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女鬼跟着你》伊小诺儿

13、第十三章

　　我身份低微，说不上话。这件事由我而起，心里始终过意不去。在他第一次挨炸之后，我带着特供的金粉制药去看他，他的身上遍布焦黑，惨不忍睹。
　　我帮他敷药，看着他的伤无处下手，满身的鸡皮疙瘩。
　　“你若害怕不必太勉强，不用理会我！”
　　他眼神坚定，明明疼的紧，却不叫一声。我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强忍着帮他上药。一瓶，够我一个月的薪水。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必受这么大的罪！”我愧疚的几乎落泪。“公子大恩，左左不知如何报答！”
　　“林某是习武之人，理应如此！你不必在意！更何况，这事非因你而起，这一劫，我横竖是躲不过去的！”
　　我只当他是安慰我，心里还是不舒服。他的□□我无法帮忙，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而我当时还是个年轻的小女鬼。那个年代，也未开放到可以和男人随意接触，上药已是极限。
　　他叫林冲，北宋末年，宋徽宗统治下，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他武艺超群，为人正直，英俊不失潇洒，他的妻子也是当地有名的淑女。
　　我笑他，英雄难过美人关。坐在小黑屋的角落，听他讲述他的故事。
　　他说他的妻子如何貌美，如何贤惠，看他的表情带着淡淡的思念，我知道他的心还牵挂着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被太尉义子看上，设计谋夺不成便要害他的性命，最终，他落草为寇，临死也未能报仇。
　　“是他害我家破人亡！”他语气森然，听者发寒。
　　而后，他一直流连于人间阴境，直到等来了那个太尉。那太尉来到此地前呼后拥好不威风，连地府官员都亲自接待。他气愤不过，在那太尉吉时投胎之前，将他暴打一顿推入了牲畜投胎所，下一世，那太尉投胎做了一只乌龟。
　　我听了想笑却没笑出来。“所以你就被关到了现在？”
　　“我挡了一些鬼的财路！”
　　他自己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惜却做不到。
　　“他们整你不给你饭吃……”我年轻，兜不住事儿，听了他的话就觉得气愤，觉得领导办事太过分。
　　“我知道！”他勉强笑笑，脸上的焦黑裂开，很难看。但是他的眸子依旧是干净明亮的。“谢谢你姑娘！”他说。“你的赠饭之恩林冲铭记！”
　　从那之后，我和林冲结为了异姓兄妹。他教我武艺，我给他送饭，偶尔还能带他出去溜溜。至于油锅炸一个月的事，被我用钱搪过去了。
　　我刚工作，没有那么多钱，不过身上唯一值钱一点的就是死的时候带着的一块玉佩。我将它典当，把钱送给了鬼狱的头头。
　　后来我被调往阴境司跟了朱雀，地位直线上升，对待鬼狱只需要打声招呼，他们便会好好照顾林冲了。而那块玉佩也被我赎了回来。
　　手机响了，我回过神很头疼的看向人间的通讯工具。
　　瞬间，我来到了段泽宇的家，这个家伙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一男一女在大雨中哭的昏天黑地。
　　“刚才贾院长给我打电话了！”他递给我一盒点心，我推开示意不吃。“他说谢谢你帮他处理了他家老宅，今晚请你吃饭！”
　　我皱眉，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奇怪。而他没有察觉依旧喋喋不休。
　　“左左你厉害啊，上次被打到那么惨，这次居然又去把场子找回来了？”
　　我依旧不做声，那间房子可以住人了？尸妖搬家了？开什么玩笑，我什么时候又去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但是听他这么说，我倒是想再去一趟。
　　“晚上的饭不必吃了，我再去一趟他家老宅！”
　　“哇，左左，他就是要请你在老宅吃饭的！”
　　“……”
　　我不想妄自评价五世奇人，毕竟之前的几位都是仙人成就非凡，但是这个……我真怀疑他的内在，堪比二货的存在！
　　二货的手机响了，我本不屑于听他的电话内容，但是……对方说话的声音奈何太大了。
　　“宇子，你在家吗？”
　　“什么事？”段泽宇看了我一眼。
　　“什么什么事，当然是大事。哥几个马上到！”
　　电话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挂断了，段泽宇看看我裂开嘴嘿嘿一笑，我翻白眼。
　　“我回家了！”
　　“别啊！”
　　他似乎很着急，一把就拉住了我的手。莫名的，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来，我慌忙的甩开了他的手。那般炽热，却不是灼热。
　　但是，他丝毫不介意一般，语气平静，依旧那么欢脱。
　　“左左，一会儿我朋友来玩，我需要你帮忙！”
　　“你们玩你们的，我能帮什么忙？”
　　段泽宇只是笑，笑的我毛毛的。本能的想拒绝，但是，大门已经响起了剧烈的响声。某二货迅速矫健的起来开了门，瞬间，一屋子的飞禽走兽。
　　而我，死死的盯着一个男人——三个男人之中的一个。
　　“左左，虽然他很帅，但是你不至于这么直接吧？”
　　段泽宇悄悄的说道，但是我却没有理他。新进来的三个男人，其中一个身后跟着一只女鬼，长发白眼，浑身上下血淋淋的。
　　所有的人都无知无觉——包括段泽宇。他们聊着天，支起了桌子开始奋战麻坛。
　　“左左，你帮我看看他们三家都和什么？”
　　他咬着牙，声音小的只有我听得到。而我盯着那只女鬼，问段泽宇。
　　“那男的叫什么？”
　　段泽宇一脸的暧昧，特别激灵的喊了一声。“王洋，你当站长啊？赶紧造个人出来！”
　　王洋。一个长相干净的男人。此刻，他手里拿着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他身后的女鬼伸手在他的眼前一晃，他手里的牌就被她换成了另外一张。
　　我冷笑，鬼遮眼。
　　“你是谁？”我张口，对着那女鬼。段泽宇抬头看我，一脸的诧异。
　　“同你一样！”
　　同我一样？这倒让我有些吃惊。难道是新招的鬼警？可是，以阴境司的招人水平，就这长相的，面试的时候就被刷下去了，如何会真的做成鬼警？
　　“同我一样？”
　　“别装了！”她离我颇近，没有黑眼珠的眼睛盯着我。“你不是因为喜欢那个男人才跟着他的吗？”
　　我一滞，顿时感觉被雷的外焦里嫩。难道我看起来就真的那么像个痴情鬼吗？而且，她根本就没找到我问题的重点好伐？
　　“这男的你跟他多久了？”
　　“左左，左左，你跟谁说话呢？”段泽宇的语气很急迫，声音有些大，搞得一桌子的人都诧异的看着他。
　　“你这个朋友就是叫王洋的，他有女朋友没有？”
　　段泽宇的表情变得挺难看的，他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你怎么这么多事啊！前列腺有毛病要治，你在医院近水楼台！”
　　“就是就是！”
　　我跟着段泽宇来到了洗手间，他一脸的严肃。
　　“王洋的女朋友半年前出车祸死了。”
　　“那他还有心思出来玩？”
　　“不然怎么样？寻死觅活，追随殉情？”
　　我不做声，但是心里不舒服。段泽宇见我不做声缓了缓口气。“左左，不是她跟来了吧？”
　　我点头。
　　“那怎么办？”
　　按道理，我该抓，但是这等痴情女子我又不忍心抓。
　　“由她去吧，只要她不害人，我不会抓她。”
　　段泽宇点头，犹豫了一下，黑曜石般的眼眸看向我。“左左，兰小美是为了救王洋才被车撞死的，他们准备明年结婚的！”
　　我点头，生离死别，何其痛苦？！我曾看过人间某电视剧，只记得那一句对情的描述——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王洋以前很爱说话的，像贾祯一样，就是那个坐我上家的小子。可是你看他现在，如果不是我们几个拉着他出来，他一定在家呆臭了！”
　　“砰砰砰！”卫生间的门被砸的山响。
　　“宇子，你结石还是便秘啊？赶快出来！”
　　“左左，一会儿帮我看看上家的牌啊，看看他们都胡什么？”段泽宇一脸的奸诈，然后屁颠屁颠的开门出去了。
　　我一脸黑线跟在他的身后飘然而至，看着他摩拳擦掌一脸兴奋的样子很无奈，你为何如此心急不听我说完话？
　　段泽宇不停给我打眼色，我无动于衷。
　　八圈过后，段泽宇脸色发黑，额头上隐隐有汗。终于，他的对家，也就是那位带鬼而来的王洋童鞋打出了一张牌，段泽宇兴奋的大吼一声。
　　“靠，胡了！”
　　段泽宇激动的满脸通红。“清一色啊，快给钱！老子输了一下午了，总算能捞回来点……”
　　“不对啊宇子……”贾祯皱着眉头看段泽宇的牌。“你诈胡了吧？洋子打的九万，可你胡八万啊！”
　　“他打的不是八万吗？……”段泽宇的脸依旧红，这次是憋红的。
　　“你看好了，他打的是九万！”贾祯一脸幸灾乐祸。“诈胡包庄啊！给钱，别赖！”
　　“……”
　　我坐在一旁嗑瓜子，笑的很揶揄。段泽宇，你也有今天！
　　麻将散场，段泽宇拒绝了饭局的邀请。在他们离开的第一时间他就找我秋后算账来了。
　　“刚刚为什么不帮我？”段泽宇气的好像只大青蛙，鼓着腮帮子。
　　“你让我怎么帮？像那个女鬼一样换牌？”
　　“换牌？”
　　“是啊，就是诈胡的那把啊，其实那个王洋打的的确就是八万。”
　　“靠！那你怎么不帮我？”
　　我笑的前仰后合。“大哥，我是真想帮你，可是我不会打麻将，也不认识，怎么帮啊？”
　　段泽宇欲言又止，一瞬间泄了气。“那你不早说？”
　　“你有给我机会说吗？”
　　“那我教你玩，下次再打麻将的时候，你也帮我……”他满眼的小星星。
　　“做梦，我才不做那么没品的事呢！赶紧收拾收拾，我要去那间鬼屋看看！”
　　见我催促，段泽宇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哼哼唧唧的走进卧室换衣服。在此期间，我的传呼器响了。我一个激灵，从沙发中站起，迅速的消失在段泽宇的家中。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阴境司的大门，即将步入的时候，衣兜里和段泽宇的单线手机响了起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左左，你在哪？”
　　“家！”
　　“喂！你跑你家干嘛？你让我换衣服陪你去的，我换好衣服居然没人了，你到底要闹哪样啊？”段泽宇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你家除了你本来也没有人，大哥，你总记不住我是鬼的事实！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要么你自己去，要么你在家等我，我晚点过去找你！”
　　“那我等你吧！”
　　我随即挂了电话一步踏入了镜中。
　　门前，是等待接应我的玄武。
　　玄武背对着我，他的身形依旧魁梧，一股威严散在周围完全不似平日里的随和。我双手抱拳，行礼。
　　“处长！”
　　玄武转身，脸上依旧是平日里的微笑。“大人在等，随我来！”
　　“是！”
　　他嘴里的大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魔罗。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魔罗正坐在正中央的席位上，直愣愣的盯着面前的杯盏看。杯中的液体摇曳，如一叶落湖。
　　“大人……”
　　我的声音如静夜的雷声，划破了屋内的宁静。魔罗抬起头，眼中一丝暖意。
　　“思儿！”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会叫我思儿。一个是我师父，另一个就是魔罗。
　　师父说，如果没有魔罗，我可能连鬼都做不成。魔罗是我的恩人。可是，任凭我怎么追问自己生前的事，他们都守口如瓶。
　　不同的是，师父的眼中有怜惜。
　　魔罗的眼中，满是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