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风之使者——凯茜》阿尔瑟斯

3、前传第三回：失去的痛苦

　　1976.1.2
　　昨天的情况相当惊险，不过最终的结局还不坏。杰西卡和伽马两个人背着那点可怜的行李一走出收容所的大门，马上就吸引了周围居民的注意。1月1日收容所中到达12岁的孩子将会被放出去，这个规矩众所周知。当然，那群家伙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冲到收容所门口下手，毕竟加鲁特就在大门口站着呢。作为念能力者，加鲁特在九区小有名气，在附近一代没有比他强的人。往日那些来找麻烦的人，也都是挑他不在的时候下手。
　　我还有其他收容所的孩子也一起在门口送他们，当他们两人走到门前那条路的第一个路口的时候，一下子就被一大帮人围住了。血液从人群的中心向外飞溅，我身边的露西尖叫了一声就捂住眼睛不敢再看，米莉也低下了头。其他男孩子们，除了扎尔都害怕的在发抖，我看见扎尔握紧了拳头紧盯着战局。圈子里面有人倒下了，开始有人拖着尸体撤退了，地上的血越来越浓稠。五分钟的时间过去，我们还是看不到人群中间的杰西卡他们，他们太矮了。看着看着，连我的手心都开始冒汗。又倒下了几人，倒下的人马上被不知道是同伴还是陌生人的家伙拖走，围着他们的人只剩下了五个。我们已经可以看到满身是血的杰西卡和伽马，虽然形象可怖，不过看起来没多大事，至少还能站着挥动手上的武器。剩下的五个人再纠缠了不过两分钟就退走了——食物固然重要，但也得有命在才能享用。
　　他们两个结伴走过了路口，杰西卡头也不回的举起手胡乱摆了几下；伽马似乎真的很累了，又或者是受了伤，由杰西卡半扶着，两人一起走过了转角。露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挡住眼睛的手拿了下来，她的脸上布满了眼泪，直到杰西卡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她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使劲抹眼泪。露西的手抖得厉害，是吓坏了吧。其他孩子差不多也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向扎尔的时候，他勉强朝我笑了一下，可惜笑得比哭还难看。站在前面的加鲁特转身招呼我们进去，脸上的表情比之前要放松一些。

　　1976.1.19
　　现在收容所只有11个孩子了。据艾米所说，剩下的孩子里面最大的就是现在11岁的扎尔。接下去是10岁的阿兰德、皮卡西斯和修瑞，9岁的我和米莉以及李斯特，8岁的露西、弗朗茨和亚西，最后是6岁的多伦。以扎尔的水平倒是不需担心，10岁的三人组在两年时间里努力一下应该也能成长到可以存活的程度。所以说，现在收容所里面的气氛蛮好的。
　　杰西卡和伽马落脚的地方离收容所不远，就隔了两条街，前些天加鲁特去九区中心领取食物的时候还遇到了他们。加鲁特回来之后告诉了我们关于两人的消息，听到他们还四肢健全的活着，大家都很开心。
　　不知道喀秋莎是否还活着。我曾私下里问过加鲁特，但他什么也不肯说，也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把坏消息告诉我。

　　1976.2.2
　　时隔九个月，我再一次不得不藏在二楼的储物间，理查德又来收容所视察了。不过这一次，有露西和我一起，倒不算孤单。我们没有呆多久，艾米就过来了。她带了一个坏消息，她说理查德想看望一下另外两个“生病”的孩子。糟糕透顶，我迅速把头发弄乱，顺便把露西的头发也揉成一团。但是很显然，露西长的比我可爱多了，就算顶着鸟窝一般的发型也依旧出挑。当我和露西躺在床上装病的时候，理查德只是瞥了我一眼，就把目光移开。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理查德，约莫40岁，微胖，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善，但眼里却流露出阴冷——一个小人的形象。
　　当他看到露西的时候，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垂涎。露西闭着眼睛不敢看他，我也是半睁着眼睛装虚弱。他把露西夸奖了一番，然后提出要收养露西。露西装作病重昏迷，不作任何反应。加鲁特称露西病重，恐怕救不活。理查德则表示九区中心的医疗水平还不错，可以让他把露西带去接受治疗。
　　听着他们在那边打太极，我悄悄握住了露西的手，她的手在发抖。露西来到收容所差不多半年了，她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她对这个恶心的男人的垂涎表现出了恐惧。
　　在加鲁特的坚持下，露西今天没有被带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就结束了，理查德留下了话，如果露西好起来，他会再来看她。在收容所的周围有着理查德的眼线，在接下去的时间里露西都必须卧床装病，而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1976.2.6
　　虽然以前收容所附近也能见到一些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行走，但都只是装装样子，外敌来犯的时候从没见他们伸出援手。可是这几天，打从理查德视察之后，那些人的出入明显频繁了许多。说是保护，但我们都清楚那是监视，看来理查德对露西是势在必得了。
　　露西请求加鲁特去找卡斯利特帮忙，但是加鲁特每个月除了领取食物之外从不离开收容所。他是理查德的重点监察对象，就算身手过人，也不能保证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走一个来回。露西对未来感到绝望，她裹着薄被子锁在床角瑟瑟发抖，我看见了之后抱住了她，希望能让她感觉好受一点。

　　1976.2.8
　　今天凌晨，我一个人偷偷离开收容所，为露西去向卡斯利特求援。倒不是我多善良，主动站出来帮忙。而是昨天理查德派手下来看露西，那个人说，既然五天过去了都没死，那说明情况还算稳定，如果过两天还没起色就要直接将露西带到九区中心去看病。看到露西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对着天花板，看到其他孩子握紧了拳头、绷紧了脸颊，我决定要冒险一次。
　　带着加鲁特给的九区地图，我穿着一身黑衣服，趁盯梢的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我成功地找到了卡斯利特的住宅，门口有人把守，我感觉没办法偷溜进去，只好以加鲁特的名义求见。幸好卡斯利特马上就接见了我。在我把情况告诉他之后，他答应天一亮就去收容所接露西，先一步收养她。我向他道谢之后就告辞了，然后照之前的方式偷偷回到了收容所。
　　做这样的事情我也是紧张的，但我并不后悔。当初喀秋莎的离开就已经给扎尔还有艾米造成了打击，如果这次让露西被理查德带走，收容所的气氛必然又会变得一团糟。我回到收容所的时候，露西、加鲁特和艾米都在房间里面等我。虽然房内没有开灯，但我还是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他们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们一直为我担心着。我把卡斯利特的打算一说，露西一下子就开心的笑了。看到这么多天来露西首次展露笑容，我觉得自己的这次冒险值了。
　　卡斯利特一大早就带人来收容所办理收养手续，因为时间紧迫，所有过程都被简化了。一个小时不到，卡斯利特和加鲁特就把收养协议和相关文件都签好。在其他的孩子都还在睡觉的时候，露西跟着卡斯利特坐车走了。卡斯利特看起来是个可靠的长辈，我相信以后还能再见到露西。
　　今天上午，差不多露西被卡斯利特带走的两小时后，理查德带了一群手下来到收容所。当时我和其他孩子都在院子里面晨练，那些人不打招呼就闯了进来。这就是所谓的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吧。加鲁特和艾米一发现理查德等人就出来迎接，但理查德视而不见直接就进了大厅。艾米让我们上楼去，不要露面。等不速之客都走了之后，我们才被叫下楼。所有人都注意到，加鲁特的嘴角青了一块。

　　1976.3.11
　　今天按照惯例收拾了试图闯进收容所的敌人，具体过程就不写了，反正就跟往常一样。
　　加鲁特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好消息：他今天见到了喀秋莎！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喀秋莎穿着漂亮的洋装，烫卷的头发被梳成一个马尾，身边跟着几个理查德的手下。喀秋莎过的到底好不好，我们无从得知，但是至少她还活着，表面上看来也没有受到虐待。扎尔开心地笑出了眼泪。
　　我跟扎尔计划新年的时候，也就是按照规矩他必须离开收容所的那天，一起去营救喀秋莎。反正以我的身手，提前离开收容所也没有问题，等救出了喀秋莎我们三人就逃到其他街区去避风头。喀秋莎虽然名义上是理查德的养女，但实际上她只是一个玩物，理查德是不会让稀有的念能力者贴身保护她的。在这一前提下，我跟扎尔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很高，普通的保镖不足以拦住我们。现在，我们只期望喀秋莎能够坚持到那一天。
　　原本我对扎尔提出的计划并不抱希望，主要是怕喀秋莎坚持不到那时候，现在得到喀秋莎还好好活着的这个消息，也让我定下了心。我开始和扎尔一样，期待着再相聚的那天。

　　1976.4.5
　　为了能够成功救出喀秋莎，我和扎尔比以往更加拼命的训练。以前睡觉的时候我还会把负重取下，现在干脆睡觉也带着了，四肢各500斤，总计1吨。扎尔向我学习，也天天带着负重，不过他只能承受四肢各200斤的负重，再多他就跑不起来了。
　　今天，卡斯利特带着露西来收容所看望我们。露西看起来好极了，她收拾的像个漂亮的洋娃娃一般，脸上也满是笑容。卡斯利特带了糖果给我们，在流星街，糖果可是稀罕物。对其他孩子来说，糖果就是个传说中的东西。露西一直呆到下午才走，我和扎尔看到露西也是开心的，因为露西的来访，今天的对打训练就暂停一次。卡斯利特当然没有陪着我们玩，我只在他来的时候和离开的时候见到了他，剩下时间他和加鲁特以及艾米一起，大概是在谈事情吧。

　　1976.5.5
　　今天露西又来看望大家，一个月不见，她又变漂亮了。米莉好像很羡慕露西，虽然她一向就沉默寡言，没什么表情，但还是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羡慕和苦涩。米莉偶尔也会参与到我和扎尔的训练中来，她的格斗天赋还不错，但是她的力气很小，不论怎样训练都提升不了多少。相比起露西，外貌相当一般的米莉没有被人掳走当成玩物的担忧，但是，这样一来她要活下去就只能依靠自己的能力。
　　米莉和我虽然关系不错，但我们其实很少交谈。露西天真活泼，很爱笑；扎尔性格倔强，容易被激怒；米莉从不主动发表意见，但大部分时间都跟在我们身边。我不知道米莉的身后有着怎样的一个故事，我也不感兴趣，但有一点我能肯定：她是我的朋友，是可以信赖的伙伴。

　　1976.5.6
　　今天一早卡斯利特突然带人来到收容所，带着一个坏消息急匆匆地赶来。露西失踪了！昨天露西是在他的几名下属的陪同下来收容所探望的，在回去的路上，一行人遭到了袭击。露西不见了，剩下的人都死了，尸体在昨天半夜被他的人发现。卡斯利特抱着一丝侥幸来收容所找露西，期待露西可能逃过一劫被我们给救了，因为露西一行人遇袭的地方离收容所距离不远。但实际上，我们毫不知情，加鲁特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露西显然被人绑架了，卡斯利特在九区威望高，但看他不顺眼的人自然不少，现在他还不能确定是什么人干的。他派人访问了所有在事发地点附近居住的流星街居民，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提供有用的信息。卡斯利特在留下一句“有消息会找人通知你们”之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我并不知道九区高层到底是什么个情形，但就在收容所附近出事，而加鲁特却一无所知，这不合常理。所以，对方一定是极难对付的人。卡斯利特的手下自然不是普通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一群人处理掉，还不走漏一点消息，在九区几个人可能做到这一点呢？这件事，很可能就是理查德干的。我把自己的猜测说给艾米听，艾米苦笑着点头。原来艾米也这样想，卡斯利特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并不说出来。我想，他不会为了露西和理查德开战，理查德是区长，虽然理查德本人看起来没什么本事，不像卡斯利特那样周身弥漫这一股压迫感，但理查德手下众多，不是单一势力可以抗衡的。那么，露西是要成为九区势力之间争权夺利之下的牺牲品了！？这样的想法让我愤怒不已，我努力控制之间不去往坏方向想，露西也可能没有落到理查德手里，或许……
　　扎尔知道露西失踪的消息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幸好他并不是个善于动脑子的人，所以他也就只是心不在焉而已。要是他知道很可能是理查德派人绑了露西，搞不好会立马拉上我冲到九区中心去，直接把露西和喀秋莎一起救出来——这种计划要是实施了肯定不可能实现！

　　1976.5.13
　　卡斯利特说过一有消息就会通知加鲁特，一周过去了，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扎尔在前天对抗外敌的战斗中受了伤，伤势不严重，不过也需休息几天才能照常训练。我闲了下来，脑子里一团乱麻，露西失去联系已经一周了，如果卡斯利特已经把人救了回来那一定会告诉我们。如果露西还没有被救出，有两种可能，一是到现在卡斯利特还没查出是谁绑了露西，二是卡斯利特已经查出或者被下手的那方告知了他消息但是还没谈妥。不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可能，露西的情况不容乐观。我已经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了，露西很可能已经遇害了，这样的事实……

　　1976.5.27
　　露西死了。
　　露西的尸体被丢到了收容所的大门，是那些隶属于理查德的所谓保护者们送来的。他们告诉加鲁特，他们在前面的街道发现了露西的尸体，想到露西曾经是收容所的人，就做个人情把尸体给我们送来。简直谎话连篇！
　　加鲁特抱起露西的尸体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大厅。看着那些家伙丑恶的嘴脸，我真想把匕首捅进他们的心脏。但是我不能那样做，我不能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必须等，等……
　　直到现在，一想起露西的死状，我的心口就莫名地难受。距离上一次见面，明明没有过去多久，我还清楚得记得她穿着一条粉色带蕾丝边的裙子，走起路来裙子边边一颤一颤的，看得男孩子们眼睛都直了。她全身上下都是伤，还穿着上一次见面时候的那条裙子，但是破破烂烂的，满是缺口，身上凡是一眼能看到的地方都是淤青，唯有那张脸白白净净一点伤痕都没有，好像怕我们认不出来似得。致命伤口在胸口，大概是匕首造成的，一刀准确刺进了心脏，当场毙命。男孩子们，包括扎尔在内，看到尸体后都愤怒的咬紧了牙，拼命忍着眼泪。第一次，我见到了米莉哭泣：她掩着脸，眼泪不停往外冒。我也哭了，只一会儿，比起哭泣，为她报仇才是我最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为她报仇，那一天，并不会太遥远。
　　艾米前去通知卡斯利特露西的死讯，但只有她一个人回来，卡斯利特没有来。我们把露西埋在了院子的角落。曾经朝夕相伴的朋友，如今躺在了地底，只剩下一个小土堆让我们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