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十六话 错位 ...
-
那天过后，3601的房门上多了一块牌子，上书：保险推销与曾小贤不得入内。
曾小贤趴在门口嚎啕，吕子乔沉痛地拍拍他的肩膀，“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感情的事呢，是不能强求的。做人最紧要是开心，饿不饿，叫碗面给你吃？”
“你滚！”曾小贤一把拍开他的爪，用力凿着3601的房门，“你以为这是谁造成的！再说了，我住在这儿！”
吕子乔大方地拇指一指隔壁，“你也可以搬啊。”
曾小贤瞬间停止嚎啕，多余地横肘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皱眉盯住他，“你租房行骗的事还没解决，转移什么话题？”
吕子乔立刻露出一脸可怜相来，抽嗒着抓住曾小贤的衣袖，“贤哥，大侠，上天怜见，你以为我想用这种方式来租房吗？你以为我不想正大光明地一个人住进来做个安静的单身贵族随心所欲地结交美女吗？你以为我想被个冒牌同居女友绑住手脚干什么都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吗？答案是否定的！都是否定的！只不过，再安静的美男子也要吃喝拉撒睡，没有钱，寸步难行，我这不也是迫于生计吗？大侠，你就行行好，饶过我们这一码，给我一条活路吧！”
曾小贤不为所动，“我给你活路，你给我活路了吗！我现在跳进黄浦江都洗不清了，你如果不把这件事给我搞定，我死的惨，你也休想好好活！”
吕子乔连忙撤回手抓住自己的衣领，“不要吧，大家都是朋友，随随便便玩殉情不太好吧？”
“那就，”曾小贤比了个手刀一字一顿，“你死，我活。”
语毕转身进了3602，吕子乔抓着衣领琢磨了一下，赶紧跟上去，“我想到了，胡一菲的书呆子弟弟和林氏银行的千金大小姐是不是马上就要登场了，如果我能把他俩撮合成一对，解决了胡一菲头疼了几十年的她弟弟嫁不出去的老大难问题，从而成了他们家的头号恩人的话，还怕保不了你？”
曾小贤沉思了一下，反问，“这么漫长的任务，等你完成，我岂不是死得就剩渣了？”
吕子乔胸有成竹地竖起三根手指，“最多三天。”
曾小贤一挑眉，“说话算话？”
“多一分钟我都任凭处置。”吕子乔说着凑近了一点儿，“不过啊，能力和办法我是有的，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们做兄弟的，你就不支持我一下？”
曾小贤提防地瞄着他，退开一步，“好吧，精神上支持你一下。”
吕子乔紧跟着贴上前去，“光是精神上支持一下？”
曾小贤撤了半步发觉无路，一手贴墙一手横亘在两人之间，“干什么？你还要打我□□的注意啊？！”
吕子乔理所应当地挥开他的手，“你的□□本来也是我的，我说的是经济上支持一下啦！”
曾小贤蒙圈了，“你说什么？！”
吕子乔愣了一下，差点儿没反应过来，“……对啊，我说了什么？……算了，关键在于后半句，打发点儿吧？”
“你少来！”曾小贤回过神驳回去，“经济支持再也没有了！”半天僵持不下，只得豁将出去，“□□倒有你要不要啊？！”
吕子乔上下打量着他，顺手解开自己的领口，“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去你小姨妈家的芭蕉扇！”曾小贤猛一激灵一把推开他撤到沙发另一侧，一弯腰顺手捞起茶几下面一本板砖一样的精装书，又想起不久前在浴室里那惨烈的一幕，心理阴影严重地瞪着他，“你别过来！你要是再敢胡作非为败坏我的声誉，我就干死你！”
吕子乔恶作剧之心大盛，嬉皮笑脸地抖着肩膀过去，“来呀来呀，来呀英雄？是你说经济没有有□□的，不管哪样，总得支持一个吧？”
曾小贤一边后撤一边侧头余光瞄了一眼身后，看透了走投无路，又见吕子乔已经一脚踏进了危险区域，终于把心一横，一板砖拍将下去。
啪叽。
“曾小贤你……”吕子乔扑通一声趴倒在地，伸向前面的手颤抖了一下，垂落下来。
无尽的黑暗，虚空中漂浮而过很多年一样的感觉，吕子乔迟疑自己是在昏迷还是清醒，总觉得很多往事排成一列接连闪过眼前，现实还是虚幻，此处还是彼端，真或假，近或远，用力一想却忽然忘记了开端，这个发现给他带来一种巨大的恐慌，猛地挣扎了一下，像是高空坠落由天入地，睁开眼的瞬间甚至险些呛了一口浓烈的空气。
吕子乔晕头转向地辨别了一下所在，终于意识到自己躺在3602的沙发上时，连忙调动自己虚软的四肢起身。
“没死啊？”
熟悉的声音。
吕子乔循声看去，正见曾小贤坐在旁边的沙发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看电视，连点儿余光都没分过来。吕子乔反应了一下，立刻挪过去一把抓住曾小贤一只手用力握了握，真实可感，于是终于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小贤，我刚才做了个梦，我……”
哪知曾小贤回过头来一张茫然且蕴藏怒意的脸，看看他又看看他紧抓不放的手，叹气，“大哥，你有完没完，算我服你了好吗，胡一菲的书呆子弟弟和林氏银行的千金大小姐已经来了，就在隔壁，你还不准备抓紧行动吗？时间不等人啊。”
吕子乔反应了一下，期间仍没撒手，“……谁？你说展博和宛瑜？”
曾小贤费劲地抽出自己的手，莫名地瞧着他，“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
吕子乔收回手摊开来，低头盯着自己的掌心，用力盯，仿佛想要透过手掌看穿这个一团乱麻的现状一般。良久，久到曾小贤也觉不对，关了电视观察着他的动静，久到他们屋的老鼠都能抱了三窝之后，吕子乔突然抬起头来仰天大笑，边笑边放声高喊，“老天爷你个挨刀货！老子他妈的穿越了吗啊哈哈哈！！！”
曾小贤被他这来势汹汹的笑骂吓得嘴里的棒棒糖都掉出来摔碎在地上，缩了缩脖子不自觉也抬高了音量，“吕子乔你疯了？！”
吕子乔看向他，摆正表情，“曾小贤，你记不记得我是谁？”
曾小贤顺便默认了他已疯的事实，“废话。”
“我是说，关系，咱俩的关系。”
曾小贤停顿了一下，“债务关系，不记得就出鬼了，怎么你想赖账啊？”
吕子乔一脸平静，“我是你男人。”
曾小贤险些岔气，“……我是你老子。”
“……好吧。”吕子乔叹了口气，一拍膝盖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去还债。”
实际上，他觉得他如果再不接触一下冷空气就会爆炸了。
拍到一半换剧本的事他们遇到过，但那不过是个恶作剧，而现在，遑论恶作剧与否，他身处的这个空间熟悉又陌生，而且令他感觉孤立无援。
吕子乔站在3602的门口，背对着屋门摸出手机来，播出记忆中的那个号码，在等待提示音中听着自己清晰的心跳。
“喂？”一如他所料的声音，却不知会否是他所期望的那个人。
“我问你一个问题，”他突兀地开口，停顿了一下，“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我们在游乐园的那个摩天轮上，发生过什么？”
彼端静默了片刻，“吕子乔，你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我什么时候和你去过游乐园了？”
吕子乔闻言闭了闭眼睛，重新张开时忽然嬉皮笑脸地唱起来，“在梦里，在梦里见过你……”一边唱一边自己挂了电话。
有一点是已经可以肯定了的，这要不是穿越，那就是又一次集体失忆，而且单单除他以外。
吕子乔有点茫然，他觉得他有好多问题得搞清楚，但是一时之间又理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径直进了电梯下了楼，满小区漫无目的地游荡。本来像是个神情恍惚的游魂，只是在一条黑影与他擦身而过之时他的双眼猛然一亮，迅速一伸手抓住了那人的衣袖，回手一拽拉过来，目光一对立刻像是见到了救星，“神父！”
身穿神父装的男人犹疑地打量着他，“你好？”
吕子乔找急忙慌地问，“你不认识我了？”
神父上下打量他片刻，“你认识我？”
吕子乔：“当然啊！汤姆孙·克鲁斯嘛！你几年前被请来主持我们公寓王铁柱和田二妞的婚礼，结果当天闹肠胃，我卖了一颗药给你，不记得了？”
神父满脸狐疑，“什么几年前，这不是几天前的事吗？而且，我什么时候闹肠胃了，婚礼当天我到这的时候新郎新娘都逃婚了，我根本就没主持，连那个婚礼策划人答应给我的红包我都没见着，还害得我白跑一趟，你说我亏不亏？”
吕子乔有点缓不过来了，“……时间不对，事件也不对，搞什么，只有人是没变的？”
神父在他面前挥挥手，“小伙子，你怎么了？”
吕子乔觉得他浑身发虚，于是看向神父叹息道，“神父，我可以找你告解一下吗？”
神父欣然点头，“随时欢迎，你有什么罪？”
吕子乔思考了一下，纠正道，“……神父，我可以找你倾诉一下吗？”
神父便顺手拉他在花坛边坐了，一摊手示意道，“说吧。”
吕子乔考虑了一下措辞，“是这样，你相信有穿越这回事吗？”
神父点头，“我相信小说和电视剧里老有这回事。”
吕子乔：“那我们就当这回事是存在的好了。现在，假如，我是说假如，我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不能说和我原来所在的世界完全平行的时空，至少，我认识的人还是那些，但是时间事件却全部重组了。在这个时空里，我和我原本的那些死党们正处于重新认识慢慢熟悉的过程，而我原本的……伴侣，现在只当我是个发了疯的普通朋友。”
神父一副半懂不懂的表情看着他，点点头，“然后呢。”
吕子乔：“然后，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第一，我不知道这是真还是假，如果是真的，我又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第二，我怎么处理和他的关系？追他？好吧，我以前是没怎么太出力追过他，所以来这么一次也无所谓，但是，这个他和那个他到底该算是同一个人还是根本只是外表相同的两个人？如果我穿到这个时空了，原本那个时空是不是还存在？如果存在，那原本时空的那个他怎么办？而如果我把这个时空的他追到手了，万一日后某天我又穿回去了，那如今这个时空的他又该怎么办？第三，要是我不追，就顺其自然这样下去。那好，万一的万一从今以后这就是现实了，我再也回不到我原本的那个时空了，那我岂不是就要和他一辈子普通朋友下去了？关键的关键在于，我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和他相处，连自然地相处都需要演技，你了解不了解这种感觉？你面对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熟悉在于你了解他的一切，陌生又在于你不但在时间线上倒退了几年，而且他眼中的你就只是个单纯的普通朋友，而已。”
神父以一种消化不良的表情思考了很久，皱眉看向他，“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觉得，你大概很难过。”
吕子乔安静下来，因为他的回答变得沉默。
他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逛到天擦黑，回到3602时曾小贤依然还在那儿看电视，他反手合上门靠在门板上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曾小贤有所察觉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他笑了笑。
曾小贤瞧着他问，“搞定他俩了？”
吕子乔摇了摇头没做声。
曾小贤耸耸肩，“你还有两天时间。”
吕子乔却答非所问，“你一定不会了解，我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当你站在一个人面前，却依然很想他的感觉。”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