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少恭）蓉骨琴心》蓝倾七

6、第五章

　　夜里无风，明月高悬，黄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是她出桃花岛后第一次高床软榻，以往风餐露宿咬着牙忍了，现在不必再受苦却反而睡不着。

　　她不知道是爹爹的讲诉不对，还是她走错了地方，踏出桃花岛，岛外风俗，朝代，与黄药师讲的无一对得上。才初涉红尘便惊觉再也回不去，黄蓉哭过，心慌恐惧，午夜梦回也会被惊醒。刚开始还会拉着人问他们有没有听过桃花岛，听过黄药师，别人拿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她。终于知道踏出家乡后，来到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地方，吃尽辛酸，无可回头。

　　黄蓉不是没有后悔过，常常夜里一个人抱着膝盖想，要是从来没有和爹爹吵过架，没有出过桃花岛，该有多好。她与黄药师置气逃出岛，但作为黄药师的女儿，她嘴上不承认心底也明白黄药师是肯定会来找她回家的，到时候也许她与他撒撒娇就过去了，有恃无恐。也会发脾气，觉得黄药师不该骂她，不然，她也不会出岛，来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这里没有一个黄蓉熟悉的人物，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她扮作小乞丐，只觉世上再没有人疼爱她。不敢把自己的经历随便告诉他人，第一次与人说时，差点被人当成怪物。黄蓉捏着被角眼圈泛红，脑海里晃过萧商容包容的笑，为她说话。漂泊半年，终于见到一个肯帮她待她好的人。

　　黄蓉默默流着泪，进入梦乡。这一觉黄蓉睡得极沉，不用随时提防有其他的乞丐抢地盘或有人来赶她。

　　日上三竿，阳光散落在房间里，黄蓉抬手挡住光亮整个人懒懒的，突然她耳朵一动，似有所觉利落翻身坐起背靠墙壁，扯了被子掩住身体警惕的看过去。挪到一个好地方连防范心都减弱了，黄蓉想到底是她的戒备心问题还是太过相信萧商容了？然而，这一看去，有些傻眼。

　　黄蓉住的这间房算是萧府的贵宾房，面积宽广各种东西也是最好的。但见房间里好几个丫头呈一字排开，手里托着托盘，托盘上盛好些东西，有衣物有首饰。丫头们前面坐着一个气质雍容的妇女，约三十多岁左右，正奇怪的看着她。黄蓉歪着脑袋，不明白唱的哪一出。

　　事实上倒正如萧商容所想的那样，萧家少爷深夜带回一个漂亮女孩子的事以光速传遍萧府。头一回啊！多么珍贵。还在梦中和周公约会的萧母被这道消息直接砸醒了，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就想去看看自家儿子带回来的女孩子究竟长什么模样。她赶去客房时好家伙萧商容的几个姨娘都站在门外偷偷往里面看了，萧母把人赶回房间，她自己都还没看呢。彼时黄蓉睡得正沉，萧母悄悄进去没好意思打扰人家，想着第一次见面总该备个礼物什么的吧？

　　萧母走前细细打量了一下黄蓉，满意的不得了，暗想她儿子也不是不开窍，懂得在外藏娇了现在才把人给带回来，她又不是坏人姻缘的王母娘娘，怎么儿子还怕她把那漂亮姑娘吃了不成？萧母喜滋滋的退出房间，去询问萧商容黄蓉的身世，一问之下萧母得知黄蓉就是那个拿走了店里两件名贵衣裳的小乞丐。萧母愣了一会后来又想，左右还是儿子亲自把人家姑娘带回来的，怎么也表现出了不一样，万一有戏呢？那么漂亮的姑娘她肯定也不是自愿扮成乞丐的，定是受了很多苦。这么一想萧母不由还是觉得该准备准备。

　　于是便不管萧商容无奈的神情唤来丫鬟准备了好几套新衣裳，又新置了好些饰物，就在黄蓉的房里等她醒。萧母张着嘴看黄蓉的动作道：“姑娘起床的方式还真是独特。”说完反应过来小姑娘是在防备她，尴尬一笑道，“小姑娘不要害怕。我是商容的母亲。来，丫头，过来看看这些衣服首饰喜不喜欢。”

　　黄蓉愣愣道：“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

　　被小姑娘的神情逗笑，想起她小乞丐的身份，萧母一心认为黄蓉受了很多苦楚。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萧母不禁起了恻隐之心，慈祥笑道：“当然。丫头快来看看，喜欢哪套？”黄蓉听着当即眼圈一红。

　　先按下这边黄蓉与萧母的交谈。日上竿头，黄蓉算起来得晚的，在这之前，云华便从县令府上赶了过来。书院的最后一天假，不赶着时间上萧家看美人儿，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空？不巧云华出门被云清逮个正着。昨晚吃了亏，气了整整一个晚上，大清早哥哥就要去人家府上看美人，云清差点没气炸，带着贴身的丫头让云华与她一块上萧家讨回场子。云华流露出犹豫的神情，云清立刻道，行，你不带我我马上告诉爹叫他禁止你出门。

　　云华不得不带云清出门，云清带着丫鬟上萧府敲门，那神情不像来串门的倒像是寻仇。萧家生意忙，萧袁没空管这些琐事，早出府了，萧母也忙，忙着观察黄蓉。接待云华和云清的就只能是萧商容，云清一听说黄蓉现在还没起，轻视道：“那妖……”想起昨天萧商容的维护，现在又皱了眉头，硬生生改口，“那女人现在还没起来，可见是个懒女人，这么懒，谁会喜欢。”

　　萧商容风轻云淡的看了她一眼，向着云华道：“这么早？”

　　看样子是直接无视了云清，气得云清火冒三丈，奈何这是萧商容的地盘，不好撒气。云华心知萧商容不大待见云清，夹在中间也不是滋味，背着云清给萧商容打眼色请他包容，也不知道萧商容看没看懂。

　　有云清在，云华不好在她面前问黄蓉的事，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萧商容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拐跑云华的主题，讨论到功课学业上去了。云清最不喜的就是这些东西，萧商容和云华又不理她，堵着口气跑了。云清走了，云华的心思还一直被萧商容拐到山沟里去，直到丫鬟过来告诉他们开饭了云华才想起，他来好像不是为了跟萧商容讨论课业的。

　　去饭厅的路上云华问起，萧商容只来得及告诉他黄蓉就是前晚上那个小乞丐，别的不及多说，天知道萧商容是不是故意的。萧袁赶不回来吃午饭，云清、黄蓉和萧母早在里面等候。饭厅里是这么个情况——云清气鼓鼓的瞪着黄蓉，黄蓉挽着萧母的胳膊笑得神采飞扬，萧母则一脸慈祥的摸摸黄蓉的长发。云华站在门口心想他是不是进门的方式错误了？

　　萧商容很淡定，步伐稳重，萧母指着他坐到黄蓉边上。黄蓉今日一袭白衣，萧母的眼光很好，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极其合身漂亮，再加上黄蓉笑得明媚，头上饰物随她动作叮当作响，更形娇艳。人齐了意味着可以开饭，萧母握着黄蓉的手道：“商容啊，这孩子真可怜，你可得好好待她啊。来，蓉儿，你多吃点。”仅这么一上午的时间黄蓉就把自家母亲给收买了，萧商容不得不叹她聪慧。

　　五人边吃萧母边讲。其实也是，黄蓉自幼失母，长这么大没享受过母爱，她一早醒来萧母就站在一边等她。耐心等她挑选衣裳，细心帮她绾发，怎能不让黄蓉感动。萧母慈祥，黄蓉是萧商容带回来的，她待黄蓉自然用心，她一用心黄蓉红着眼睛说，如果伯母是我妈妈就好了。这话把萧母逗笑了，问黄蓉为什么这么讲，一听黄蓉身世便心疼了。黄蓉生得漂亮嘴又甜，只要是她喜欢的人，都能哄得人家心里乐开花，萧母只得萧商容一子，也想过儿女成双，只是肚子不争气，黄蓉这一来，萧母开心之极，当下就想着将黄蓉当成自家女儿对待。

　　萧母说：“蓉儿这么玲珑剔透，反正我看着喜欢得不得了，谁要是敢为难她，可是跟我作对。”这话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至于是说给谁听的……云清气得拿筷子剁碗。她比萧商容早到饭厅，又没有看人脸色的本事，见黄蓉腻着萧母心里不甘心，张口便说黄蓉的坏话。萧母正是喜欢心疼黄蓉的时候，哪里容得人说她坏话，脸一沉，理也不理云清。云清自讨没趣，心里郁闷。

　　“这孩子啊，没有娘亲在身边，肯定吃了很多苦。她那个什么桃花岛主的爹爹，又是个不懂女儿心思的大男人，蓉儿真是让人心疼。这不和爹爹一吵架就离家出走了，出来半年多就扮成乞丐半年多，她这么个瓷娃娃般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忍下来的啊。这要不是碰上商容啊……哎。蓉儿你别怕！以后萧家就是你家，谁敢再欺负你，你回来告诉我，我让商容帮你欺负回去。”萧母说得义正言辞。

　　一个上午黄蓉倒是把自己的身家都招出去了。见萧商容看向自己，黄蓉偷偷朝他扮了个鬼脸，随后又装成爱撒娇的乖乖女帮萧母夹菜。萧商容心道，琴川谁还能欺负黄蓉啊，凭她那一身内力。桃花岛？印象中从未听过此名。

　　从萧母明明白白的护着黄蓉后云清就一直闷头吃饭不说话，云华半颗心都在黄蓉身上了也没注意妹子，他呐呐，不好意思道：“那个黄姑娘……前晚上是我不对，我，我不知道你……你是这样的。我，我……你不要生气了，我给你道歉！”全然忘了黄蓉拿黑馒头砸他，言辞凿凿的说一定要让小乞丐好看的话。

　　黄蓉微微一笑，脆生生道：“不怪你，要不是你们，我还碰不到伯母呢。”萧母在旁边听着心里甜滋滋的。

　　萧商容暗笑黄蓉会讨巧卖乖，只是……“蓉儿就这么跑出来，半年杳无音讯，黄岛主定是担心的。商容以为，还是遣人传个话妥善。”

　　云华点头，忙不迭送上殷勤：“是啊是啊。伯母要是怕萧家抽不出人，我云家还有人。这样黄姑娘，你告诉我那个桃花岛在哪，我让人去传话，一定把话给你带到。”

　　萧商容话说得在理，再怎么当爹的肯定担心女儿，萧母去问黄蓉，黄蓉却只顾埋头吃饭，当做没有听见。萧母觉得奇怪，低头去看黄蓉，一看之下吃惊不已，黄蓉竟是已经泪水涟涟。萧母忙道：“蓉儿，怎么了这是？没事没事，你不想说没人逼你。都是商容的不是，怎么提起这个话题了呢。”

　　美人泣泪，梨花带雨，哪个男人见了不心疼。云华横一眼萧商容，也道：“就是，黄姑娘快别哭了，商容你说的什么话。”

　　云华典型的有异性没人性，萧母有了女儿忘了儿子，萧商容叹气不反驳，道：“好，是我不是。蓉儿大人大量原谅我，不哭了可好？”黄蓉破涕为笑。

　　“我吃饱了。她要哭就让她哭吧，妖女就会装可怜惹人同情。哼。”云清碗重重一放，筷子一丢，见所有人看着她，也只敢拿眼睛去剜云华，她站起身，“伯母我先回去了……云华，早点回来！”直接连哥哥都不叫了，转身就跑。

　　云华尴尬道：“伯母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清儿的脾气……黄姑娘，抱歉啊。”

　　黄蓉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沙哑：“我不与这种人一般计较。”手下败将，何足挂齿，“伯母不要担心，蓉儿没事。”

　　黄蓉这个珠玉在旁，萧母道自己没有眼光，以前还挺喜欢云清那丫头的，现在才觉得她骄横。为了不让黄蓉再想起伤心事，云华努力想一些书院里的糗事讲给黄蓉听，萧商容偶尔应和一句，萧母不停给黄蓉夹菜，这顿饭下来除去云清那段小插曲，也算宾主尽欢。饭毕，云华邀黄蓉一起去踏青，萧母忙推萧商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