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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非淡泊无以明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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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群鬼飘飘摇摇,犹如失去牵线的纸鸢。但行动起来,又如洪水涌来,间不容缓。
一帘风月闲,回首月明中。
白衣少女微微弯腰,拔出后背的铁剑,一片剑光阻挡了对方的来势。
“月下踏歌行,苌弘化碧血。尔来邀花影,不如饮一杯。”一片白衣飘飘里,只见一个黑袍公子吟歌而来,双手修长,面容俊雅。竟是个翩翩公子。
他每吟一句诗,苏素才手里的剑光就亮一分,等他驻足小巷青石板之上,眼前的剑光已经压住了满城月光。
“他在哪里?”少女的声音冰冷僵硬,隐隐带着入骨的担忧。
对面的公子抬起修长的手指,那些寒冷的光芒穿梭在他的指间,仿佛是冬日早晨悬挂屋檐下的冰棱。照得他脸庞幽幽泛寒,“既然你这么关心他,我现在就去把他杀了。”
“凌歌,你不可理喻!”苏素才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里却涌起一股恐惧。他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他们之间飘荡着那些没有意识的白衣傀儡,阴森森的月光下风都显得凄厉起来。
凌歌的食指微微弯曲,萦绕指尖的剑光便射向了苏素才的额间。她连忙抬手一挡,手心一点痛。
他忽然扬唇一笑,笑得冰雪消融,春花灿烂,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秀眉,“阿素,我忘不了那一夜。那一夜的你,很美。”他说的明明是情意绵绵的痴心话,苏素才听了却毫不动容,脸上浅薄而淡讽的微笑终于刺伤了他。
凌歌收敛笑意,郑重地看着她,“跟我走吧,我会好好对你。”
“你大概不知道,我流连在很多男人的床上过,每一个下了床,都会说我很美。”苏素才脸上的讽刺意味更加浓郁了,甚至带着挑衅的态度看着他,“你,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对面的男人脸色微微一白,气度再好的男人听到这种话之后都不会好受的。
而屋檐上的萧落木听了却是愧疚万分,他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他的手渐渐松了,身前的柳措轻轻一推,便推开了他的手,然后她看到了小巷里的情况。
那个站在巷口的少女果然很美,即使脸颊上有一道刻骨的刀痕。
这样孤艳的美人,大概没有多少个男人拒绝得了。
凌歌的手也渐渐垂下了,似乎很无力。而四周的尸鬼感受到主人伤心的愤怒之气,又开始蠢蠢蠕动。
“我知道,”他忽然抬头,声音不急不缓,不轻不重,不冷不热,“所以跟你上过床的男人,现在都已经死了。”
夜风从小巷从头吹到尾,吹起尸鬼衣襟,吹散额头垂发,凌歌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
苏素才便看到了这些尸鬼的模样,正是那些死在牡丹花下的风流鬼。
他们一双双蕴含鲜血的眼眸空空茫茫地望过来,她恶心地弯下腰,几乎要吐了。
就是这些瘦骨嶙嶙的手指曾经拂过她娇嫩的身躯,就是这些苍白无色的嘴唇曾经吻过她嫣红的嘴唇,就是这些行尸走肉,曾经压在她身上极尽威风。而此刻,他们被无形的线牵着,身上的鲜血一滴滴沥干,唯独剩下眼眸里的残血。
他们身上的白色衣袍轻飘飘,而衣袍下是干瘪缺水的身体,丑陋恶心。
凌歌越过这些尸鬼,走到少女面前,然后抬起她的下巴,姿态优雅傲然,“现在,你只有跟我走了。”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流连在她美好的身躯上,他的意图,光明正大,毫无遮掩。
苏素才冷冷地看着他,“我不会跟你走的。”对于她,修行巫术的他毫无用处。
“那就由不得你了。”凌歌的声音也渐渐凉了,浸着夜风的冷,屋檐下有灯笼轻轻晃动。
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剑光,仿佛潺潺流动的溪水,无穷无尽。苏素才站在中央,眉眼冷峭,红唇紧抿。她一开始便使出了杀招。
回首月明中。
悲凉,无奈,情仇,国恨。
天际悬挂一轮冷月。
冷月下,萧落木已经悄悄握紧了袖中的弯刀,十指修长,扣紧,再扣紧。
呜……绵长的呜咽声从白衣飘飘的尸鬼口中发出,响彻午夜天穹。
犹如十几盏白灯从幽冥之境飘荡而来,无声无息,它们渐渐收拢,包围了小巷里的执剑少女。脚下是一片空荡荡的青石板。少女的黑色瞳孔骤然收紧,一丝血色弥漫出来,而血色里赫然是十几道白影。
鬼魅般袭来。
凌歌轻轻抬起手,无形的牵线支配着它们。
走吧……走到荒野去……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
苏素才的脑袋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渐渐地,她的步伐加快了。
去……凌歌手一扬,对面的白影皆如失去牵线的纸鸢般顺着夜风朝远处飘走。
苏素才被夹裹其中,身不由己地往后疾退几大步,而挥舞出来的剑招始终离凌歌一寸之远。
她开始绝望了……
萧落木就要疾掠而下,一只手忽然伸出攥住了他的衣角。
他低下头,就在这一晃间,身侧的女孩忽然紧紧抱住他的腰,女孩的眼睛盯着他的脸庞,不肯错过他面上的任何表情,“我害怕。”
莫名地,她语气里的脆弱与羞怯,让他原本冷硬的心肠微微一软。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但仅仅是那么一瞬,他拉开她的手臂,“你在这里等我。”
柳措眼睁睁看着他朝那些白影追去,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怨恨的情绪来。
清泠的刀光从天而降,流泻一地月华。
苏素才忽然感觉自己的剑气猛涨了几分气势,她转眸望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极快地飞掠而来。
她看到来者的面容后,眸色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原来他没事,看来是她白担心了一场。
凌歌微带讽刺的声音传到她耳畔,“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