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弑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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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慕王后身着白衣，独自高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看着元昊率人浑身浴血进入大殿。
元昊抬头看着卫慕王后，眼睛眯了一眯：“母亲，我回来了！”
卫慕王后端坐不动，看着儿子，眼中各种情绪不断交幻，最终长叹一声：“我低估了你的强硬。”
元昊向前迈出一步，盯着卫慕王后近乎痛恨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卫慕王后昂首大笑：“因为我是你母亲，我生你养你教你助你，若没有我，哪来的你？我倒想问问是为什么。我的好儿子，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就带着兵马冲进王宫，拿刀刃对准你的母亲，你想要干什么？你攻打牦牛城，牺牲了我党项两万好男儿的性合，如今牦牛城何在，这两万将士何在？”
元昊看着母亲，只觉得无比陌生，他知道她一向高高在上，一向喜欢操纵于人，可是此时她已经一败涂地，却仍然气势不减，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痛恨，这种痛恨让他和卫慕王后母子之间，再无相容的可能。他忽然冷笑一声，神眼中鹰鸷：“父王刚死，母后就血洗王宫，杀死咩迷妃和我弟弟阿里，挟持各大部族，瞒丧不报。当真以为我王族无人，你卫慕一族，就可以号令党项了吗？”
卫慕王后笑到浑身颤抖：“你为了咩迷氏向我问罪，我的儿子，居然为了我帮他除去对头人而向我问罪？可笑，可笑啊！”
元昊脸色铁青：“我才是党项王，罪与非罪，杀与不杀，只有我才能够决定！”
卫慕王后冷笑：“党项王？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当这个党项王？你以为你是德明的儿子，就天生能继承这个王位吗？元昊啊元昊，如果你不是我卫慕姑皆的儿子，如果我的背后不是卫慕一族在支持，如果你的母亲是咩迷氏，那么死的人就是你，坐在王位上的就是别人。”
元昊看着冷酷的母亲，近乎痛恨地说：“如果可以，我宁可选择我是咩迷氏的儿子。至少，我的母亲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拿自己的生命去保护我，而不是把我当成工具，甚至当成敌人。”
卫慕王后跌落座位上，神情似乎老了十岁，喃喃地道：“我的儿子，我这二十多年来牺牲一切所保全的儿子，竟然对我说，他宁可做我敌人的儿子！”她忽然狂笑起来，笑到迹近崩溃。
元昊闭上眼睛，又睁开，声音中也带了几分无奈：“为什么，为什么您要这么做，为什么我们母子一定要弄到这样刀枪相见！”
卫慕王后猛然站起，厉声道：“是你不尊母命，先站到了我的敌人这边去。”
元昊冷酷地道：“我才是大王，王权高于任何名义。就算你是我的母亲，也休想凌驾于王者之上。而且，”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却带着掌控一切的气势：“如今你我再作争辨已经毫无意义，母亲，你输了。胜者为王，我才是现在决定一切的人。”
卫慕王后惨白的脸上一丝凄然的微笑：“是啊，你想怎么样呢？想把我怎么样，想把我卫慕一族怎么样？”
元昊不由地转过头去，看了一下身后。在他的身后，一名侍女手捧着一壶酒已经悄然站在那儿多时，只是方才她的身形被元昊遮住，而大家也根本未注意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侍女而已。
卫慕王后的脸色已经白到接近透明，她不能置信地看着元昊，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你想弑母？”
元昊微一犹豫，忽然外面一名卫士冲进来报道：“回太子，卫慕一族已经全部被擒，卫慕山喜人头上此，请大王验证！”说着，双手呈上卫慕山喜的人头。
但听得卫慕王后尖锐的声音：“山喜——”她的眼神似要渗出血来，双目赤红，银牙紧咬，双手紧紧地握着宝座两边的雕龙扶手，才能够压制住自己没有冲下去。
元昊脸色微微一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他身后的野利仁荣适时走出来，问道：“太子，卫慕一族五百余口，作何处置？”
“卫慕一族，”元昊恶狠狠地一咬牙，看着卫慕王后道：“卫慕一族谋逆，不管男女老幼，全部沉入黄河之中，让滔滔黄河水去洗清他们的罪孽吧！至于王后——”他停了下来，从面无表情的卫慕王后到身后带着急切、焦虑、忧心、不忍等等不同眼光的臣子们身上一一扫视过后，才冷冷地道：“王后已经嫁入我王族之中，卫慕一族谋逆，王后会在各大族长们面前指证他们，并亲自宣读处置他们的王令。她是先王的妻子，我的母亲，她永远与卫慕一族无关，也不能算是卫慕一族之人。先王驾崩，王后将为他永远守孝祈福，自此之后永居佛堂，不见外人。”
“你要我向你屈膝，你要我背叛我的族人，然后，再照你的安排去做个活死人？”卫慕王后突兀地大笑起来：“如果我不愿意呢？”
元昊脸色铁青，如同戴了一个青铜面具一般：“我不相信你宁可选择死亡？”
卫慕王后看着元昊，忽然从疯狂而变得平静，她看着元昊的眼神，像是一个真正的母亲看着被自己宠坏了的幼儿孩子一样：“元昊啊元昊，你是我的儿子，是我的血中之血，肉中之肉。你的性子其实不像你的父王，你的脾气同我一模一样的。我什么都安排好了，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照我的安排，你将继位为王，我帮你管着王国，直到有一天，你真正成熟的时候，我会把一切都交给你，这个王国迟早都是你的。这样有什么不好，打老祖宗开始，母亲帮儿子照管族务，打理王国，这不是很正常的吗？甚至连大辽大宋这样的大国皇帝，不也是照这样过来的吗？不也一样是圣主明君吗？你还年轻，你的母亲已经老了，你还有无限的将来，可是，你却仍然冒着逆母之名，冒着王朝分裂的危险，甚至是押着生与死的赌注，你仍然要与我一战。为什么，因为你同我一样，都不甘心居于人下，被人掌控。元昊，我许给你无限的将来，你却仍然放手一博。而你给我的却是已经没有未来，你以为，我会从命？”
元昊听她说一句，脸色便冷上一分，直听到卫慕王后说完，整个人发出来的寒气已经足以让身边的人不由自主的寒颤起来。
元昊一字字如同齿缝中发出来似的：“还不侍候王后上路！”
那侍女捧着酒壶，吓得战战兢兢，只这十余步的距离，却走了很久，才走到宝座之下，刚要迈步上台阶，却双脚发软，再也进不得一步，只得顺势跪下，双手将酒壶高高举起，颤声道：“请王后饮酒！”
卫慕王后伸直了手，从那侍女手中，用力抓过酒壶，打开壶盖，看着壶中殷红色的酒液映着银白的壶身，有一种奇异的瑰丽之色，她笑着摇晃了一下酒壶：“鸩鸟之羽，百炼之酒，瑰丽无比，销魂夺魄。”她停下手，眼中有一种安然的放弃：“我累了。我忍耐了二十年，我以为忍耐可以换来明天。可是，我到现在才明白，我自以为为爱而付出的忍耐，结果成了最可笑最不值得的忍耐。如果有来生，我想我会懂得怎么去选择。”忽然仰起头来，将壶中鸩酒一饮而尽。
元昊失声叫道：“母亲！”飞奔上前，在卫慕王后身子就要倒下之时，抱住了她。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弑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