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只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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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圣殿骑士，而且我是认真的。嘿，康纳，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既然我怎么做都不能让老头子满意，那我为什么不索性投身一个认可我实力的地方呢……”
——康纳略一晃神，差点脚下一滑从鸟瞰点掉到底下的柴草垛里。他一如既往地装作听得很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潦草地敷衍了她。
这段时间以来，康纳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阿基里斯会欣然同意凡妮莎留在殖民地，以至于不暇思索地违抗了来自兄弟会的命令。在他眼里，凡妮莎无非是个技艺尚不纯熟的青涩刺客，无论什么时间、哪种场合都不懂得闭上嘴，还总是毫不避讳地宣扬着想要投敌。
所幸她阴差阳错地巧妙杜绝了所有拖后腿的可能，并且总是能走运地找到让每次行动变得简单的捷径。她近乎于执着的聒噪并不惹人厌烦，有时甚至还会让康纳觉得新鲜有趣。他不太擅长和别人交流，从前总是有冷场的局面出现，但和凡妮莎待在一起时，就算他默然不语的时间一再突破界限，也不会让气氛沉闷凋零——因为她总是能找到办法自言自语。
凡妮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翻过瞭望塔顶时顺手扼晕了一个巡逻兵，嘴里的絮语时刻不停：
“兄弟会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衰败过，要是我真的加入了圣殿骑士，我爸爸肯定会气得亲自动身来殖民地把我抓回去……等等，你就真的没有一句评价吗，康纳？”
——当然，有些时候她也会执意寻求他出声反馈。
康纳唯一头疼的就是面临这种情况了。他不懂得如何在不惹恼她的前提下规整地遣词造句，对待这个问题也只好遵从了内心的真实想法，“Daddy issue.”
被他无心的致命一击戳中痛脚，凡妮莎恼火地涨红了脸差点跳了起来，加快脚步绕到康纳身前，转手亮出袖剑一把按上了他的脖子：“我突然想到个好主意——如果我带着你的脑袋过去找圣殿骑士邀功，他们绝对会乐意接纳我成为一员，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康纳被迫停下脚步，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和她对视了好几秒钟，面不改色地开口，“我得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港口。”
他直望而来的目光看得她心跳砰砰乱撞，凡妮莎瞥见他拧起浓密漆黑的眉毛，腮帮咬肌微鼓，颈线因为喉结攒动收紧，而强健跃动的脉搏却平稳如常，胸腔起伏的频率也全无变化。
周遭刚被新雨洗刷过后的空气陡然间变得温热而干燥，她艰难地做出一个吞咽的动作，下意识收起了用来装腔作势的袖剑。
她揉了揉梗得生疼的颈子，退回到康纳身边和他并肩而行，不由自主地嘴硬道，“我不明白，康纳，你刚才好像一点儿也不害怕。你知道我动动手指就能在你脖子上开个口子，而且如果需要的话我绝对会这么干的，我发誓……”
康纳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歪过头颔首，明显没对凡妮莎这番赌气的言论投以过多的关注。
……见鬼。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磨合，没有人比凡妮莎更清楚康纳有多年轻冲动。从溢满茶香的波士顿港口到暴毙手斧之下的土地收购者威廉约翰逊，他的行事作风无疑蛮横又莽撞，为了保护对他而言重要的一切近乎不计后果。可为什么面对她时，他又把她张牙舞爪的虚张声势看得那么透彻？
……
或许是因为康纳自然而然地把她也列入了“需要保护”的一栏吧。
想通了这一点，凡妮莎的心情由阴转晴，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她此行是要为即将离家出海的康纳送行。最初得知他居然有艘货真价实的帆船，她很是吃了一惊，随即就跃跃欲试地想要跟他一起航海冒险。不幸的是，迷信的大副罗伯特福克纳坚决不允许女性往甲板踏上一只脚——“绝对不行！这会带来厄运！”他挥舞着拳头这么说，恐吓地龇着一口满是酒渍的牙齿。
康纳当然不会介意这些无稽之谈，可是这回凡妮莎反倒成了率先打消主意的那个人。原因很简单：她不想让康纳为难。相反地，她还郑重其事地拜托了福克纳务必照料好康纳……她免不了担心以他横冲直撞的脾性总有一天会惹上大麻烦，而后面发生的一切也恰到好处地证实了她的猜想。
当时，在街边的小酒馆里，福克纳很友善地应承下了她的请求（“够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别再讲话了！”）。
她所不知道的是，临行前康纳特地找到阿基里斯，直言不讳地表达了将凡妮莎托付给对方照顾的意图。
“我不在这儿，她就没有别的后背可以躲了。”对此，康纳显得忧心忡忡。他心不在焉地左右把玩着双手，目光炯亮地直视着阿基里斯，“我想你最好让她安分地待在房里，这样会比较安全。如果她被人欺负了，就让她记下名字，等我回来再帮她欺负回去。”
“你只需要操心你自己。”他的导师沉默着听完，表情有一瞬间的哭笑不得，最终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他好像已经把她当作一份责任来对待了。对于这一点，阿基里斯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认为自己有责任提醒凡妮莎别玩得太过火，又由衷地为最近康纳的成长感到欣慰。
事实上，凡妮莎也在苦恼于如何暗中帮助康纳，又让康纳觉得是他在保护着她……
从波士顿郊区到轮渡停泊的港口需要穿过一片未经开发的丛林，那是最快速便利的捷径。这里阳光清澈，常年丰沛的雨水将空气浸润湿甜，越往人迹罕至的深处走去，草木的鲜香愈发四溢。
顶着日头行进了良久，他们停下来小憩片刻，康纳忽而向旁侧一折身，压低重心就势滚入了低矮茂密的灌木丛。再度现身时他的右手已经拎了一块红肉和一方白色绒细的毛皮。他把肉块用牛皮纸包好，毛皮勾到腰间风干，然后才回到凡妮莎对面蹲坐了下来，用随手摘来的草叶擦拭着指间干涸的血迹。
“这是什么？”凡妮莎停止了跟枝头松鼠闲话家常，忍不住好奇地向康纳带回来的那块雪白毛皮张望。
“一只兔子。”
康纳解释说，“我听见它掉到了陷阱里，就是那种本地猎人最喜欢用的、带着小诱饵的陷阱。我跟族里的长辈学习过，所以能分辨出它们被困住后发出的声音……”
康纳难得的侃侃而谈让凡妮莎忽然觉得，有时候安静下来聆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似乎不再那么急切地想要倾诉了。
大事不妙！她居然不想说话了！
为了挽救自己频临失溃的人格，她干咳了两声，半开玩笑地问，“既然你抓了只兔子，它旁边有金盏花吗？”
她敢拿五十英镑打赌，康纳一定不记得很久以前她讲的那段“兔子和金盏花”的冷笑话了。这样一来，她就有理由据此对兄弟会的未来感到忧虑，进而发表索性加入圣殿骑士的言论也就更加顺理成章……
“没有金盏花，但是有这种……我叫不出名字的花。”她完全没有料到，康纳的神情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探手到了身后，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束翠蓝与金黄相间的、只有指甲大小的野花来。
“我在城里见到的姑娘收到花都会露出笑容。”
他说着，眼前所见使得声音渐弱，他手足无措起来，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哭了？”
“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花。”
凡妮莎跟他一样奇怪于自己的多愁善感，只不过她实在激动得难以自抑。她爸爸从来不像其他父亲那样认真聆听她的话、给她拥抱、称赞她或者送她花……但那又有什么关系？现在总算有人愿意这么做了，她手里这束散发着馥郁芳香的新鲜野花就是最好的证明。
“将来你会成为一个好爸爸的。”她真诚地说。
康纳注视着凡妮莎，心里认定了效仿别人讨姑娘欢心是不对的，从今以后，他得自己琢磨方法。
就算她流着泪的脸更好看，他也不想让她哭。
说不定等他出海后，可以幸运地抓到一只八脚章鱼……她会喜欢吃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一只兔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