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序》种昼

4、Chapter 4

　　过长的厚棉被叶周拖在身后，似乎扫落了不少东西她也没有在意，在黑暗之中穿过客厅，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推开了客房的门，再打开灯。只是，这一次却在开灯后微愣，盯着床上熟睡的旺福缓慢地扇了扇眼睫，终于清醒几分。哦对，已经换地方了。

　　旺福来之后，她似乎就没有半夜被冻醒的时候了，所以一时忘了那些玩偶已经被塞到书房去了。

　　叶周转身，抬手欲关灯后出门，旺福却已被灯光惊醒，甫睡醒的嗓音更显低醇，只是添了几分慵懒：“叶周？”

　　叶周回头，抱歉地扯了扯嘴角：“对不起，吵醒你了。没事，只是找错地方了，你继续睡吧。”

　　叶周说着便关了灯再从外阖上门，又拖着被子走向书房。

　　打开灯关上门，叶周随手挑了离房门口最近的一米八泰迪，抱紧后便躺在了地上重新盖上被子。因为开着地暖，所以地面虽硬，却比床上更加暖和。

　　叶周缩了缩，努力将娇小的身体埋进大熊里，闭上眼打算重新入睡。可是，怀里的大熊虽然柔软，却和她一样冰冷。

　　叶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果然不喜欢它们。可是，却需要它们。两个冰块靠在一起也不会融化得更快，却可以冷得不那么孤单。

　　叶周努力让自己入睡，却突闻几声轻轻的敲门声，旺福已然清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叶周，你又在加班吗？”

　　看来她彻底吵醒他了。叶周闻言睁眼，不免有些愧疚，浅眠之人被吵醒，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叶周？”房内的无声让房外旺福的声音添了一丝担忧。

　　“没有。我在睡。”叶周回神答道。

　　门外，旺福闻言眉心微锁。半夜跑来开着灯的书房睡？他记得书房里是没有床的。

　　“叶周，我进来了。”旺福轻声提醒后便推开了房门，正对上叶周略显诧异的眼。因为他通常不会做这样稍嫌失礼的事情。

　　不过旺福看着抱着大熊裹成蚕宝宝般躺在地板上的叶周，显然更加诧异，盯着叶周，半天没说话。

　　叶周想了想，解释道：“地上暖和。”

　　旺福还是没说话，停留了片刻后转身出了房门。叶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眼神又飘了飘，然后闭上眼再次打算入睡。不料很快又听到脚步声起，旺福重新回来，手中多了床被褥。

　　“叶周，睡这上面。”旺福将被褥在地板上铺好后轻声说。

　　叶周呆了呆，然后缓缓地开始挪动，挪到了铺好的褥子上。

　　“晚安。”旺福道，然后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将光线调到最暗，再将大灯关了，“太亮了不好睡，你如果怕黑就开台灯吧。”

　　叶周没有说话，直到旺福走出房门将门关上之前，叶周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呢？你不欠我是我欠你。而且，我一点也不好，我昨天还在想，如果你永远都不恢复记忆多好。”

　　“……你叫叶周，今年二十五岁，眼睛很圆很黑，长发很直很软；不太爱说话但是很会画画；喜欢吃狮子头和麻婆豆腐，讨厌甜食；睡觉容易醒，一不小心就会走神；会捡无家可归的陌生人回家，会定期给一些孤儿院汇款，如果周末不在家，不是在加班就是在某处做义工；不太自信，总认为自己不好，其实，你很好。”

　　旺福在柔和的灯光中微笑，嗓音在静谧的深夜显得更加醇和：“所以你看，不是陌生人。”

　　旺福低柔却坚定的话语让叶周看着他又开始失神。原来在并不算长的时间里，他已经知道她这么多事，连她没有回家的周末是在做什么都这么清楚。她真的很好吗？怎么会。

　　仿佛看到了叶周飘乎眼神里的怀疑，旺福强调说：“真的。”不希望他恢复记忆，却一直努力帮他找回身份的，不就是她吗？

　　叶周微眯起漆黑的眼，盯着旺福，脸上浮现茫然，轻喃：“如果我真的很好，你可以爱我吗？”

　　旺福显然有些意外，沉默之后微微点头：“好。”

　　叶周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神情更加茫然了，半晌后才又裹紧了几分被子说：“我好冷。”

　　旺福微顿，然后上前，俯身轻轻拿走叶周紧抱着的大熊，钻进被子里躺下，将叶周拥入怀中，摸了摸她的头说：“睡吧。”

　　叶周睁大眼盯着眼前温暖的胸膛，良久后才缓缓阖上，将头靠了上去。这明显有哪里不对，可是，她好冷。

　　在叶周的呼吸变得平缓绵长终于进入梦乡之时，旺福却睁开了眼。眸光微垂盯着叶周柔软的黑发，眼神幽深。她是真的冷，明明室内的温度很适宜，他拥入怀里的身躯却仿佛散着寒气，贴着他胸膛的手冰凉，用他的体温都焐不热。

　　旺福更加拥紧了叶周几分，试图能让她温暖一些。其实，他刚刚没有说完。除了那些，还有，她总是不快乐。不管是皱眉的时候，还是笑着的时候，都不快乐。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是最快乐恣意的年纪。

　　他苏醒过来后的第一眼，就是她坐在病床边看着窗外的侧颜，头发很黑皮肤很白，脸很小眼睛很大，可是眼神却空寂而没有活力，飘乎地望着窗外某个定点，仿佛不慎落入波涛汹涌无边无际大海中的瓷娃娃，失去了方向找不到家，孤单茫然，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或许她的不快乐就是他忍不住想尽所有可能对她好的原因，他希望有一天，她笑的时候是因为真的想笑。

　　旺福重新闭上眼入睡。其实他也并没有多想恢复记忆，在最初的惶然与茫然不安之后，突然觉得，能被轻易舍弃的东西，大概也不是多么重要吧。怀中这个很好懂又很难懂的女子，似乎比记忆更能吸引他……

　　冬日的夜总是特别漫长，十分精准的生物钟将叶周唤醒的时候，天色还很暗。身畔的温度让叶周愣了愣神，然后才想起了昨夜的对话。

　　叶周在微弱的光线中抬头看向仍在睡梦中的旺福。他果然对什么要求都会说好，这实在有些不好，如果他能再失忆一次才好。

　　叶周如此期盼着悄悄爬了起来。好在旺福果然不负她期盼地失忆了，谁都没有再提起昨晚的事。

　　新房手续还没办好，暂时还搬不了。所以早饭过后，叶周多花了几倍的钱在今天重新预约了那个据说很有名的心理治疗师。旺福顺从地跟着她去了，配合地接受了催眠，只可惜效果却不如人意。

　　心理诊所位于市里最繁华地段一座看起来冷冰冰商业公式的写字楼高层内，可是诊所内的装潢却舒适得好像家中客厅。叶周等在诊室外，无聊之中又开始走神，但似乎并没有过多久，旺福便和那个穿着白色毛衣戴着无框眼镜的沈医生一起出来了，并对着她摇了摇头。

　　看来是什么也没想起来了。叶周有些失望，可又有些庆幸。这样不好，叶周再一次提醒自己。倒是旺福似乎并没有多难过，大概是因为本来就是以试试看的态度，没抱着多大希望的缘故。

　　叶周打算和旺福一起离开之时，那个不笑很端庄、一笑很阳光的沈医生却突然喊住了她：“嗨，这位美女，你要和我聊聊吗？”

　　叶周停住，不确定地回头，发现这位沈医生的视线果然是落在自己身上，看来的确是在和她说话了。叶周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想了想后摇头：“和你聊天有点贵。”

　　而且，她也不喜欢聊天。

　　沈润一愣，然后笑得更灿烂了几分：“哈哈放心，我对美女向来有优惠，而且反正这位……”沈润瞅了眼旺福，“咳，旺福先生出了几倍的价钱，附赠一次免费陪聊也无妨。”

　　叶周蹙眉，瞅了他一眼后拉着旺福再次转身离开：“不用了，谢谢。”看来这位沈医生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忙，当然，也明显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叶周和旺福出了门，沈润的声音还在身后传来：“诶，美女，免费的机会给你留着啊，相信我，你会需要的。”

　　叶周眸中闪过些微的反感，加快了脚步。旺福没有说话，看了叶周一眼，眸光有些深沉。

　　二人出了写字楼，叶周本打算直接开车回家的，却在目光扫到对面的百货商城时改变了主意。她想起天气预报说下周又会降温，便转而带着旺福过马路进了商场，打算帮他买几件厚大衣或羽绒服。不想正目不邪视地穿过旋转门时，被一个留着微卷长发，身材高挑长相艳丽夺目的女子喊住，语气带着明显的惊讶：“叶周？”

　　叶周停住看过来，倒是没有意外，笑着打了个招呼：“秦梨。”对于空闲的绝大部门时间估计都花在商场里的秦梨，在这里遇到她实在算不上是多巧的事。

　　秦梨提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重新穿过旋转门，快步走了过来。满手东西的状况明明容易让一般人显得狼狈，秦梨却踩着高跟鞋走得十分优雅，很快便到了二人面前。

　　秦梨睁着艳丽魅惑的美目打量旺福，嘻嘻笑得几分促狭：“叶周，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我竟然不知道？”

　　叶周看了看旺福，对着秦梨摇摇头：“不是男朋友。”

　　“哎，都一起逛商场了就别掩饰了，明明就是你的菜啊！”秦梨笑得更欢，再次打量旺福，“看这气质，多像维……”

　　秦梨说到一半仿佛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停住，而叶周的脸色也在那一瞬间沉了好几分。

　　啦啦啦，放两个配角出来遛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