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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7章 谁暗恋谁(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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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孙弘依然是一天早晚两次准时来医院报道,给潘小岳带点什么吃的。潘小岳却不好意思了,说医院伙食其实也不错,至少营养均衡。反正就两天,孙弘说,于是继续带着外卖。早上孙弘待不久,因为要上班。晚上则是拉着潘小岳聊天,似有说不完的话。潘小岳不禁有些怀念,恋爱时,被人放在心尖的感觉。
出院前一天的晚上,潘小岳都快睡着了,收到一条短信。
“你搬家了?”
来自一串号码。这次潘小岳终于认得了,是周航的号码。
屏幕黑了三次,潘小岳才输入:“关你屁事”,连标点都没有,点击发送。
等了会儿,对方没了反应。潘小岳直接关机,睡觉。
第二天一早,孙弘就来了。他穿得很休闲,这天是周末,潘小岳出院的日子。孙弘来接他出院。
“我来理东西。”孙弘开始忙进忙出。
潘小岳费劲地换衣服。打着石膏,只有运动裤塞得进去。
一边收拾,孙弘一边叮嘱。
“钱包别忘了拿,放你包里。”
“手机别忘了。”
“充电器。”
潘小岳将手机充电器等一股脑地放包里,接着想起没有开机,又取了出来,开了机再塞包里。
终于穿戴完毕,孙弘那儿也理得差不多了。潘小岳听到手机的提示音从包里传来,又轻又闷的一声。重新将手机掏出来,原来是周航昨晚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你在哪里?”
只有那么一条,大约在他关机后五分钟发的。
“潘小岳我们走吧。”孙弘催他。
“嗯,好。”将手机扔包里,然后慢慢下床,拿起床边的拐杖,慢慢地走。
孙弘走在前面,挎着潘小岳的包,手里提了三个袋子,不时回头看他:“小心点,慢点走。”
走了一会儿,孙弘又回头去拉潘小岳的胳膊,搀着他。
孙弘的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这次不再是警车,而是一辆金色的桑塔纳。
潘小岳费力地钻了进去:“呦,你也懂现在流行土豪金?”
“这就是土豪金啊。”孙弘一边倒车一边说:“我不懂什么好看,买这色因为耐脏。”
“那你不买黑色?”
“黑色碰到点泥巴上面就一片白的。”孙弘说,说完他掉了个头,将车开了出去。
土豪金似乎确实很耐脏,本来就带点泥土的颜色,潘小岳想。孙弘真是歪打正着,跟了趟流行。
这天路上的人特别多,情侣也特别多。街上洋溢着愉快的气氛,情侣们手拉着手,笑得很欢。
没多久孙弘就停了车,车开不进潘小岳的住宅区。于是他们徒步行走。
“要背你么?”孙弘问。
“没事儿,我能自己走。”
孙弘搀着潘小岳往前走。
街上不少姑娘穿着红色的短裙,带着红帽子,有的还捧着花。街边小店的橱窗挂满了彩灯,玻璃上喷着白色的雪花般的字。不整齐的,斜斜的。
Merry Christmas
商场门口的圣诞树,挂满了糖果铃铛,一树璀璨。
“今天是几号?”潘小岳问。
“十二月二十五。”孙弘说。
突然,天空就开始下雪。
又薄又小的雪花掉下来。天空湛蓝。
潘小岳伸手接住了一片,马上在他手心里化成一滴水。
“下雪了。”他说。
“是啊。”孙弘抬头看天:“好久没有下雪了。”
街上的情侣开始拥抱,笑着迎接雪花。这是那年冬天第一场雪。
雪越下越大,有风吹来,白茫茫地连成一片。
接着孙弘低头看他,嗓音低沉:“圣诞快乐。”
他吐出的热气在空气里变成一团白雾。
孙弘的眉毛浓密,五官深刻。一颗一颗的雪这么落下来,潘小岳看不清他的神情,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
孙弘伸手去抓潘小岳摊着的手掌:“冷不冷。”
连被孙弘触碰到的手掌都像被电流击过一般刺痛。
那一刻世界变得安静。
他听到了雪花落在发上,溶化的声音。
潘小岳猛地收回手,低下头,不去看孙弘的表情。
“我们赶紧走吧,雪下得很大。”
“好。”孙弘说,继续搀着他。
“我可以自己走。”潘小岳想摆脱他的肢体接触。
孙弘却更用力地将他扶紧了,从他身上传来热气:“下雪地滑。”
到老洋房门口的时候,孙弘的肩头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他的鼻子又被冻得通红。潘小岳下意识地想伸手去弹那雪,手到一半停住了。
孙弘的大手却盖了下来,用力地揉他的头发。
“也不戴上帽子,头上都是雪。”他说。
“你身上也是。”潘小岳提醒。
孙弘才低头看了一圈,将身上的积雪拍掉了,完了傻乎乎地笑。
“别笑了。”潘小岳有些急躁说:“开门。”
于是孙弘掏出钥匙把门给开了。
进门第一件事,是开窗通风。第二件事,就是关窗开暖气,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孙弘在潘小岳的指挥下把行李复原,然后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在沙发坐下。
潘小岳从房里拿出一个信封,一跳一跳地出来,坐在他的边上:“里面是钱,我花了多少,你算下,我还你。”
孙弘放下杯子拒绝:“都说好了,我给钱的不是。”
“谁和你说好了,你赶紧把钱拿走。”
“再说钱就没劲了啊。”孙弘说:“你的钱干嘛给我,就此打住。”
可潘小岳铁了心要还钱,信封硬是往孙弘手里塞。孙弘就往回推。信封在两人的手中间,一来一去,和打太极似的。
两人都使上了劲,终于潘小岳不敌,被孙弘一把推倒在沙发上。孙弘膝盖顶着沙发,双手撑着,才没整个人压下去。两人的脸近在咫尺。潘小岳的睫毛很长,却不浓,根根分开,他眨了眨眼睛,睫毛看起来和本人一样乖。孙弘发现,其实潘小岳长得挺好看的。
“钱我不能要。”孙弘说。
潘小岳皱着眉头伸了一只手,挡在两人嘴唇之间。
“我没口臭。”孙弘说:“你老嫌弃我,没礼貌。”
潘小岳的手掌,接收到他灼热的呼吸,热烘烘的,潮湿的。
“你赶紧给我起来!”潘小岳另一只手推他。
孙弘用了两次力才起来:“我是怕压到你的脚。”他解释道。
潘小岳坐直了将信封放茶几上:“钱。”
“说了我不要。”孙弘强调。
“真不要?”
“真不要。”
“好,不要这钱的话你就走吧。”潘小岳冷冰冰地逐客。
孙弘愣了一下,问:“是不是刚才,你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和你什么关系都不是。”潘小岳说。
孙弘挠了挠头,似乎并不理解。他拿起桌上的杯子:“我马上走。外头冷,让我再喝口茶。”
“嗯。”潘小岳默许。
说喝茶就喝茶,孙弘咕咚咕咚地连喝了几大口,穿起外套走了。
潘小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暖气终于足了一些,室内温度开始上升。
孙弘他,究竟是木讷还是高手?傻乎乎的样子,穿衣没品,百分百的实用主义,过于正直的负情商动物…却细心给他买外卖,强势埋单,雪中那句圣诞快乐,他的脸部棱角,还有那么巧地在沙发上…那是恋爱高手才懂得的招式,孙弘用起来,却觉得特真诚,特可靠…
孙弘是看上了他哪里?就抓小偷,抓着抓着出了感情?
潘小岳觉得有些心慌。刚才在沙发上,他的脑海有过一刻空白。怎么可以对这种没品的木头人动心?这完全不符合他的品位。
潘小岳在脑海里回忆孙弘的样子。
木头木脑,红着个鼻子,又粗又直的眉毛,穿得方方正正,毫无魅力可言。这么一想,还真觉得对孙弘再也没什么心动的感觉。潘小岳很满意,之前果然是片刻抽风。他怎么可能会对孙弘这种人动心。
手机响了。
是一条短信。周航发来的。
“下雪了。”
是呀,下雪了。潘小岳从窗户望出去,附近矮房子的屋顶已经开始积雪,雪白雪白的。雪还在下,又密又细。他开始陷入回忆,属于他和周航两个人的……
去年的圣诞节,两人还在一起,一起住在高层公寓很小的一间,没什么钱,却很幸福。
那年的圣诞,没有下雪。
那年的圣诞,也很冷。
两人在顶楼瞭望一整个城市,脚下城市的灯光,像黑夜中的繁星。是他硬拉着周航上来,坚持等下雪。像傻瓜一样,以为爱情就是一切。又像疯子一样,追求虚无缥缈的浪漫。
等了快一个小时,还是没有下雪。周航开始不耐烦。
周航,你不想等的话就下去吧,我一个人等。等下雪了我再叫你上来。他负气对周航说。
周航收起了所有的不耐烦,给他一个润如玉的笑容。没事,我和你一起等。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永远永远。
他说得如此肉麻,潘小岳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片城市。
周航将他的手伸进他的外套里,贴着他的胸口捂热。潘小岳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噗咚,噗咚。
就那么站了很久很久。
我爱你,周航。他对他说,老子最爱你了。
你还老子呢,周航笑他。去年圣诞没下雪,我们说好今年一起看,你以为我忘了吗,小疯子。我也爱你。
潘小岳记得他将周航抱得很紧,以为这就是全世界。周航的眼睛,明亮过这城市所有灯光。
最终,还是没等到雪。
看着窗外的雪,潘小岳无端端地心悸,一抽一抽地疼。
今年圣诞终于下雪了,周航。
而你又在哪里。
将我丢下后,你,又在和谁看雪。
潘小岳给周航发消息,只有一个字。
“嗯”
依然没有标点。
大概过了几分钟。周航回复:“最近怎么样?”
潘小岳输入:“我们不要再联系了。”点击发送。
之后,周航没有再回。
潘小岳也没有再等。
在医院没好好洗澡,潘小岳费力地给自己洗了个澡,终于全身舒畅。
中午的时候,他进厨房,给自己泡了一碗杯面。
对着电视,边看肥皂剧边吃,吃得热乎乎的。
下午他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停换频道,看广告。
门外一定热闹非凡,有时他听到门外路人的笑声,还有人在唱铃儿响叮当。
无聊了一下午后,潘小岳有些想念孙弘。
孙弘特喜欢唠叨,有他在的话,可能无聊,却不会冷场。
但孙弘应该不会再来了。他为他支付了一笔医疗费,细心照顾他,却被他说,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再好的人,也该自尊心受伤了。
可五点半的时候,有人按响了门铃。
潘小岳打开门,一阵寒风吹进来,夹着雪花。
孙弘身后都是雪,身上也有雪,憨笑着。
“我能进来吗?”
说着他就进来了,边走边从大衣掉下雪花。
他的鼻子冻得很红。
潘小岳可耻地发现,他的心,又快速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