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走了》未思

24、到竞技场

　　竞技场劳工，是所有奴隶避之不及的，这比去给危险的宠物打扫屋舍还要让人发抖。

　　假日竞技场是西路克将军受封时的奖赏，建筑面积约有五十万平方米，可以容纳20万人左右。各方面的数值都比北京鸟巢翻了两倍，然而这还只是属于西路克将军的一个小小游戏场而已。

　　竞技场内配备了转播设备，许多巨大的浮空屏幕，这能让所有的观众看清竞技场的情形。

　　也许有人会说：可是这么大的竞技场，一个人放在里面就是个小黑点儿，能看什么？还不如回家看电视啊！

　　巨大的竞技场并不全是卢雅星财富和科技的体现，同时也是不得已为之。

　　卢雅人喜爱战斗，喜爱武力。科技文明发展到极致，反而更加喜欢古老的竞技，角斗观赏。但与以前不同的是，卢雅人不单爱看人和人打，也爱从偏远星球拉来凶猛巨大的异形与人打。不单爱看地面战争，也爱看空中打斗。因此，竞技场必须有足够宽广的空间。

　　西路克将军在宇宙中征战多年，交友广泛。也是卢雅星有名的将军，只要是他走过的星球，不是臣服就是死。
　　他个人在宇宙中都有很高的声望，故而时常邀请宇宙中有影响力的名人，贵族，政客等来观看竞技比赛。
　　慢慢的，这倒是成为了一种惯例。
　　全宇宙都知道，只要西路克将军的假日竞技场有活动了，能去的都是人上人，仿佛只要获得了西路克将军竞技赛的邀请，你就被最有权威的人认定为宇宙里举足轻重的角色。
　　然而不只是那些大人物，普通人也对竞技赛很感兴趣。只要竞技赛一在电视上播出，收视率也是非常高的。
　　硬要形容的话，可以想成地球上的奥运会。

　　只是与奥运会不同的是，假日竞技场上输了就是死，而死的，从来都只有奴隶。

　　为了那些上等人享受绝佳的视觉体验，也为了让每次的比赛能够清晰顺利地转播到全宇宙。摄像头基本上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数个巨型浮空屏幕也设置得角度恰当，让所有方向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张晓璐和D8被领到广场，地上有一个入口，向黑暗中延伸的梯子表示竞技场的地底下还有不小的空间。

　　D8的脸色也不太好，吞吞口水还是顺着梯子往下爬。张晓璐站在洞口犹豫，因为里面传出阵阵恶臭。
　　照理来说，打扫了那么久龙粪，臭味应该习惯了。可是这个臭味不同，是一股腐烂的味道，里面出奇得安静，让人心慌。

　　“磨蹭什么，下去！”监管员毫不客气，直接给张晓璐腰上来了一脚。

　　“呜哇哇哇！！！！”张晓璐惊叫着，比先下去的D8还要快着陆。

　　她砰得一下摔到软软的东西上：“唔……好臭！”

　　“知道臭就快点干活！”监管员也跟着爬下来，按下手里的遥控器，黑暗的空间瞬间被无数盏灯点亮。

　　在那一瞬间，张晓璐倒吸一口冷气，紧接着开始呕吐。

　　尸体，骷髅，蛆，腐肉……

　　目光所及之处，遍地都是。
　　这个地下空间基本与地上的广场同等大小，比赛时战死在广场上的奴隶，会直接被丢进这个地下空间。连抬都懒得抬一下，像是丢垃圾一样，丢进垃圾场。

　　“呕…..”张晓璐肚子里原本就没啥东西，吐到没啥可吐了，还是不停干呕。

　　被硬生生扯断的手臂，齐根斩掉的手指。完整扒掉的人皮，惊恐的，永远也无法闭合的眼珠。有地球人，但更多的是马尔加人。
　　死前恐惧而狰狞的表情，此时爬满蛆虫。

　　“这些东西堆了太久，你们清理一下。骨头理出来丢掉就可以，其余的整理成内脏，手，脚，脑浆等。详细的墙上有写，分好之后拉去地牢交给独眼老头，他知道哪只喜欢吃什么，分清楚点，不然那些珍兽吃坏了肚子可不好。它们的身价是你们的几十倍，细心点儿。”监管员公事公办安排任务。

　　张晓璐勉强忍住呕吐，直起身子：“你……什么意思。把这些尸体……”
　　“拿去喂角斗用的珍兽，有问题么？”
　　“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这帮奴隶，包括你们都是将军出钱买的。死了也怎么要物尽其用，节约是美德嘛。”说罢，监管员露出笑容：“行了，快点动起来，不要以为只是让你们干这么轻松的活儿就完了。在竞技场工作，做好觉悟不睡觉吧，麻利点！”

　　——地狱
　　这是张晓璐唯一能找到形容这个地方的词语，而她，还要像是麻木的高效率工人一样分装奴隶的肢体拿去喂那些被豢养的，夺走那么多奴隶性命的怪物。

　　“呕……”监管员走后许久，张晓璐还在时不时干呕。
　　工作一点进展都没有，她现在只想离开。而另一边，D8却慢腾腾地整理着，将尸体残骸一点点分门别类。

　　D8一边埋头工作，一边背对着张晓璐开口：“要吐就离远点。”
　　“……你怎么能那么冷静……将同胞的身体喂给畜生？”对于张晓璐而言，光是直视这里的惨象就已经需要莫大的勇气。

　　D8依旧不转身，继续手上的工作：“你是在指责我？”
　　“我不是马尔加人，没资格指责你。”
　　“那就闭上嘴干活。”D8的口气很不耐烦。

　　张晓璐顿了顿，低头看着地上的碎肉：“我以为你起码会像对我那样，把监管员打趴下。”
　　“然后呢，给自己找顿鞭子？我又不傻。”D8嗤笑。

　　“如果你不傻，你跟我就不会被罚到这里了。”张晓璐抓住D8的矛盾之处。
　　D8：“一码归一码，你话怎么那么多！”
　　“好吧，我闭嘴。”张晓璐懒得自讨没趣。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沉默，虽然万般不愿，可张晓璐还是忍着反胃，慢慢整理尸体。
　　张晓璐翻出一个马尔加小男孩儿的头，叹口气。心想着，如果有轮回的话，自己这么做肯定会下地狱吧。

　　她想了想，还是手心贴合，像是拜死去的外婆一样对着尸堆拜了拜。

　　——我也不知道这礼节对不对，总之希望你们下辈子投胎好点儿，这样处理你们的身体真的很对不起，酒比较难找，回头找点水给你们祭拜一下，见谅。

　　就这样过了两个星期，张晓璐和D8干完其他重活之后每晚都要来清理尸体。然后将分类好的残骸装进铁箱。
　　这个地下空间有一扇门，开了门走过长长的走廊就能找到豢养危险异形的地下室。

　　地下室有一个独眼老头，饲养那些异形很多年了。张晓璐很不喜欢他，阴阳怪气，很神经。脾气很差，趾高气扬，他只有在不怀好意的时候才会对你笑。但是他独独对那些面目丑恶的怪物温柔得很，好像那些只是他养的小猫小狗。
　　“知道为什么这些活儿要让你们这些奴隶干么？”独眼老太曾经私底下桀桀笑着问张晓璐，然后不等张晓璐回答，他迫不及待地说道，“被丢进竞技场角斗的奴隶除了专门买来训练的，还有妄图逃跑的，妄图反抗的。他们要让你们知道这样做的下场，然后把这份恐惧永远刻进你们骨子里。”

　　像是为了印证什么，第二天晚上，张晓璐在尸堆里翻出秦老头的头颅。她记得孙紫说过，秦老头只因为说了一句中文，结果被八个脑袋的大狗撕成碎片。
　　这样是彻彻底底的客死异乡，到最后张晓璐也不知道秦老头为什么会主动找上外星人要卖掉自己的身份。可不管怎么样，这肯定都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收拾好一切，张晓璐又对着尸堆拜了拜。里面除了地球人，大部分是马尔人。但不管他们生前有多大的种族仇视，如今都混杂在一起了。

　　“你在干什么？”两个星期以来，张晓璐每次都要鞠躬拜一下，今天D8终于开口询问了，口气还是冷冷的。

　　张晓璐：“我国家拜死人的风俗，不过我也是个半吊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礼数。好歹我是要拿他们的身体去喂畜生，别的做不了，这样勉强算是个心意。”

　　“啧，”D8很不屑，“假惺惺什么，死了就是死了，你鞠躬再多他们也死了，只是满足自己的优越感。”

　　张晓璐：“可能吧，反正人的出发点都是自己。我觉得拜拜他们心里能好受些，就拜拜。”

　　“呵，这时候怎么不说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了。”D8低头继续工作，口气还是咄咄逼人。
　　“光是活下去就很费劲了，没啥好吵的，大家各自退一步就好了。”这么些天相处下来，张晓璐对付D8已经游刃有余，只要她没反应，D8一个人也吵不起来。

　　“嘿嘿嘿，”独眼老头笑道，“还是D9聪明，你们还是省点力气吧，一会儿还要去修缮机台不是么。”

　　“哼，你们还挺有共同语言啊，依我看，恶心的蛆虫和叛徒才该喂给那些怪物吃。”D8低声骂着走了，不想再呆在这里。

　　D8说的叛徒不是别人，就是独眼老头，不为别的，因为他是马尔加人，一个手握权力，管理马尔加人的马尔加人，比起卢雅人是更加让人愤怒的存在。

　　D8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腐臭味，怪物各种各种各样的嚎叫，张晓璐和独眼老头。
　　“一直都想问，为什么你要干这事，”张晓璐瞧了瞧老头，“何必这样拉仇恨？”

　　独眼老头又桀桀地笑了，露出仅剩的几颗烂黄牙：“什么事？”

　　“这些。”张晓璐知道对方是明知故问。

　　独眼老头：“为什么要干这事，嘿嘿，大家每天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你想要我的答案嘛？我可以给你上百种，可你照样还是要匍匐在我们管理者的脚下乞讨生存。你可以顺应自己的心意为我的行为编造各种理由，但我只要求你不要延误工作，否则我会把你丢给波奇，它已经好久没吃新鲜的肉了。”

　　张晓璐叹气，放弃跟独眼老头沟通，可他却自顾自嘀咕起来：

　　“我是叛徒？哦对，我是叛徒，可我没做错什么，我只是干了本职工作。照理来说你们也应该是叛徒，但为什么大家都指责我？因为我比他们好过些，我有热腾腾的汤和肉吃，我管他们，我日子比他们过得好。人都是自私的，总要有人出来作为示范被指责一番他们才会好过些，我只是偶然被拉出来的而已。”

　　“可是……”张晓璐想反驳，但却找不到话说。

　　独眼老头鼻孔哼了一声，非常不屑：“快点滚去干活！”

　　与此同时，在五百米之隔的地面，西路克将军正站在广场上听一位士兵的汇报。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随后虽然有去移民局调查。但有人暗中抹去所有关于张晓璐的资料，暂时还查不到张晓璐被卖到哪里去了。”

　　西路克将军生得高大威猛，脸上还有刀疤。他一边听汇报，一边环顾四周，欣赏自己的竞技场，不见喜怒。

　　士兵小心翼翼开口：“将军，拉斯见过张晓璐之后就发生了大爆炸。即使没找到尸体，但是多半死了，为什么还要找呢？”

　　“只要没看到尸体，就不知道生死，这个就是拉斯的目的。”西路克冷笑，“想来尸体也是姆萝处理的，她会出现想救张晓璐，也只是怕拉斯死的消息传出去而已，总的说来，只是可怜虫争取的一点点可怜时间而已。”

　　“那为什么……”

　　“重要的不是死讯，拉斯很狡猾，就算是死也会拉人跟着下水，不会毫无准备。张晓璐是拉斯死前最后接触过的人，在她身上肯定留有什么东西。”西路克顿了顿，“听说坎谢尔把姆萝放了？”

　　“是的，坎谢尔上尉说责任都在他身上，现在正等着处罚。”

　　“…….呵呵，责罚什么的就算了吧…….先留着，还有点用处。”西路克笑得意味深长。
　　“是…是的”
　　“继续搜寻张晓璐的下落。”
　　“好的。”
　　“对了，通知其他人，将先前竞技场的庆典改到8月21日。”
　　“8月….21日？！”
　　“想想看，如果让那些奴隶知道，伟大的‘英雄’拉斯，为了让地球人活下来而舍弃了他们，会是什么表情？哈哈哈哈！他不是说8月21日要回来么，我就安排个最盛大的赛事庆祝，让那帮乞讨自由的奴隶们跟着一起庆祝，庆祝那个‘英雄’最终没能回归的失望。”

作者有话说

　　卡文卡得好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