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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枉遏我情 ...

  •   胤禛离开的时候,雪还在下。他再怎么轻柔地掩上门,仍有几片雪花在他身后飘进了屋里。屋里热气烘蒸,雪花还没有落到地面上,便已经消散了。
      我咬着被角看着关紧的门,幻想着下一刻它就被推开,胤禛紧皱着眉头走进来把我抱进怀里,对我说,我还没有离开就已经想你了,怎么办?
      可是马蹄声很快响起,我轻喘着,忍了很久的泪还是坠了下来。翻身用被子蒙住头,我哭得全身颤抖。
      这一走,胤禛,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起床之后枫珮告诉我,胤禛离开以前,张元隆已经走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可所有的人都没有再提起这一夜,就算是也叔叔,也没有在我面前露过一丝儿不豫的神色。只有青青在第二天替我收拾床铺时,对着雪白床单上刺目的落红轻轻“啊”过一声。
      我以为我跟张元隆也就缘尽于此了,可是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和也叔叔一起在山野小居的院门前挂灯笼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张元隆。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手笔大到吓死人。他骑在一匹骄傲的马背上,身上是十几辆大车。崎岖的山路上雪还没化,能把车拉上来本就不易,再加上每辆车上都挂满的精致灯笼,我简直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元隆轻轻挥一挥手,赶车来的人纷纷跳下来,各自卸下自己车上的灯笼,不多会儿里里外外挂满了整座山野小居,剩下的实在没地方挂,院门外一方平地周围也挂了一圈。
      雪野。明月。
      我被数不清的灯笼包围着,瞠目结舌地看着张元隆。
      “你这是……”
      他跃下马背,随手把缰绳一抛,负着手走到我面前:“不过给你一场虚热闹,随便看看,只图一笑吧。”
      “这这这,这得花多少银子?”我四顾那些灯笼,无一不是最上乘最精致的,张元隆这回恐怕是把京城能搜罗到最好的灯笼全买来了。
      “我说过,我只是有幸比别人多了可供肆意挥霍的财富,如果银子能买来欢乐,我绝不吝啬。”
      我点头,想象以前那样开两句玩笑,可在这如同白昼的灯光里,我却有点笑不出来。走到最近的一盏灯笼下,我举头佯做观赏。这是一盏走马灯,拜德妃娘娘对听戏的爱好所赐,我认出了它上头画着的几幅画是长生殿的故事,情定、霓裳、惊变、重圆。
      这一本戏极长,全部唱完要两三个时辰,德妃娘娘曾经兴致勃勃地看完全本。我听着听着睡着了,临了迷迷瞪瞪睁开眼,正赶上最后一折的最后一段。
      羡你死抱痴情犹太坚,笑你生守前盟几变迁。
      四折画面不停地在圆柱状的灯内旋转。两三个时辰才能听完的戏,它只用简简单单的四幅画,也能概括得这么周全。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张元隆站在我面前,走马灯转动时,他脸上光影交错。
      我看看他,微笑着侧头。
      “他呢,有什么打算?”天太冷,他一张口便是白色的呵气。我把冻僵的手指贴在脸上,嘿嘿一笑,摇摇头。
      他却猛将我手攥紧,咬着牙说道:“你应该被放在手心里呵护,而不是被扔到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你看你的脸,苍白的象个鬼。他呢,这个时候他跑到哪里去了?”
      “他?哪个他?”我嘿嘿笑着抽回了手,后撤一步,有些难堪地看着张元隆。他看到我这副不争气的样子似乎更加恼怒,冷冷一笑道:“就是那个害你被关在这里的人。”
      非要这么直截了当地揭人疮疤吗?泪意在我眼中凝聚,我挣着深深呼吸了几口压下了喉间的酸意,对着张元隆燦然一笑:“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你不明白……我……我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命吧。”
      “命?”张元隆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低头看着我,摇着头说道:“别跟我说你是个屈从于命运的人,曼萦。什么是命?自己决定的才是命,你不应该是个随波逐流的懦夫!”
      我下意识地退后两步,转到了走马灯的另一边:“谁……谁说我不是懦夫?我……我就是懦夫。当懦夫有什么不好?挺好的,挺……好的!”
      张元隆桀桀地笑了起来:“这么说,你也愿意重蹈你额娘的覆辙了?”
      我扬起眉看着他,他趋前几步抓住我的肩,热切地说:“曼萦,我这次来是带你走的。如果你不想和你额娘一个结局,就跟我走,留在这里你一辈子也不会快乐,姓爱新觉罗的人,都没办法让你幸福,只有外面广阔的天地,才是任你翱翔的地方。跟我走吧!”
      他眼中有着对自由狂热的追求,我的心在某一刻几乎有了一点动摇,可我还是只能对他摇了摇头,推开了他:“我不能走,我一起过得很快乐,也会过得很幸福,谢谢你,叔叔,可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他的脸在听到我喊他叔叔的时候扭曲了起来。
      我不再是那个对九哥哥、十哥哥的感情视而不见的懵懂小丫头了,经历了这么多,我怎么会看不出张元隆眼睛里对我无法遮掩的渴望?已经辜负了那么多人,已经害了那么多人伤心,我真的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都要把无望的感情放在我的身上?
      我挣了两挣,张元隆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我扬着声儿喊了起来:“青青,张公子来了,快备茶!”
      青青的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张元隆松开了我。他退开几步,脸上恢复了潇洒的笑容,撇过我的视线却冷如刀锋。

      四十四年的春节是个雪天。
      四十五年的春节也是个雪天。
      我独立在依旧盛开的蜡梅树下,静静等了一夜,没有等来一个人。

      三月里皇上生辰,我托李德全带去了我学着亲手做的一双鞋做为贺礼,皇上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幅他的御笔。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极精致的装裱,还能闻到纸上贡墨的清香,我小心翼翼地把字幅儿挂在了卧室里。

      五月端午那一天,一道圣旨由喜气盈盈的李德全带了来,皇上即将启程巡幸塞外,我被命随行。
      一年半之后再次回到畅春园,我心中的感慨难以言述。没有先回住惯了的清溪书屋,我直接被小轿抬到了澹宁居。李德全掀开轿帘,扶着我跨出轿外。
      天色已经擦黑,一弯新月斜斜挂在天际,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我的忐忑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镇定自若的平静。
      看样子是端午节的家宴,几乎所有的皇子都来了,随行的还有他们各自的福晋。我的心在看到这一屋子的衣香鬓影时,拎到了嗓子眼,我没有勇气在他们中间去寻找那一双梦寐以求的眼睛,只能直直地盯着中间须弥座上正坐的皇上,只能直直地向他走过去,在他的面前跪定,朗声说了一句:“曼萦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原本的喧闹在我出现后渐渐静止下来,皇上还是那么亲切地挥手唤起了我,把我喊到他身边,执起我的手轻拍:“不错,不错,气色不错。”德妃娘娘也点头:“胖了,不象以前那么瘦伶伶的,看着更漂亮了。”
      我含混地虚应着,脸上堆满了笑,可射在我背影上的道道视线已经扎得我不敢回转过头去。皇上和我寒喧了几句,视线朝着桌上一扫,沉吟着。
      我明白他是在给我找位子。心里苦笑着,我低下了头。应该把我安排在哪儿,对于皇上来说已经成了一件犯踌躇的事情。最终我就坐在了德妃娘娘的身边。我拈着筷子,装出喜悦的样子吃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和皇上、娘娘们凑几句趣儿。
      胤禛就坐在底下,和他的福晋、侧福晋们在一起。对他的思念就象一点溅落在干草堆上的火星,瞬间燃烧成漫天之势。我用力地咀嚼着口中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强迫自己只能盯着桌上的盘盏,不敢轻易抬头。
      德妃娘娘轻唤我一声,我才醒过神来,抬头一看,太子和太子妃端着酒杯正笑吟吟地看着我。我忙放下筷子站起来,也端起了杯。
      太子看着我,点了点头:“德妃娘娘说得不错,曼萦真是更漂亮了。上次跟着皇阿玛巡幸塞外还是那年随太后去发库山的时候了,我还掂着再吃一回你亲手抓的鱼呢。”
      太子妃石氏轻轻抵了抵太子的胳臂肘,嗔笑道:“也不看是个什么天候,这才五月,能下得了水吗?”太子哈哈笑着,饮尽了杯中酒。太子哥哥一向都是那么善良,我感激地看着他们,笑得苦涩,一抬腕也饮尽了白玉杯中盛满的琥珀酒。
      也许是一年未曾饮酒的缘故,辛辣骤一入口我便呛住了,背转过身扶着椅背大力地咳了起来。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扶住了我,我看过去,是皇上。他皱眉看着我,眼神中有痛有怜有爱有惜有怒有怨有叹有悯,百般交错,一时杂陈。渐渐压抑住了咳嗽,我红着脸,喘息未定地对皇上福了一福。皇上轻轻点头,让德妃娘娘身后的流夕扶我坐好,又端上了一杯热茶。
      一室无声。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我紧握着双手,让指甲掐进掌中,逼自己轻扬起嘴角,抬起眼睛,明媚地看向众人扫视过去。
      我看到了在八福晋的陪伴下含笑看我的胤禩,看到了坐在一群姬妾中脸色铁青的胤禟,看到了眼中仿佛要滴出血来痛惜不堪的胤礻我。然后,在我找到胤禛之前,我的视线便狠狠狠狠地撞上了胤祥的双眼。
      十三双目圆睁,两只手紧紧抓住桌缘,笔直地盯着我。从没在他眼睛里看到过这样的伤痛,那是一种无法扼制的喷渤,即使是当年敏妃娘娘去世时,也没有被这样直接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我下意识地垂了垂眼睛,又抬起头。胤祥还是那样看着我,似乎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即使是在这样心神无着的情况下,我也没有忽略坐在十三身边的那个美丽女子。她的容貌乍一看起来和娜仁姐姐有三分相似,一样嚣张夺目的美丽。可不知是因为灯光的原因,还是她脸上擦多了粉的缘故,怎么她看起来是那么苍白。
      我没有让自己的眼波在十三和他的福晋身上再多做停留,勉强自然地把头转了开。
      然后,我就看见了胤禛。
      然后,我呯呯乱跳的心,在那一刻平静了下来。
      他端坐着,眉目疏朗,唇角噙笑,安详地看着我,眼光密密匝匝地把我紧紧包围,就象他曾经轻抚过我的双手一样,轻柔、婉转。他越是淡然,我越看出他平静表面下恣意冲撞的惊涛骇浪。万语千言,千言万语,只消他一个眼神,我便明瞭。
      我不敢再看他幽深弥远的眼睛,忙收回了视线。曾经那么仓皇失措地思念着的人,咫尺难及。
      接下来都说了些什么、听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我全没有印象,脑中前仆后继出现的全是胤禛。不知怎么捱过的这一个时辰的煎熬,总算可以回到我的清溪书屋,静静地喘一口气。从荒凉的山里,回到富丽绚华的畅春园,青青她们嘴上不说,可都看得出心中欣喜,兴兴头头地收拾着东西。枫珮还是照着规矩侍候我洗漱毕,才满意地回自己的屋子。
      一年没来,清溪书屋景致依然,还是我曾经住过的样子。我象困兽一般好容易等到了夜深人静,才拉着青青出了清溪书屋,一路向霰华亭疾行。
      拐过弯,远远看到霰华亭的时候,我的泪已经忍不住涌进了眼眶里,待到看到亭中那个孤单的背影,所有的思念与挣扎只化成了一声叹息,我扑过去,抱着他,把涕泪揉在他温热的背上。
      “真的是你,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怀中的人在一刹那间回转过身来紧紧抱着我,我却是在一刹那间惊惶退却,不敢置信地看着激动情溢的……胤祥。
      我一把推开他,急急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鬼使神差般说出:“怎么是你?”
      一言既出,随即追悔莫名,我看着胤祥的脸由爱转惊,由惊转怒,伸出来扶我的一双大手停在了空中,终于还是跌退两步,恍然彻悟般笑出了声,我看到,泪水也跟着他的笑声一声洒落:“原来,我们等的,不是彼此。”
      漆黑的夜里,风轻轻地吹在我们两人身边,吹不干我脸上的泪,却吹冷了胤祥的心。
      我就这样坐着,一手撑地,一手掩面,胤祥的衣角儿在风中猎猎作响,我没有哭出声,他也没有再出手相扶,只是站着,站在我伸手可触,却是不能轻触的地方。
      良久,良久。
      胤祥一声长叹,向亭外走去。我没有出声相阻,我又能以什么立场出声相阻?我坐在地上,看着他,衣袂当风,流云般潇洒的身姿,在我的面前,一步步、一步步隐入了黑暗。

      失魂落魄般回到清溪书屋已是近四更时分,小丁正在门口翘首等待,一见我与青青的身影,忙迎上来扎个千儿,神秘地朝院内挤挤眼。我先是一恍惚,继而明白过来,快走两步,进了房间。
      桌上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下,胤禛正负着手,站在皇上亲赐的那幅“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前。
      烛焰随风,胤禛寂寂的影子也在墙上轻摇,一身玄色的衣服即使在光的映照下,也和影一般沉沉。我一只脚踏在门槛上,一只脚站在门槛外,痴痴地看着他,竟不忍心出声打破他的沉思。
      “你打算在那儿站多久?”胤禛轻轻转过身来,朝我伸出手,我扑进他的怀里,拼命地摇头:“胤禛,胤禛,别离开我,永远也不要离开我了!”
      “傻丫头!”胤禛大力将我抱起,“我已经中了你的蛊,若是离开你,怕不蛊出而亡吗?”他一句话逗笑了我,我把脸埋在他肩上,带着泪笑了出来。
      笑声未落,门外便传来一声咳嗽。我心下了然,忙抱紧胤禛的脖子:“不准走,不准走,你又要走……”
      胤禛难掩离愁地收紧双臂,在我的耳边亲吻:“再等我几天,曼萦,等到了热河,我就把我们的事告诉皇阿玛。我再也等不了了,打罚生死任凭处置,只要有你,我什么也不图了!”
      我在他怀里颔首,不依不舍地还是放开了胤禛,除了深深一吻,在分别一年后,甚至来不及说两句相思话,我们还是不得不又暂时分离。

      第二天,皇上的百般赏赐刚进屋,接踵而来的探视者便差点踏平了清溪书屋的门槛。就连十三福晋也跟着德妃娘娘来了。
      德妃娘娘向来是最疼我的,一见面未开言,泪珠儿便洒落,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了她的身边,仔仔细细摩挲着,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这才拭干泪水,喊过了站在一边的十三福晋:“曼萦,这就是你十三嫂英殊。”
      我站了起来,微笑着打量她。
      这样的美人儿,更适合站在明媚的阳光里,骄阳一样的明眸,春花一样的桃腮,新柳一样的身姿,最难得的是孩子一样的纯真。
      她不提防我直接的打量,脸上略一红,向我点了点头,笑了。
      我能感觉得出,坐在一边的德妃娘娘正在看着我的反应,心中不由得淡淡一笑。我上前拉住英殊的手,看着她和娜仁姐姐一样的眉眼,不由得生出强烈的亲切感。
      “十三嫂,你和十三哥哥的喜事,妹妹没能亲身致贺,在这里祝你们白头偕老,幸福美满。”
      “多谢格格。”英殊眼中一片坦荡荡地欢喜,让我久久为胤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几年之后,又踏上了赴塞外的路。
      景致依然,看景致的人却变了模样。
      陪在我身边的,只剩了小十四。
      一年多不见,他英挺了许多,就算是站在十三的身边,也不输了胤祥的光彩。只是性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顽劣,时不时地就捉弄我一下,不过也亏得如此,才让我没有感觉路途的漫长。可是在十四不能陪着我的大部分时间里,我只能坐在车上,看着车外,想着心事。
      “曼萦!”
      我抬头,也叔叔正骑在马上向我伸出手来,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玩心被逗起,抓着他,被他拉上马安置在身前。也叔叔长鞭一挥,马儿奋起四蹄,向远处跑去。
      穿过熟悉的小林,停在了依旧美丽的湖边。
      我欣喜地跳下马来,欢跳着跑到湖边,蹲跪着,撩拨那一池碧水。水很凉,调皮地在我指间游动。只是可惜,不得下水了。
      正玩得开心,一阵马蹄声传来,一直坐在青石看着我玩的也叔叔站了起来,我们两人一起向来路看去,出现在我们视线里的,是骑在黑马上的胤礻我。

      ~~~~~~~~~~~~~~
      也叔叔拉着马走出林外,把这里留给了我们。在十哥哥面前,我一向是最不拘束、最任性的,可此刻面对着一脸沉肃的胤礻我,我默默地低下头,站起来甩甩手上的水取帕子。他见了,取出手帕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仔细擦拭起来。我不敢与他对视,只有紧盯住他方正的下巴和紧抿着的嘴唇。
      “为什么?”他的劲大极了,我有些吃痛地往回抽手,可胤礻我哪里肯放:“告诉我!”
      “十哥哥……”
      “怎么变成了这样?曼萦,你告诉我!”
      “十哥哥,你别这样……”
      “快两年了,曼萦!你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每天晚上只要一闭眼,我就想到你还在碧云寺受苦,早晨一睁眼,我就想着不知道曼萦现在有没有起床,不知道她在那儿过不过得惯。我始终弄不明白,老十三有哪里不称你的意,你甘愿被皇阿玛责罚也不愿意嫁给他!”
      “十哥哥,你别问了,我……”他的话差点把我眼泪说出来,自从九哥哥十哥哥各自娶妻之后,我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小时候生疏了很多,这两年来在碧云寺更是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思念胤禛和牵挂十三上,对他们竟是极少想到,可十哥哥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关爱我。
      “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不会放你回去!”
      他黑黑的皮肤上有激动的潮红。看到我眼眶里的眼泪,十哥哥还是不忍地长叹一声,松开了手。他走开几步,坐到了也叔叔刚才坐的那块青石上,捡起一枚小石子投进了水里。扑通一声,层层涟漪荡了开来。
      “曼萦,我和老十三之间的兄弟情份淡,可我还是得说句公道话。这么些年了他待你不薄,你不该这样对他。”
      “曼萦,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无论如何,只希望你告诉我你的心里话。不管你到底想要什么,十哥哥帮你去争取。”
      “十哥哥!”我低唤一声。此刻的我是多么想扑到他坚实的后背上,象小时候那样痛痛快快地再撒一回娇。这面留着美好记忆的湖边四处都是树,并没有轻风来吹一吹他的衣襟和他的愁绪。我那个鲁莽的、憨厚的、被人捉弄了还会跟着傻笑的、只为了一点小事也会暴跳如雷追鸡打狗的十哥哥,什么时候变成了眼前的萧瑟模样?
      我闭起眼睛,疼痛地摇摇头。
      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一个地,似乎都忘记了应该怎么快乐。长大难道就是一点点地被剥夺了幸福、强加予痛苦么?
      “我还记得你在这湖里抓鱼的那天。曼萦,”他侧过头来,看着地上我的影子,呵呵地轻笑了两声,“时间过得,可真快!”

      胤礻我生得高壮,肩阔背舒,象一面最坚实的避风墙。可如今这堵墙,硬生生地砌在了我的过去与未来之间。
      就在他慢慢转开的视线里,我与无惧无畏无忧无虑的童年正式做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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