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小师叔的小师叔》孤光与清辉

2、女童

　　昆仑山，清风涧。

　　此处位于昆仑山腰，双谷之间，为琼华派长老隐居之所。着昆仑山仙气庇佑，四季如春。青山掩映，溪水潺潺。碧水之间，亭亭莲花开满。木桥蜿蜒连一小亭，曲直而上，有紫藤花架一处，茅屋两座。
　　自大战之后，重光，青阳两位长老便隐退于此，不再过问派中之事。这日，重光与晨间吐纳方终，就听到身后有御剑破空之声。

　　“自隐退之后，你便时常下山。如若是心存不忍，当初又何必放他们离开”，吐出最后一口气，重光转身询问身后之人，却见老友手中抱着一个襁褓小儿，重光大惊：“青阳，你，难道你——”
　　青阳长老看着重光惊讶的表情，语气略带激动，“这三年，我往来于世间，反复寻觅本以为无果了。想不到终还是让我找到了。重光，你我有负与玄霄啊。或许此女，此女……”言之此处，重光便明白了老友何意。疾步走至青阳身边，细细着看女婴相貌。
　　“命带水相着实不错，那生辰可是阴时阴刻，无有差错？！”重光高声询问，不敢相信这一场纠结竟有了解之机。
　　青阳点点头，确认道，“我已经核实过了，确是如此。且此女灵力深厚，加以仙修。若为望舒宿主，必能调和羲和之害。”
　　闻青阳之语，重光刀眉微凝，肃声问：“青阳，你如今可对飞升还有期望之想？”青阳长老闻言苦笑，“掌门师兄战死，众弟子死伤过半，玄霄阳炎入体，被吾等亲手冰封。我怎么可能再有如此奢望，一场幻灭，一场幻灭啊……”
　　或许为青阳长老语气中的悲伤所染，他怀中的女婴竟哇哇大哭起来。一时间，让素来德高望重的两位得道高人手足无措。好不容易，女婴哭累了，在青阳怀中沉沉睡去。重光捋捋被婴儿眼泪濡湿的袖子，叹口气道：“罢了，我这便去通知宗炼吧。”

　　宗炼长老本乃琼华派执剑长老。夙瑶掌门即位后，他便将长老之位传于座下大弟子，独自研究双剑修仙补救之法。双剑历经三代在其手中乃成，本一片激动豪迈之心最终却落得悲惨收场。羲和被封，望舒失踪。战后所为，让他再无颜以对平日极看重的后辈。
　　他本想铸造另一柄剑，代替望舒。可是越深入，却越惊心。双剑修仙，不说成功。一旦失败，其后果之惨烈令人无法想象。此日，他正研读前人留下的手札，寻找破解之法。却被重光告知，青阳寻得水命女婴。大惊之下，抛下手中书籍，便御剑赶往清风涧。
　　甫一落地，宗炼就直扑女婴，相看其面相。再抬起头时，一脸不可思议。
　　“师兄，师弟……你们是想用这女婴调和玄霄体内炎阳？”宗炼声音微哑，虎目之中隐隐似有泪光。重光不语，青阳轻轻点头。宗炼瞳孔一缩，斥声道，“不行！”
　　青阳，重光一惊，“为何”
　　“自双剑修炼开始，我便渐渐察觉不妥。双剑与飞升自是得力，但是物极必反。若力量失去控制，则羲和宿主可能堕入嗜血狂乱之道，望舒宿主则会变得冷酷凶残……”宗炼看向女婴的目光极是不忍，“如今望舒失踪……吾等已对不起玄霄，难不成还要毁掉一个孩子么？”
　　青阳轻轻叹口气，开口解释：“师弟误会了，我与重光并无再启双剑之意。”
　　“师兄之意？”
　　“此女命格相当，灵力极高。若由吾等教习修道。届时，吾等助玄霄出冰，另以此女之力，调和走脉。至于修仙，吾与青阳早已轻看了。只不过……”重光言至此，略略迟疑。
　　“只不过，羲和之力强盛。寻常宝剑只怕承受不起。如今，我打算下山寻找望舒 ，”青阳捋了捋白须，“只是，若望舒寻求不见，便求宗炼师弟再锻造一把阴剑了。另，吾等三人再研究调息之法，还一场歉意吧。”宗炼闻言，心下大安。郑重点头，“我自会尽力而为，只盼此举能有所为。”
　　青阳又叹了口气，拍拍师弟的肩。当年修仙失败，各人心中滋味皆是百般苦涩。只怕宗炼是他们几人中，心结最重的。羲和望舒成于自己之手，原本的期许最后不过酿成了不可弥补的惨剧。最敬重的掌门师兄战死，最喜爱的徒弟落下一身的伤病，看重的后辈独木难支，惨遭冰封。而门派中，大多数的弟子非是被妖孽所伤，也因羲和剑失控的炎火波及，重伤不愈。
　　他们三人都已修炼化境，皆是百余年的认知。可那日，宗炼老泪纵横的样子仍时时浮现在眼前，那一声声质询，也是自己多少夜回，询问自己的：

　　“如果，双剑不成……如果，我没有铸成双剑，这一切，这一切……是不是……”

　　罢了，如今想这些已经毫无意义，只盼日后计划能成，能弥补自己曾犯下的错误吧。青阳看向怀中的女婴，幼儿眉目灵秀，对着青阳露出一个嫩嫩的笑容来。青阳长老满腹的哀思也淡了许多，摸摸婴儿的脸颊，他又道：“此事成果难明，唯拼力一试了。我明日便下山再往南去看看。”
　　“劳烦师兄了。只不过，此事可要告知夙瑶？”宗炼拱手示意。
　　重光皱了皱眉，青阳望向山巅，摇了摇头，“夙瑶心重……此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三人又在一处，细细分说了计划与打算，直到傍晚宗炼座下弟子来报，三人方才散了。
　　且说，那女婴天分着实不错，又听话乖巧。自小在这青山绿水中长大，说不出的天地养育的灵透。长老三人也极爱这孩子，因这孩子俗家姓任，便起了名字，唤作云舒。只盼望这孩子心境开平，荣辱不惊。

　　倏忽五年：

　　正是日月更替之时，云岚轻雾，天地灵气正旺。琼华弟子此时皆于剑舞坪，修习吐纳。练习方闭，众弟子由各长老师父带领，舞起剑法。程度不一，剑式不同，一时间让人眼花缭乱。
　　只是众人之中，少了一人。

　　“夙莘师叔！”
　　正在屋顶上躺着抽烟的夙莘一惊，手一抖，差点从房顶下滚下去。她探出头，只见一七，八岁的娃娃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男童小小年纪，已穿上入室大弟子的衣裳。凤目天成，冰雕玉琢，日后必是昆仑美玉一般的人物。而现在，他因生气染上淡淡绯色的脸颊，更是让人心生怜爱。
　　“啊呀，是小紫英呀~一大早找师叔什么事啊~”夙莘用手撑着头，也不下屋，只是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师侄。
　　慕容紫英见她毫无愧疚之感，小脸气的越发通红，“师叔，你昨晚又偷偷下山了对吧。还逃了今早的早课！这太不符合规矩了！”
　　夙莘听了不由笑倒，见师侄一脸故作严肃的表情，更起了调戏之心。纵身从房顶落下，走到慕容紫英身边，笑的一脸不怀好意，“啊呀~竟然被紫英发现了……怎么办，师叔好怕，紫英不要去告诉掌门好不好？”
　　“不行！夙莘师叔，为人师长要做出表率！”
　　“啊呀，那师叔贿赂你好不好！喏，你看，这是山下的金丝蜜枣哦~很甜的哦~”

　　蜂蜜浸渍的枣子躺在薄薄的丝绢里，每一颗都是那么的饱满诱人。紫英小师侄一见，面上一喜，又马上板下脸来。可是又管不住自己，直往那蜜枣上瞄。很显然，思想斗争十分的激烈！
　　只是，慕容紫英从来不是犹豫不决的人，这点从他幼时就可以看的出来——他不过思考了一瞬，就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沉着声调说：“那好吧……这次算了……下不为例……”然后，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满眼期待的看着夙莘。
　　“啊呀~紫英师侄你人既然这么好……那这蜜枣我就收起来啦~”夙莘见紫英上钩，很是无良的继续调戏。紫英一脸错愕，想不到对方如此狡猾，有目的性的反了水。夙莘见他呆呆的表情，一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紫英，夙莘”，不远处传来一声十分温和的呼唤，话音里由带着一些气息不足。可是却让听者浑身一震。
　　慕容紫英见到来人，顿时大喜，一路小跑着往那人而去，他才不承认刚才脑子里想的是太好了，靠山来了神马的。夙莘很是头疼，完了，被这护短的看到自己欺负他小徒弟，这两日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师父！”紫英欣喜着向来人行了一礼，便乖乖的站到了他的身旁。

　　来人正是琼华派第二十四代执剑长老宗炼座下大弟子，琼华派第二十五代执剑长老——玄煜。他自幼上山拜师，极具天赋。只数年前，与妖界一战中，为保护同门免被失控的邪火所伤，被妖兽伤了心肺。自此，已经受不起使用法术的负担，只在山上修身养性。
　　紫英是宗炼交予他的徒弟。慕容紫英上山不过一年，小小年纪亦是天纵奇才，只不过身体多有病弱。玄煜极是喜爱心疼于他，指望有生之年，将一生所学，尽数付与，又时时担心其幼小虚弱，不堪重负。半师半父之情，拳拳深深。

　　这男人纵然再怎么修身养性，指望他不护短不如做白日梦，这是夙莘对这个师兄的评价。在几次领教过玄煜的手段之后，夙莘见到他，基本处于放弃抵抗状态。只不过，玄煜今天心情似乎颇佳，没有找她麻烦，这让夙莘有点受宠若惊。
　　玄煜只不过用让夙莘毛骨悚然的目光，笑盈盈的打量了她一下，随意问道：“又偷偷下山了……怎么没被发现呢。”
　　“诶……师兄不说，谁能发现呀~”我没被发现，师兄你很遗憾么。
　　“既然紫英答应不说，我也不会追究，不过……”正直的执剑长老，用正直的眼神，正直的扫过夙莘手上那包正直的蜜枣。
　　夙莘自然上道，从善如流的将蜜枣全塞到紫英手里，嘴里还不停，“师侄乖，不够了再向师叔要，师叔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废话！”
　　“劳烦师妹，为小徒的零嘴如此费心费力。”
　　“哪里哪里，应该，应该的。”

　　正打着哈哈，玄煜忽然又问，“还在找么？”语气温和一如寻常，只是那话语里似乎包含着让人触碰不得的一面，仿若一碰，就是一场侵覆。夙莘收起了嘻哈的表情，望向山间岚雾，似是无可奈何，又仿佛是志在必得的模棱两可：

　　“能不找么……”

　　开心吃着甜食的紫英不懂师父与师叔之间的哑谜，却不敢贸然开口。因为他看到山间微凉的岚雾，慢慢侵入师父与师叔的眼里，化了水，融了冰，又遭遇了火焰，变成一团湿气弥散在了二人的周围。让人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闲聊不过一会儿，到了紫英写功课的时辰。三人就下告别，往各自的住处而去。
　　玄煜身体领着紫英往剑舞坪而去，金丝蜜枣着实美味，小紫英一路吃个不停，脸脏的像只小花猫。玄煜停下来，替紫英擦脸。紫英乖乖的站着，询问自家师父：“师父，师公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紫英可是想师公了？”玄煜笑问。
　　“嗯，师公答应了徒儿，只要徒儿背下《太乙剑诀》，就给紫英带糖吃。他都出门三个月了，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看着紫英一脸认真，玄煜忍不住揉了揉紫英的脑袋，回答说：“师父方才已经回来了。我们这就去见他。”

　　玄煜几年前，被伤了心肺。不过走了几段路，已是有些吃不住。刚到了房内，止不住的咳嗽起来。紫英将他扶到椅子上，仔细给玄煜盖上毯子，掖好边角，又捧上一盏润肺的茶。玄煜接过，摸摸紫英的头，吩咐他将近日的功课取来。
　　考校了几个问题后，见紫英对答如流，玄煜满意的点点头，刚想说话，又不住的咳嗽起来，勉强咽下几口茶水，放才好了一些。见紫英蹙着小小的眉头，担忧的看着自己。玄煜笑笑，宽慰道：“命数自有天定，无须强求。只要做人问心无愧，就无愧世间走一遭。”
　　紫英年纪还小，听不懂师父话中的深意。只隐隐觉得，这话太过洒脱，有些万事皆已了无牵挂之感。他从小被送上山来，由玄煜教养，只当玄煜如父亲一般。紫英将头埋在玄煜的怀里，默默半晌，吐出一句：“师父，不要抛下紫英。”
　　玄煜搂着紫英，无声的叹气。

　　几年前，一场浩劫。当年如何的意气风发，都折在那个时候。师门死伤无数，昔日的重要之人，各自凋零。曾经说过的那些同游天下，江山尽览都成了烟灰一场，承诺不再。玄煜这些年，早已经是心灰意冷，唯独放不下这个小徒弟。紫英资质聪颖，天赋极佳，玄煜恨不能将一生所学都尽数托付。只期望，紫英不要如自己一般，徒留下半生遗憾。

　　正说着话，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位身负剑匣，豹眉虎目的老者——正是宗炼长老。紫英眼睛一亮，极高兴地叫了一声师公。然后满心期待的看着宗炼。宗炼极喜欢这个小徒孙，从怀里掏出一个装满糖的布囊，又拿出几颗打磨的及其的光滑的矿石。紫英高兴的接过，脸上露出笑容来。
　　玄煜本想站起来行礼，被宗炼摆手制止。他摸摸紫英的头，坐在一旁，开口对自己的弟子说道，语气中隐隐郑重：“玄煜，今日为师想让你见个人。”
　　说话间，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穿着琼华弟子的袍子，生的灵动乖巧，一双眼睛泉水洗过一般。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喜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