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书·青灯羽》卿之北

6、第二章 寿诞（3）

　　第二日是五月初四，明日便是璇玑诞辰。

　　璇玑出生在大荒历三千六百四十八年，也就是一百年前，他是当时南方小国辞山国的王子，母亲为一个偏妃，父亲后宫无数日日酒肉声色，最终导致国破家亡。璇玑流落天涯十年间悟通天地之道从此开始寻求成仙之法，之后斩妖除魔广收门徒，成就了今日九重华阙与入云殿。

　　这一段历史被记载在许多书中，无不写的绘声绘色精彩纷呈，使得天下人心向往之。

　　这一天天色大亮，青灯在路过那个长廊时便看见云皓渊在一旁散步。他还是穿着那身绣着暗金龙纹的长袍，手中握着一把折扇，上面用墨绘了山水。

　　青灯走过去还没等开口，就见云皓渊把折扇手了，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礼。

　　“青姑娘。”

　　“你唤我青灯就行，如果真要行礼，我岂不是要对你下跪磕头？”青灯笑了出声，走过去把他的拳头挡下来，一旁的其他弟子正用盘子托着各色物件到处走，毕竟日子将近，准备的也越来越匆忙严谨了。

　　青灯转过身，指着九重阙对云皓渊说：“那里是师父住的地方，第九层名为入云殿，今日夜里会大开高楼，整个九重阙用夜明珠装饰的亮如白昼，歌舞升平直至日升方止。”

　　“那明日便可看见璇玑宗师了？”云皓渊笑着问。

　　青灯点点头，看着耸入天际的九重阙在日光下发出淡淡耀眼色彩。

　　两个人就这么立着，青灯总觉得云皓渊在看自己。

　　她回过头问他：“你们皇宫与九重华阙比，哪个更美一些？”

　　云皓渊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阵才开口：“俗世的金玉奢华与仙家的冷峻孤傲本不可相比，至于哪个更美，只能看个人的眼光如何。”

　　他顿了顿，又说：“云齐国国都名为苍宇，宫殿立于苍宇城的正中，叫做极宇登天宫，在云齐国已经矗立了六百多年，云齐尚黑与暗金，整个皇宫的颜色便是肃穆庄严的沉色，天空云彩绚丽万分，底下便是巍峨的殿堂，父王上朝的地方叫登天阁，共有九十九级台阶，站在那里，可以俯瞰全城。夜晚火烛光会将整个天际染红，宫女提着灯笼穿着长裙在夜色中静静的打更，你坐在宫殿的帷帐内，便可听见外面的长诺盛：天下安宁，四海升平。”

　　“美么？”青灯倚在游廊的扶手上，用手支撑着下巴。

　　云皓渊笑了，并不答：“你自己去看看，便可知道了。”

　　青灯了然，点点头应允。

　　云皓渊看着她，又问：“既然我告诉了我的家，那么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可好？”

　　“什么？”青灯转过身应。

　　云皓渊看着那边的九重阙问道：“既然那里的高塔叫做九重阙，那么最后一个‘华’字，又落在了哪里？”

　　青灯笑着点头，不由得在心里夸赞人的聪明，她带着云皓渊向前走了几步，过了那条小河和湖泊，走到了山城的一端，从这里隐隐约约可以瞧见山谷，里面枝叶繁盛，但青灯总觉得能看见那两只该死的石狮子在对着她嘲讽的大笑。

　　“在那儿。”青灯指给他看，“那山谷中便是。九重华是一座地宫，传说有九层，但从来没有人进入过。”

　　“哦？”云皓渊有些好奇，“是禁地么？”

　　“也不算是。”青灯有些沮丧，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与云皓渊听，云皓渊的表情渐渐显得有些吃惊，他对于这个地方的兴趣更大了些，到处都是未曾见过的仙家秘术。

　　谈及花田海，云皓渊将折扇微微的张开，问道：“青灯你可知道那花田海的花老先生性格古怪，不是谁都能进入他的宝贝花田的？”

　　青灯点点头，有些忧虑：“这倒是清楚，不过只能说，天底下没有请不动的神，只看办法对不对。”

　　云皓渊含笑点点头，突然有些神秘的开口：“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谈及这个，青灯的神色都亮了起来：“什么办法？”

　　云皓渊不紧不慢，反问一句：“你可知我母妃明妃娘娘的姓氏？”

　　青灯摇摇头。

　　云皓渊缓缓说道：“她姓花。”

　　——

　　“不行！”

　　没等青灯把话说完，羽渡便斩钉截铁的否认，开玩笑，让他承别人的情，岂不是说他羽渡胆小无能不堪大用？何况是那个人，叫什么来着？云皓渊？别看他衣服风度翩翩正人君子的样子，瞧青灯的眼神跟豺狼一样，差点把青灯给吞了去。

　　羽渡大幅度的摇头表示自己的坚决，这一次谁说也没用，青灯也没用。

　　青灯被这个驴脾气的家伙搞得有些无奈，她双手环着胸站在羽渡的静修室里，这个地方能随意进入的除了羽渡，便只有青灯了。

　　“为什么不行？云皓渊是好人，他愿意帮忙不知能省了多少事。”青灯强调，一字一句的开口。

　　可惜羽渡还是咬紧牙关不放松，他甚至急的脸色有点发白，青筋都快要起来了。

　　“给我个理由！”青灯有些烦躁的开口。

　　“我不喜欢他。”羽渡言简意赅的回答，他不会说假话，给出的借口往往都那么直接。

　　“你凭什么不喜欢他！？”青灯赏了羽渡一个白眼。

　　“因为他喜欢你。”羽渡这一句话更干脆利落，直戳重心。

　　这下没把青灯吓个半死，她有些怪异的看着羽渡，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喜欢你。”羽渡没好气，嘟囔着开口，窝在一边的椅子上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圈儿。

　　青灯尴尬的扯扯嘴角，笑的有些勉强：“开什么玩笑，他才认识我多久。”

　　羽渡抬了抬眼皮：“你不信便不信。不用理我，扔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青灯看着他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些烦躁，把手往腰上一叉，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门。

　　直到黄昏时分，宾客们陆陆续续登上九重华阙还不见到羽渡的身影，青灯将他的房门推开，日落的金色阳光透过门窗落在地板上，一旁的椅子上还蜷着一个东西。

　　是羽渡。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来表现，让青灯无可奈何。

　　比如这次像一个球或者一只小狗狗一样团着。

　　“你起来，一个首席大弟子这样发脾气，像什么样子。”

　　“我不管，我不起来。”

　　“师父找你呢，你必须得起来。”

　　“就不，不起来。”

　　青灯对着面前这个家伙长叹一口气扶住了额头，走过去拽了拽他的衣袖：“如果我不答应你，你是不是一直要这么坐着？”

　　羽渡点头，表情还很骄傲。

　　青灯彻底无话可说，抓住羽渡把他从椅子上拖下来。

　　“我答应你。答应还不成么？”

　　羽渡狐疑的抬了头：“真的？”

　　“真的。”青灯拉长了音，“我们自己去花田海，与那个云皓渊没有关系，我也不带着他。”

　　“你不骗我？”

　　“我几时骗过你？”

　　羽渡听完，这才笑逐颜开的从椅子上下来，只是他团了太久血脉不通，刚站在地上就差点崴了脚。青灯看着这样子差点没想揍他，但她回头，发觉羽渡正嘿嘿笑的高兴。

　　“你怎么了？”青灯拉着他的袖子，羽渡慵慵懒懒的跟在后面。直到走到了九重华阙的底端，羽渡和青灯才站定整理衣装，一前一后的进了九重华阙。

　　此刻的九重华阙已经是被装点过，巨大的白色夜明珠一颗颗坠在琉璃瓦下照得如同白昼，捧着各色物品的弟子脚踏风行衣袂翩然而起，并不带一丝一毫的声音。四周的铃声轻响，一副巨大的鼓乐画卷展开，一点点从外面放出丝竹之声，整个九重华阙都可听见，但却不会觉得声音过大，只觉得悠然而来。红毯从九重华阙内向外散去，宾客鱼贯而入，欢笑之声不绝。

　　九重阙共有九层，原本应当阶梯上百无穷无尽，但此刻的九重阙里，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大殿宇，高层处星移斗转，每个桌案旁边都有夜明珠微微照明。在这一层广阔的尽头，一个广袖长袍的人翩然而立，他须发尽白微微含笑，轻轻开口，声音便传入所有人耳朵。

　　“此地乃九重华阙的入云殿，老朽乃入云殿宗主璇玑，诸位宾客远道而来，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宾客见此盛景不由得哗然，纷纷赞叹巧夺天工，璇玑得道成仙已指日可待。

　　而在宾客中却有一个人淡淡的开了口：“时空斗转之法……？还真是厉害啊，璇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