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风雪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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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云密布，鹅毛大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着，茫茫雪地里走来一队披着蓑衣带着风帽的队伍，每个人都背着长弓，腰际都提着几只猎物。为首的几人甚至还抬着一只白额吊睛的虎尸。
柴蕙也在队伍之中，自然还是一身男装，与其他人不同的只一处，棉袍外头并非蓑衣，而是一件狐狸毛的半披风。
“不过一次寻常的打猎而已，都尉大可不跟着一道来的，如今正是小公子离不开母亲的时候呢。”陆遇跟在柴蕙身后小声说道，长睫之下掩着他人所没有的关切。
“也就这一次罢了。”柴蕙抬头看了眼天空，又看向茫茫白雪覆盖的大地，如斯美景，在她眼中却是祸事的前兆。
果然，还没有走出三里路，就听见一个破小的村落里传出了凄凉无助的哭泣之声。
“你们先人回庄去，柴乙、阿遇，你们俩随我带几个人去看看。”柴蕙想了想，让两个汉子抬着一头野猪进了村。
村落里稀稀拉拉的七八户人家，都是土坯茅草盖的房子，而哭声正是从最后一户人家屋中传出来的。原来是这户人家的茅草屋顶倒了，不但压死了老祖母，还将当家的男人的一条腿给压断了，一个穿着破烂棉衣的妇人和两个瘦若皮包骨的孩子正伏在男人身上哭，一个穿着单衣披头散发披着一件破被子的年轻姑娘，站在一边垂泪，脸蛋儿冻得青白一片。
这般惨状，也只两三个年老的村人在安慰妇人，却没有人开口帮扶这家人去自家过一晚。
柴蕙看得叹息，也没有去想这些村人的凉薄，毕竟每户人家都穷困潦倒，无力去帮助遭了灾的村邻也是事实，只是心中难免生出一股郁闷之气来。
“这位嫂子莫要哭了，还是让大夫瞧瞧夫君的伤势，带着孩子避风雪才是要紧。”柴蕙走了过去出声道。
那妇人抬起头来看向柴蕙，片刻后转过身拉着两个孩子不停地给柴蕙磕头，“求夫人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当家的，小妇人做牛做马来报答夫人……”那两个孩子，一个六七岁大，一个三四岁大，穿着同样破烂不说，还都是头大身子小，头发都枯黄稀少，双眼大而无神，一看就是营养极度不良的孩子。
“我听到哭声过来本就不打算袖手旁观的。”柴蕙心里叹息，扭头让柴乙上前替那男子把脉看伤，又吩咐了另外两个跟来的弟兄，祝青松和向宝明杀了一只野兔，加入几颗山芋一道煮了。
“都尉，这位大哥的腿骨折了，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只要好好养三个月就没有什么大碍。”柴乙的医术也还不错，时常客串一把大夫。
那妇人听了脸色一片苍白，自家的家境本来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如今房子倒了婆婆被压死了，男人又断了腿，小姑子又不顶事儿，这冰天雪地的，自己一家人可是怎么活啊？
那妇人看向柴蕙，也顾不得她是什么身份了，又磕头哭求道：“夫人，这是我家大郎和二郎，一个八岁，一个五岁，他们俩又听话又懂事，吃的也不多，求夫人买下他们吧，只要能给他们一口饱饭吃，一件衣裳穿就行了。”
一边的年轻姑娘已经知道了嫂子的打算，这是想将两个侄儿买给眼前这位夫人了，只是自己该怎么办？她抬起一张冻得厉害的脸蛋，看向柴蕙，又看向了柴蕙身后的陆遇和柴乙，咬了下唇也跪下道：“夫人买了我去吧，我如今十五岁了，什么事儿都做得来，烧火做饭，洗衣叠被都行的，只要十贯钱，不，五贯钱就行了，让我哥哥能瞧医生，让两个侄儿有口饭吃……”
柴蕙在后世里就明白，健康于普通人家是多么的重要，哪怕是小康之家，只要有家人得了不治之症，也会因为高昂的治疗费用而倾家荡产。后世里各项福利医疗制度不知比这里好了多少倍尚且如此，更不要提此时正值北宋政和年间，于穷人而言，有人生病就意味着一家子快要家破人亡了。
“好，我答应你们。”柴蕙也不欲和这两个女子多说什么，这户人家带去陆家庄并不费自己多大的事儿，却是给了这家人一条活路。更关键的是，有一位将近嫁龄的年轻姑娘，这对于如今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陆家庄而言是件好事。
柴乙给男人的伤腿简单处理好了，陆遇也已经在村中老人的指点下找来了村长。村长是一个中年驼背男子，虽则不超过四十岁，却是头发斑白，容貌苍老。他笼着双手过来了，一见柴蕙就忙恭敬行礼：“都尉安好，小人乃是这独牛村的村长。这受伤的人乃是俺村的牛四柱，他婆娘牛花氏，他妹子牛五姐，他们家的大狗和二狗。”
“村长客气了，牛四柱一家遭了祸事，我见你们村中也没有富户可以帮衬的，而他们家的娘子和姑娘意向买于我家为仆，请村长过来做个见证吧。祝青松，取纸笔来。”
祝青松取来的纸笔自然不是书生们用的宣纸和毛笔了，而是极厚不易烂的黄麻纸以及炭笔。
柴蕙写了雇佣的契约，让祝青松念给了村长和牛四柱一家人听了，见那牛花氏和牛五姐不敢置信的惊喜目光，扯开嘴角笑了笑。
“都尉是雇佣，雇佣四柱一家？而不是买他们家为奴仆？还，还是十两银子？”村长不敢置信地说道。
“是的。”柴蕙让牛四柱一家在黄麻纸上按下了手印，对村长道：“我家中奴仆已经够用，反倒是庄子上缺少种田养猪的好手。这牛四柱瞧着壮实，牛花氏也是个麻利之人，应该是干活的好手。”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牛花氏和牛五妹大喜过望，拉着两个孩子不停地磕头，而等向宝明那边煮着的兔肉汤在风中散发出来后，就是村长也不禁咽了咽口水，羡慕起牛四柱一家来。
“都尉真正是菩萨心肠，四柱一家算是因祸得福了呢。”村长语带羡慕道，十两银子，可不是十贯钱，活了快四十岁，他都没有见过十两的银锭子呢。
“敢问村长，贵村今年的收成如何？”柴蕙见柴乙、陆遇几个在替牛四柱一家收拾东西，就和村长攀谈起来。
村长苦着一张脸道：“今年的年景本来就不好，春夏时大涝，入了冬后这雪隔几日就下个不停，村里已经有两户人家的老人冻死了呢。而开了春又要加赋，说是为征辽筹饷银呢，我们村里原先也有近二十户人家，只是这几年里死的死，逃的逃，也就剩下这八户人家了。若是世道还不好，大家都被逼得活不下了，恐怕是我这个村长带头跑了。”
柴蕙看向过午而无一家屋顶有炊烟升起的村落，心中沉甸甸的，哪怕此时一日三餐早就流行起来，可那也是只有权贵或者富户才能享受到的，于穷困的百姓而言，一日能吃两顿饭，一顿是干饭就不错了。再想起东京汴京的繁华奢靡，柴蕙的心中不觉沉重起来，还隐隐生出了怀疑来，大宋国力江河日下，而女真人却在辽东崛起，七年之后金军铁蹄大军南下，自己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吗？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风雪煞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