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17 ...
-
维尔福揉了揉额角，继续审问。
他对眼前的这十分碍眼的人已经毫无好感可言，只想尽快结束这一点也不有趣的审问。
“先生，”维尔福平淡地问道，“您知道自己有仇人吗？”
“我有仇人吗？”爱德蒙想了想，“我只是一个大副而已……地位低微，还不至于树敌。至于我的性格，或许有些急躁，但我始终竭力对下属亲切一点。我手下有十到十二个水手；您可以去问他们。先生，他们会告诉您，他们喜欢我，尊敬我，就像尊敬兄长一样。”
——这小子到处喜欢给人当兄长吗？他到底给多少人当了兄长？
维尔福又皱了皱眉头。
当他对眼前这年轻人十分不喜的时候，这人说出的任何话语，都能让他感到很是讨厌。
“但即使没有仇人，或许有人嫉妒您。您在十九岁的时候便是一个大副，而且即将被任命为船长。在您的职业中，这可是一个高级职务。而且您还认了一个来自巴黎的贵族作弟弟……您看，您的老板摩雷尔先生只是一个平民。认一个贵族作弟弟？这可是摩雷尔先生都体验不到的罕见荣耀呢！命运对您的双重偏爱足以引起别人对您的嫉妒了。不是吗？”
维尔福勾起了嘴唇，笑得格外讽刺。
年轻人涨红了脸。他还没有想那么多。
似乎他在心底将塞西尔当做弟弟这件事，在这位检察官眼里是十分不妥当的事情？不然他为什么反复提了这么多次，还笑得阴阳怪气的。
“是的，大概您说得对。您比我了解更多人情世故，这是可能的。”他格外谨慎地回答道。
“好吧，让我们来直接看看这封告密信是怎样的。这就是告密信，您认识笔迹吗？”
维尔福从那一捆文件中抽出信来，递给爱德蒙。黑发青年认真地读了信，又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他又一次地感受到了那种巨大阴谋的气息。
“不认得，先生。我不认得这笔迹。毫无疑问这是伪装的，但相当洒脱。无论如何，书写的人手法熟练。”他顿了一顿，看向维尔福，“您说得对，这嫉妒我的人确实是一个真正的仇人。”
维尔福注意到了年轻人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掠过的那一丝光芒。他明白，在这黑发青年温柔表面下隐藏着令人害怕的毅力与决心。
“现在，”检察官说，“您坦率地回答我，先生。这封匿名的揭发信到底有多少实情？”
维尔福将青年刚才还给他的信随便地扔在了桌子上。
“是实情又根本不是。先生，我以我水手的名誉起誓，这是大实话。”爱德蒙慎重地说道。
“您都说出来！”维尔福大声说。
于是爱德蒙将他因为前任船长的命令前往厄尔巴岛的事情向维尔福详细地说了一遍。
前任船长在航程中因病去世，去世之前将一封信和船长的职务交给他。他拿着船长的戒指作为信物，登上了厄尔巴岛，将一封信交给了拿破仑元帅。然后又从元帅那儿拿了一封信准备送到巴黎。
“是的，是的，”维尔福喃喃道，“我觉得这听起来就是实情。您将那封信交出来给我。”
爱德蒙从身上找出了这封给他带来麻烦的信，他一直贴身带着它。
他很庆幸当初没有将它告诉塞西尔，尽管这是交给他父亲的信。但如果因此给塞西尔带来更多的麻烦，那他自己一定会十分后悔的。
“等一等，这信是写给谁的？”检察官问道。
“写给巴黎鸡鹭街的努瓦蒂埃先生。”爱德蒙将信递给维尔福。他很谨慎地没有告诉检察官，那个被绑架的弟弟就是努瓦蒂埃先生的儿子。
维尔福拿到了告密信。
犹如一个炸雷落在了他的身上，检察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无比。这个收件人的名字如一个不可言说的禁忌一般，炸得他措手不及。
——这一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拆开这封信，迅速地翻阅起来。
他一边看，心中怀带着难以形容的恐慌。
“努瓦蒂埃先生，鸡鹭街十三号。”他小声地念着，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是的，先生。”爱德蒙惊讶地看着他，“您认识努瓦蒂埃先生吗？”
“不，”维尔福条件反射一般答道，“国王的忠臣是不可能认识逆贼的。”
于是爱德蒙闭了嘴。
他又一次庆幸没有将塞西尔是努瓦蒂埃先生儿子的事情告诉维尔福。
爱德蒙并不知道，此刻维尔福的心中正在翻滚着滔天的巨浪。
这封信，居然是交给他父亲的！
如果万一有人知道努瓦蒂埃是自己父亲的事情，他就完了！永远地完了！
他冷汗涔涔，跌坐在扶手椅上。维尔福哆嗦着唇，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捏住这封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这涉及到谋反吗？”爱德蒙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问道，“无论如何，我不知道这封信的内容。是您拆开它的。”
“不错，”维尔福扶额道，“但您知道收信人的名字。”
“为了将信送到他手上，先生，我必须知道他的名字。”
“您没有让别人见过这封信吧？”维尔福问道。他一面看信，一面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就连您那‘像亲弟弟一样’的塞西尔.德.维尔福也没有见过吗？”
“没有。先生，这封信我打算只交给收信人的。我以我的名誉保证！”
“……这样啊。”维尔福用双手捧着头，沉默了半晌。
虽然他那个弟弟不知道这封信，但还是太成问题了！那傻小子现在被人绑架，会不会因为有人知道这件事，拿下他今后方便揭露自己的身份？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那小子的存在的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只要塞西尔还在马赛，只是有人从他口中知道自己就是努瓦蒂埃的儿子，那自己努力至今的一切权力地位都即将化作泡影！
……那小子，还是去死好了。
维尔福的眼神又暗了一暗。他准备问问这年轻人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花了极大的努力克制自己，用坚定的口吻说：
“先生，这封信涉及的内容毫无疑问就是谋反。您因为这封信涉及到了最严重的罪行！因此我不能做主，恢复您的自由。但是在采取这样的措施之前，我想询问一下您，我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您。您那像弟弟一样的朋友被绑架走了吗？您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呢？”
黑发青年张了张口，差点就要将一切都说出来。
但是之前那海边小屋里看到的情形立即浮现在他眼前：凌乱的衣服，崩落的纽扣，被撕裂的白色内裤，还有粗粝的绳索……
他几乎能够猜到在塞西尔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黑发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英俊的面容浮现出痛苦的神情。
这些东西，他自己看到就足够了。
在那小屋里发生的一切，他不敢去细想。但无疑对塞西尔来说，是极为不名誉的。有些伤害已经造成了，便是永远也无可挽回的。没有人能够操纵时间能够倒流。但若因为要找到塞西尔而将这些告诉宪兵和警察，这无疑就是对塞西尔的第二次伤害。
他绝不允许更多的伤害发生！
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有，先生。我没有找到线索。您的宪兵在遇到我的时候，我正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街上乱转，想要找到他。但是我找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
爱德蒙压抑着自己的有些颤抖的声音，幽深的黑眼睛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悲哀。
维尔福看着这年轻人的表情，心中的嘲讽更盛了。他交握着双手撑在桌子上，脸上露出一个假笑，“毫无疑问，您真的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兄长。好吧，作为一个检察官，我将尽全力关注这个案件。一旦有了犯人的消息，我会告诉您的。”
“我先谢谢您了。”爱德蒙露出一个苦笑。
他只想尽快地亲自找到塞西尔的下落！但愿这位检察官的部下效率不要那么高。他直觉就算找到了塞西尔，那场景他也不会想要更多人看到的。
“那么，既然您是一个担忧弟弟的好兄长，于是我决定奖励您。”维尔福说，“先生，我要再拘留您一段时间，尽可能短。对您不利的罪状就是这封信，您看……”
维尔福走近壁炉，将信投到火里。金色的火苗啪的一声响，一下子窜得老高，直到那封信化为灰烬。
“您看，”他说，“我将信化为乌有了。”
“噢！真是感谢您！”黑发青年有些感动地向他鞠躬致敬。虽然他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到。
“不过，您听我说，我有一个忠告，是给您的。”维尔福慎重地说道，“我要把您拘留在法院，直到傍晚；或许下次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来审问您，把您对我说过的统统说出来，但一个字也不要提这封信。”
“我答应您，先生。”爱德蒙再次向他致敬，表示感谢。
“您明白，”维尔福说，他瞥了一眼灰烬，灰烬还保持着纸的形状，在火焰上飘飞，“现在这封信已经化为灰烬了，只有您和我知道曾经有过这封信；今后绝不会有人再向您出示这封信，如果有人向您提起，您就否认，大胆地否认，那么您就有救了。”
“我会否认的。放心吧，先生。”爱德蒙点了点头。
维尔福拉了拉铃。
之前爱德蒙见过的那位警官走了进来。维尔福走近警官，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警官点头答应。
“您先跟着这位先生走。”维尔福对爱德蒙说。
爱德蒙鞠了一躬，向他投了一瞥感激的目光，走了出去。
……
门一关上，维尔福就没了力气，几乎软倒在了他的扶手椅上。
蓦地，一道光线极快地掠过他的脑海，使他的脸色变得神采奕奕起来。他站起身来，穿过法院的走廊走到后面相邻的自己的府邸里。
他敲铃叫来了管家，“我有些事情必须要去巴黎一趟。在这期间，在马赛搜索塞西尔的下落。记住，是私下搜索！不要动用警察和宪兵。一旦找到了，就地处理掉。不要让我再次见到他。”
管家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维尔福看着管家的背影离开，露出了微笑。
只要塞西尔死掉了，那么在马赛就不可能有人知道自己和努瓦蒂埃的关系了。而且刚才的那封信……那封本来要令他身败名裂的信，也有可能会让他飞黄腾达！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Chapter 1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