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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大婚盛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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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果然又是另外一天。
天还没亮,锁呐的声音就已经吹响全城,喜气从王宫开始弥漫到宫外甚至是城外,到处张灯结彩,所有的人都穿着节日喜庆的衣服出来,街头巷尾,满是笑呵呵打招呼说喜庆的人们,王宫外的广场上更是围得人山人海。
元昊王子今日册封为太子,元昊太子今日要娶卫慕家的姑娘当元配正室。这是什么意思,恐怕只有政治灵敏的人才闻出真正的意思来。只有皇帝才能够册封太子,西平王,只是一个王而已,他的继承人只能称为王子,而今日他却要册封太子。
王宫内外,所有的仪仗队都已经摆开,大辇方舆,卤簿仪卫,大宋大宋皇宫里应该有的,这里也已经差不多有了。仪式开始时,先是有两头以锦锻装饰的大象打前驱,象背上是金色的莲花宝座,坐着两名白衣巫师,后面则是无数龙凤日月旌旗一队队排列而过,再则是一排排孔雀雉鸟羽毛所制的大扇依次而过,又有无数侍卫穿着五色甲胄,执画戟长矛大斧锐牌而过。仪仗之后,就是全套鼓吹,那是从远祖拓跋思恭时就传下来的,鼓吹共有三驾,大驾用一千五百三十人,法驾用七百八十一人,小驾用八百一十六人。以金钲、节鼓、搁鼓、大鼓、小鼓、铙鼓、羽葆鼓,中呜、大横吹、小横吹、觱栗、桃皮笳、笛为乐器,吹吹打打。各部族依着部落人数比例,共有五百名青年男女,穿了饰有各部族徽的盛装,随着乐声在王宫门前起舞。
李德明率各部族首领,坐在大殿上。先是卫慕家依着婚俗,先来请婚,党项婚俗,是女家先来行聘纳亲,然后才是男方娶亲。
全套仪式,由两名从象背上下来的白衣巫师主持,党项人信巫,重巫师,凡有婚嫁生死,均由巫师作祭主持,烧龟甲问神,戴面具驱鬼,洒神水祝福,登高上祷告,都不能少了巫师。
巫师站在正中,绕火圈走了三圈,请新娘新郎行婚礼。两队白衣侍从侍女,从大殿的两边,各拥着新娘新郎入殿。
党项居西方,西方为金,尚白,因此党项人以白为贵,所以今天的新郎新娘都是身着白衣。新太子元昊衣白窄衫,白狐皮镶领袖边,戴贴金起云冠,冠顶后用各式珠宝垂重重结绶,后跟着八名白衣侍童,气宇轩昂,王者气象。
太子妃卫慕青兰穿白色翻白狐皮右衽长袍,镂空金腰带,梳高髻,戴镂空金起云冠加金步摇,还戴着长串金耳环、金腕钏,及以璎珞串珠满身,在八名白衣侍女环绕着出来,更胜似九天玄女。
新郎新娘向西方行礼,巫师高声唱祷:“男女相亲,择日求安,送女迎媳,依礼转行。”
新郎新娘向西平王行礼,西平王李德明和王后卫慕氏高坐在上,受了新人之礼后,李德明才微笑道:“我们党项老话说:若爱孰不爱婚姻,若恨孰不恨敌寇,你们今日成亲,常言说最近亲近者夫妻,,世间婚姻中,互不敬爱者无。我愿从今往后,你们相亲相爱,相扶相敬。我们为父母的,儿女事了,方得心安。”
说罢,两边侍从捧上太子玉玺和太子妃金印,李德明亲手递与两人。两人再起,巫师高唱:“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两人依礼再相对交拜,便是礼成,可以送入洞房了。
正在此时,外面有人来报:“禀西平王,野利家族贺使到——”
李德明大喜,站了起来,叫道:“快请!”
野利家族是李德明的母族,当年李继迁避难地斤泽,各大部族多年来各自为政,表面上拥戴,其实各打自己的主意,真正全力拥戴的也唯有野利氏、罔氏、折氏等几个部落,其中野利大族长更将自己的娇女嫁与李继迁,未几,生下长子李德明。
不料宋军围剿地斤泽,各部族被打得大败,李继迁人马全部打光,只身遁逃向辽国借兵,他的母亲罔氏和妻子野利氏也作为李继迁的妻子被俘往宋朝。宋朝本拟将两人斩首示威,后来为了招抚李继迁父子,改为软禁。为了向辽国求援,李继迁娶了辽国的宗室之女义成公主,野利氏却身为俘虏,滞留宋邦。
直至李德明继位,野利氏才得以返回党项,野利家的娇公主,在经过二十多年的俘虏生涯之后,已经身心俱伤,但是灵州城的王宫中,却还住着义成公主。李继迁当年被六谷部的潘罗支所暗杀,李德明仓促继位,立足未稳,要倚仗辽国的册封诏书,才能够镇服各部族。而辽国的册封诏书中,还特别提到要李德明“善事公主”。
一个皇宫,住不下两个皇太后。李德明只得将天都山封赐于野利部族,在天都山营造行宫,安置野利太后。天都山位于宋境和灵州之间,气候宜人,地质肥沃,出产甚多,天都山的行宫也造得很优美。只可惜,在宋境中当了二十多年俘虏的野利氏的身体却已经犹如风中之烛,比不得义成公主养尊处优,在回来三年后就病重去世了。党项是宋辽两个大国的臣属,西平王家有丧事,必向大国告哀,而由诸国派使节前来致哀敬礼。而当时义成公主犹在,野利氏以西平王生母之尊,却不但不能以太后身份入葬,连向诸国致哀的资格都没有享受到,而草草入葬。
尽管数年后义成公主死后,李德明又已经势力大涨,终将野利氏封为太后,风光大葬。然而李继迁父子对野利氏的态度,却是足以令得野利部族十分寒心。因此野利氏死后,野利部长族就长居天都山中,对于王庭中的事务,从此很少凑和。几次点集兴兵和回鹘、吐蕃作战,甚至是李德明从灵州迁都兴州这样的大事,野利家族虽然也有人到场,算是勉强给李德明这个党项族的共主一个面子,却都是野利部族中不甚重要的人物,显见纯属敷衍了事。
党项人重母,李德明做了三十年的西平王,诸事顺遂,唯有这件事实是不甚舒心。好在时间也过了二十多年,大家的思想也渐渐缓和了,这次元昊既封太子又大婚,野利部族来的贺使是族长野利仁荣的弟弟野利遇乞,并带着厚重的礼物,这也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派出核心人物到王庭,自然令得李德明甚为欣慰。
不料到昨天为止,各大部族的贺客都差不多到齐了,连最远的瓜州贺使,也堪堪在游行大典快要开始时赶到,而野利家族的贺使,却是到了此刻婚礼仪式将完还未出现。李德明表面不发一言,心中却实是惦记,此时见野利家族的贺使终于在婚礼最后一刻赶到,心中自是大喜,亲自站了起来叫人迎进。
宫门的阳光射入,在刚刚进入宫殿的这一行人身后形成光晕,也使得大家一下子没看清野利家贺使的脸。直到这一行人走近,跪下行礼,当先一人朗声道:“野利部族贺使野利遇乞,率族人向西平王道贺立储之喜,向元昊太子道贺新婚之喜,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大风沙,幸得长生天保佑,终于能够在最后一刻赶得上元昊太子的婚礼,还请西平王原谅我们的迟到之罪!”
李德明已经是满脸欢喜,亲自上前扶起了野利遇乞,道:“你们能够赶到,我已经是很高兴了。你们遇上了大风沙,人马没有什么损失吧?”
野利遇乞笑道:“还好,长生天保佑,只损失了十来匹马,大部份的礼物都完好无损,已经送进宫了。”
李德明营造天都山行宫的时候,野利遇乞还只是个小男孩,跟当年野利氏被掳时的李德明差不多大。野利氏被掳二十多年,心中悬挂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一直是一个垂髫小儿,反而对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个高头大马比当年的丈夫李继迁还老的那个西平王李德明十分不能适应,却对才四五岁长得酷似李德明幼年的小侄子野利遇乞喜爱异常。
李德明爱屋及乌,对这个年龄只比元昊大了几岁的表弟也十分喜爱,此时与野利遇乞二十多年不见,骤见之下,不禁仔细打量。
野利遇乞身形高大,凝重如山,颇有刚毅之势,但是却是神情和曦如朝阳,望之令人心生温暖,实是可以让人放心倚仗的好男儿。
野利遇乞既已站起,他身后诸人,也礼毕站起来。只因野利遇乞身形高大,方才众人逆光都不甚注意,此时却均将眼光落在他的身后,甚至已经有人失声惊呼起来。
李德明这才看到,神情顿时微微变色,失声道:“胭脂?”
殿上所有的人,眼光都如利箭一般射向没藏胭脂,胭脂却反而上前一步,站到了野利遇乞身边,傲然抬头:“胭脂见过西平王,王后!”
野利遇乞微笑着握住胭脂的手,介绍道:“请容我向西平王介绍,这是我的新婚妻子胭脂,我们来时在路上刚刚成亲,”
胭脂转头向站在一边的元昊和卫慕青兰含笑行礼:“野利遇乞之妻,见过元昊太子、太子妃!祝元昊太子和太子妃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诮之意,眼中的挑衅之色,更是毫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