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还有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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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雅星西路克官邸奴隶房D 夜
“D8，D9真的回来了吗？”小男孩D6盖着被子，他睁着大眼睛，缩在墙角怎么都睡不着。
D8坐在地上，双手交握，捏着自己的虎口发呆：“嗯，消息没错。”
D6小声道：“那为什么没回来？怎么到现在都没看到她？”
“……”D8不再回答。一边的地球女人D7给D6重新盖了盖被子：“D6，睡吧，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
“D9现在到底在哪里？”D6不甘心，“D7你也不想告诉我吗？”
“……..”D8盯着地面，代替D7回答了，他生硬地吐出三个字，“竞技区。”
***
龙舍
夜晚的龙舍，分外安静。红龙的呼噜声虽然响，但也能听出它睡得很舒适。
外面巡逻机器人哔哔哔地巡逻着，但是龙舍却被设定为禁止区域。因为以龙的暴躁脾气，机器人过来一个烧一个。
孙紫站在龙的身旁，离得那样近，但龙舍的主人并没有像对待巡逻机器人或者看守员那样暴躁，大大方方地让她站在那里，自顾自得睡觉。
孙紫轻轻抚摸红龙身上被强行嵌入的新装置，这是两个星期前的手术，这些装置为了便于控制，被粗暴地塞进龙的血肉中，就类似于马身上的马鞍一样，是为了便于乘骑。
卢雅的医疗技术很先进，但龙身上手术后的伤口依然还能看见痕迹。
西路克希望能够在竞技典礼当天骑着这个最难驯服的龙出现在媒体前，所以没人愿意再等在缓慢的驯服，选择了最粗暴的方式，直接用手术将控制性很强的装置植入龙的体内。
察觉到孙紫的动作，红龙突然停止打呼噜，唰得睁开眼睛，仔细地凝视孙紫，那金黄色的竖瞳在卢雅的夜里亮的吓人。
“你看，我们是一样的。”孙紫举起自己的手腕，让龙看着自己奴隶戴的手镯。说话的声音有些飘渺，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孙紫伸出手，慢慢地，触碰上红龙坚硬的皮肤，龙抖了一下，下意识想张嘴喷火，可是张到一半，又缓缓合上。嘴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似乎在思考，似乎在享受。
要是有人看见，肯定会吓一跳。连西路克都不能触摸它，但是它却允许了孙紫的行为。
“你还记得很久之前那个和我一起在你粪便里打滚的倒霉蛋吗？”孙紫一下一下摸着，仿佛在给龙理顺那些并不存在的毛发，“她回来了。”
“咕……”龙发出意味不明的低音。
“她走的时候说，8月21日肯定会回来的，她完成了这个承诺，”孙紫陷入遥远的回想，“可是我现在都还没见到她，不知道她有没有缺胳膊少腿，不知道她在美蒙是怎么过来的。因为她一回来就被关进了竞技区，想见到她，只有在8月21日当天了。”
“你知道吗？张晓璐变了很多，就算我还没见到她，但是我知道，她肯定变了很多。最开始在地球上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像一个晦气的霉菌，阴沉着一张脸让人烦，所以我们见面第一天就打了一架。
我揍她是因为她弄脏了我的日记本，那个本子上有奶奶写给我的东西，挺重要的，加上我又看她不顺眼，就揍了她。可是她还手了，哈哈哈，别看她那样，打起架来还挺有天赋。”
“说起日记本，自从来了卢雅，东西全被没收了，听说他们也不稀罕地球人的东西，就全部都销毁了。
真是一帮混账，日记本的事情我一直没和张晓璐说，她要是知道了，以她现在的脾气，有可能会去不怕死地找茬。
哈哈哈，可能是被我带的，越来越像我了。
……
不，不，她不像我。她比我厉害得多，她其实胆子还是很小的，可是总是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逼着她走那条最难走的路。”
孙紫从来不和谁说这些，她一边抚摸龙，一边自己回忆着，只有和这家伙说这些心里话，又保险，又舒服。
“美蒙远征狩猎队，上一次诱饵去了五百个，回来了三十个，大概是0.06%的存活率。她成了那0.06，我很高兴。可是又有些为她难过，因为她去了竞技区，还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
“不过无论如何，8月21日，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把她带走。”孙紫说道，“虽然我们自己逃走的几率都很低，但是这可能是大家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庆典当天虽然军力多，但是人员繁杂混乱，同时外面又有刀角鲨皮的飞船接应，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在危险也要试一试。
但无论成功与否，21日之后你大概都看不到我了，要么，我就是成功回家了，要么，就是死了。”
“咕咕……”红龙发出兽鸣，似乎是听懂了孙紫的意思，神态高高在上。
“反正都要死了，就和你说说吧，”想到自己到时候无外乎就这两个结局，孙紫反而淡然了，弯下腰坐在龙的脚边，抬头看看夜空，“其实这里的人，除了张晓璐我谁也不信，包括地球人。
卢雅人也好，马尔加人也好，都不是同一个种族的。地球人呢？如果是别的还好说，我们这些愿意把自己身份卖掉的人，人品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多半都是混不下去了，或者贪慕虚弱，想着到更好的，更发达的社会去。”孙紫顿了顿，“当初，我卖掉自己的身份，其实理由很简单。”
说完，孙紫又有些出神：“理由很简单，我缺钱啊。”
“我奶奶得病了，挺严重的，需要很多钱，从小就是我和奶奶相依为命，再也没有别的亲人，所以这时候没有任何人帮我们，我书也读不了了。就在这时候，移民局的人找上了我，和我说了那笔交易。
那时候想的好简单啊，去宇宙里，过更好的生活，这么说挺丢脸的，但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奶奶是个累赘。
明明就是个老人了，还要拖累花那么多钱，搞得我没法读书，未来全没了……不，就算读书其实我也不怎么样吧，哈哈哈。但那时候，我确实觉得，奶奶就是个负担，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还那么年轻，明明应该和同龄人过一样的日子。但是我却必须想着筹钱，医院，银行，忍受白眼，一天只敢吃一顿饭，怕明天房东就找过来，怕明天又是一个手术单子下来。”
“这样的日子，我过得好不甘心，”说着过去的事情，孙紫口气很平静，“所以当移民局找上我的时候，我好开心。
只要把身份卖了，那些钱足够给奶奶治病了，道德上我也说得过去了。而且我还能去宇宙里过更好的生活，再也没有了那些负担。我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一天吃三顿外加宵夜，去旅游，去玩儿，去谈恋爱。
所以我只是考虑了一个下午，就答应了。我也把这件事告诉了奶奶，奶奶那时候很虚弱，躺在床上，身上插着不少管子，她笑了，说那样也好。
最后走的那天，奶奶给了我一个日记本，等到了移民局我才打开，结果看到上面写满了她想给我说的话，对我的叮嘱，什么穿衣服要怎么怎么注意，什么什么菜该怎么做。说我小时候的事，小学的事，初中的事，高中的事……
病成她那样了，不知道写那么多字要费多大的劲儿。”
停了一会儿，孙紫有些哽咽：“奶奶说，穿衣服要记住春捂秋冻。鱼香肉丝应该怎么怎么做，红烧狮子头要先怎么再怎么怎么，不要随便跟陌生人打交道，注意保护好自己。要是愿意，可以把家里的木兰花带上，有个念想。”
说着说着，孙紫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真是老糊涂了，外星的衣服肯定温度都是能调控的，外星的季节怎么和地球一样，红烧狮子头，鱼香肉丝，外面怎么可能会有那些食材，木兰花，老太婆搞笑啊，这种植物戴上宇宙分分钟就会死掉。”
“可是看到这些字句，当时我就好后悔，好想回去，和奶奶说一声对不起。把自己包装得冠冕堂皇，但实际上只是想尽快甩掉奶奶而已，这种卑鄙的想法，真的好让我羞愧。
可是不行，如果我回去了，奶奶的病就没法治了。张晓璐来敲我房门的时候，我把自己关了三天，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在忏悔这件事情。
到今天，我还是万分地瞧不起自己，所以总是忍不住想去找茬，想找人揍我，最好把我揍死好了，我这样的人，真的不配活着。
可是当有了回去的机会，我又想着，要是运气好能回去。我一定要回去找到奶奶，和她说一声对不起。
我真的好卑鄙，好卑鄙……
这些话，我就跟你说，要是再不说，就怕说不出来了。我如果死了，该怎么办，奶奶就真的没有亲人了。你要是，你要是会飞，能不能，能不能飞到奶奶身边，把这些告诉……她…..，告诉她…..我……我对…..对不起她…，我是一个……卑鄙的人…..呜呜……
我真的…..真的……怎么好意思活下去…..”
害怕哭声引来巡逻的注意，孙紫努力忍着，小声呜咽，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咕咕…..嗷…..”
这时候，红龙突然低鸣一声，这个庞然大物站起来，又半跪在地，龙首低下。那是一种最为高贵而神圣的姿势，明明是龙在半跪，却让人觉得心生敬畏。
“呜……”孙紫止住了哭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况，“提、提拉米苏的秋天，你….”
“卧槽。”
龙舍转角的阴影处，见到红龙赫杰姆尼臣服的这一幕，尤其米尔正在震惊，这孙紫一说话，让尤其米尔险些跌倒，他小声地站在远处骂道：“这个孙紫敢不敢给龙换一个名字啊！”
***
西路克住宅客厅
“将军，5分钟前，坎谢尔长官已经带队回到卢雅了，也已经确认，茉莉-维科，及其丈夫已经死亡，勾结革命军的罪证也带回来了。。”
西路克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窗外的夜色，并不转身，只是摆摆手：“知道了，出去吧。”
卢雅军人鞠了一个躬，小心翼翼退出去，将大厅的门缓缓合上。
这样一来，宽广的大厅里，只剩下西路克一个人。即使魁梧如他，在这样大的一个空间里，却也显得有些渺小。
“茉莉死了？”
黑暗处，卢雅议会首议之一——格兰瑟姆，桀桀地笑着，他并不准备走出来与西路克一起共赏夜色。
“你都听见了。”西路克背对着对方。
格兰瑟姆这个老头佝偻着身体藏在黑暗处，仿佛一只狡猾的螳螂：“我说姬玛是和你做了什么交易，会拥护进攻美蒙的议案，原来条件就是要你帮忙除掉自己的姐姐么，啧啧，维科家的女人，真是一个也惹不得。”
“也不算完全是交易，茉莉那个胖女人确实和拉斯的火龙军有来往，如果不是姬玛提供的线索，这个卢雅人的耻辱还不知道要多久才会被发现。”西路克沉声说道。
“拉斯…..哈哈哈，你说，那个毛头小子会在21日回来吗？”
西路克：“他肯定死了，会回来的，也只是亡灵而已。”
“拉斯，火龙军，美蒙，普尼……”格兰瑟姆的声音沙哑难听，“从收你做学生那一天起，你就一直这么锋芒毕露，西路克，这战争，你究竟是想打到哪一步？尤其是美蒙，一旦开展，就不会有回头路了，千千万万，上亿的人会听你的命令上战场。”
“你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了，随意出入我的官邸，这是你应得的尊重，但是请不要得寸进尺。”西路克口气冷下来。
“哈哈哈哈，”格兰瑟姆笑着，“我不是规劝你停战，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最终目的……”西路克眯起眼睛，眼睛也不知道是看向了何方，“已经不重要了。”
***
竞技区奴隶房
此刻，张晓璐坐在床边，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她手里握着一个管状的金属容器，她缓慢地摩挲容器冰凉的外壳，陷入沉思。
一个星期前，她在诺厄的医疗室内醒来。诺厄和她交代了很多事情，包括体内【阿特利】自主意识的情况，虽然表示过可以等她身体情况好转后摘除掉战术系统，但是张晓璐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就算真的是拥有自主意识的数据在自己体内复活，就算真的是一个新的人格正在体内苏醒，只要能活下去，怎么样都可以。
现在这个境地，被迫加入竞技赛，【阿特利】是她最大的保障。
她临走的时候，向诺厄要了激发里拉兽眼珠内挥发性毒素的药物。既然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回到卢雅，那么索性就由自己来完成诺厄的计划吧。
“对不起。”
这是诺厄留给张晓璐的最后一句话，是因为【阿特利】的事情对不起，还是因为由她来完成计划的对不起，张晓璐没问。
宇宙之中，对不起三个字，太多了。
【晓璐，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睡不着。】
【……】
【阿特利，你知道吗？诺厄说你有个妹妹，叫海娜。】
【我没有关于她的资料。】
【我也有个妹妹，叫邱梦瑶。】
【了解，加入资料库关键字。】
【她跳芭蕾很棒，是个天才，但是我害得她出了车祸，她再也不能跳了。】
【了解。】
【诺厄说你已经开始有人格了，那你觉得，她是不是非常恨我？】
【不知道。】
【算了，不想这些了……阿特利，和我聊聊天好吗？】
【……嗯】
【如果你彻底觉醒了，你会想要取代我，控制我的身体吗？】
【……不知道，但是如果现在你要启动自毁程序，我会执行。】
【……不用了，可能…….任何一个人做张晓璐，都会比我做得好。】
【请别这么说。】
【真是，怎么又想哭了，哈哈哈。】
张晓璐突然又涌起泪水，她只是想了一下自己的未来，就忍不住了。竞技赛，她还能活下去吗？
【请哭吧，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阿特利低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不可思议地，有着一丝少见的温暖，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张晓璐的错觉。
但是，有一点不会是错觉。张晓璐抬头看着墙上的日期，那冷冰冰的数字告诉她，
距离8月21日，
还有三天。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还有三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