哪知狄仁杰不问还好，刚一开口，徐夫人已是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只言还望寺卿去寻我家老爷。

　　尉迟真金向来不善安抚女人，只得把目光又转向了狄仁杰，折腾半晌，终于问清了来龙去脉。

　　徐府久居长安为皇家寺院做事，多多少少算是长安名贾，此番嫁女大张旗鼓忙活数月，终待事情忙完东主与夫人可以好生休息，却不想朦胧醒来，原本好生谁在床上的东主却不知所踪。初时以为只是起夜，却不想一侧的被褥早已凉透，而东主的一双鞋好生的摆在床下，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遍寻不着，徐夫人这才着了慌，她一个妇人不懂许多事，心慌脚乱的只想起几日前见过的大理寺卿，便一头扎了进来。

　　人口失踪，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尉迟二人昨日才经历过那诡异梦境，听完徐夫人哭诉，便下意识道：“夫人室中采光之物可是日前送来大理寺的那些红烛？”

　　“屋中器具都是下人打理，妾身也说不清是否同一种。”

　　狄仁杰听罢去看尉迟真金，后者已经起身抬步：“劳烦夫人引路，我们去府上看看。”说着又吩咐旷照，“你去喊上沙陀，速来多宝阁。”

　　说完也不等众人，飞身几步已是奔出了门外，外面早已备好马匹，尉迟一跃而上不忘又催了声：“狄仁杰，还不快跟上！”

　　他二人脚程极快，待奔至多宝阁，被下人引着走近东主卧室，狄仁杰拿手搓了搓烛台上尚未燃尽的红烛，又凑近鼻端闻了闻，抬头对尉迟道：“与你我房中红烛应是同种。”

　　这红烛能引幻境入梦，二人依然有所体会，然而多宝阁东主凭空消失，难道真是入了幻境不成？

　　尉迟还在皱眉思索，一旁的狄仁杰却忽然轻笑出声，只听他说：“尉迟卿，可愿随在下一如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