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序》种昼

33、Chapter 32

　　【你说，我会死吗？这一次我真的不想死，也不能死。可是，我好像作死了太多次，上帝他终于生气了，能不能求你回来，救救我……
　　——3月12日】

　　民政局外，叶周拉住了陆夏阳。

　　“我没有在玩。”叶周说，“其实，我也不想当你有空常联系的老朋友……所以……所以……你愿意娶我吗？”

　　叶周涨红了脸问出口，可是下一秒又害怕他的答案，不给他反应时间跟着又道：“四年前是我没想明白，可是现在我已经明白了。如果……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会回来吗？”

　　陆夏阳的心猛地一悸，瞪着她好几秒，然后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的确很意外。那是他曾经多么奢望听到的话，可是却晚了四年。不管她是真的明白也好，还是只是以为自己明白也好，他都已经不打算再试图尝试。四年前他那么痛地抽身决定不再为难自己，现在就不会再让自己踏进去。

　　陆夏阳想要开口，却在对上叶周小心期冀又带着不确定惶恐的眼时顿了顿，忍不住就要习惯性地说“好”。

　　他果然应该远离她。陆夏阳移开了视线，再度打算开口之时，叶周却似乎预感到他的答案，再度急急打断了他：“等一下！”

　　“你……你等我一下，不要动，我马上就回来，很快！”叶周说着转头四顾，然后迅速朝斜后方跑去，边跑还边回头不放心地喊，“你不要动啊，我马上回来！”

　　陆夏阳眉心微蹙，动了动唇叶周却已跑远，最后还是站在原地等着。片刻后，叶周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大束玫瑰，而她的脸色也已经比玫瑰更红了，气喘吁吁地跑上前，半垂着头，不由分说地将那一大捧玫瑰塞到陆夏阳怀里。

　　陆夏阳在微愕之后感觉自己眼角隐有要抽动的迹象，已经有经过的路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什么意思？”陆夏阳很礼貌地没有将她莫名其妙塞来的花再塞回去，尽管他很想。

　　“我……我在跟你求婚啊，这个是……那个……求婚的花。”叶周的头垂得更低了，心里默念着“简单干脆”、“简单干脆”，他不给她慢慢接近的机会，那就只好试试简单干脆了。

　　“现在……你愿意娶我吗？”叶周终于抬头，看着他又一次问道，酡红的脸色比陆夏阳手中的玫瑰更娇艳，软软的嗓音让陆夏阳的喉结动了动，一时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

　　“不知道……男生要不要戒指，可是我现在没有……”叶周又重新低下头，不确定地补充说。

　　陆夏阳垂眸，盯着手中的鲜花，静默之后终于开口：“叶周……”

　　就在这时，叶周的包内突然响起了儿歌声，软萌的童音唱得很欢乐。

　　“你……你再等我一下。”叶周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懊恼地拿出手机接通，然后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叶周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急急问了一句“在哪里”后，便拔腿就跑。跑了两步似乎才想到陆夏阳，停下回头道：“对不起，我现在有急事，先走了。下回……下回再……”

　　陆夏阳的脸色让叶周剩下的话没有出口，她想，大概没有下回了。她对着陆夏阳扯出一个有点难看的抱歉笑容，但仍然转过了身，不再停顿地迅速跑向停车处，开了车很快消失在陆夏阳的视线。

　　陆夏阳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作，怀中的玫瑰此刻开始红得有些刺眼。

　　她说她在跟他求婚，然后，一个电话就这样轻易地跑掉，甚至差点就忘了他还在她身后等着。

　　虽然原本也并没有打算接受，但陆夏阳仍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为了刚刚那一瞬间的动摇。将花给了身边一个正路过的奶奶，陆夏阳也转身，大步离去……

　　叶周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在显眼的位置就找到了穿着园服的小朋友们，万里晴还有其它几个老师也都在。叶周急忙跑了过去，察看小朋友们：“大家没事吧？”

　　“别急，都没什么事，只有几个小朋友受了轻伤。”万里晴解释道。

　　叶周点点头，焦急地扫视一番，却没有看到暖暖。

　　“别担心，暖暖也没事，只是受了一点擦伤。”万里晴说，“暖暖很坚强，看到别的小朋友比他伤得重，都没有哭，现在正和园长在诊室里陪萱萱包扎。”

　　叶周刚刚接到的正是万里晴的电话。今天周二，他们园里这一天总是放学得很早，哪知校车在送小朋友们回家时，碰到一辆闯红灯的醉驾车辆，好在园里的老司机反应快，方向转得及时才只是侧擦而过，小朋友们都没有大碍，只是因为急转和轻撞，有些小朋友在车内摔倒受了一些轻伤。不过都吓坏了倒是真的。

　　叶周快步进入诊室，看到暖暖小小的身影才真正放下心来。诊室里医生正在给一个小女生处理小腿上的伤口，是暖暖的好朋友萱萱。萱萱显然是刚刚才大哭过，现在仍在一抽一抽地低泣，她的父母似乎还没有赶来，暖暖和园长正在边上安慰她。暖暖左手的手肘上也包着纱布。

　　“暖暖。”叶周上前，心疼地轻唤。

　　“妈妈！”暖暖迅速回头，一看果然是叶周，伸出小手就扑到她怀中。

　　“妈妈，小黄撞到车车了，大家都吓坏了，可是我没有哭。”看到妈妈，暖暖便忍不住地求表扬，可是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半天不放，明显也是吓坏了。

　　“暖暖真乖。”叶周摸摸他的头，“手手疼吗？”

　　暖暖先是点点头，然后又很快地摇头：“我是小超人，我不怕疼。”暖暖说着又指向萱萱，扁起了嘴，“可是萱萱的腿疼。”

　　“医生伯伯帮萱萱上药，上完药很快就不疼了。”叶周也摸了摸萱萱的头说。

　　“跟我一样，很快就不疼了。”暖暖终于放开了叶周的脖子，也学着她摸摸萱萱的头，小大人般地说。

　　叶周不由笑了，揉了揉暖暖的头，然后又忍不住将他抱紧舍不得松，想到刚刚听到小晴在电话里说车祸时的睛天霹雳，现在仍心有余悸，还好只是一场虚惊。

　　等医生帮萱萱上完了药，叶周抱着暖暖和他们一起出了诊室，却不料出门才走了几步竟迎面撞上了已穿上白大褂的陆夏阳，叶周一怔，才想起这好像正是他那位患者所住的医院。

　　暖暖！陆夏阳的视线才让叶周猛然想起抱着的暖暖，顿时脸色一变，迅速将暖暖的头往下压了压，将他的脸藏在自己怀中。

　　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那一眼让陆夏阳浑身一震，双眼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几分，神情变了又变，然后极为缓慢地将视线孩子的后脑勺移到了叶周脸上，死死盯着她却僵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男孩脸上，能清晰地看出自己的眉目。

　　叶周被他盯得退了退，又退了退，感觉很不妙，尴尬地朝他笑了笑，然后抱着暖暖转身就想跑。

　　陆夏阳好半天终于恢复正常，快步上前长腿两下就追上叶周：“你，跟我来。”

　　此刻陆夏阳的脸色沉得吓人，叶周迟疑之后仍是乖乖抬腿，跟上了他的脚步，怀里的暖暖似乎也感受到了奇怪的气氛，没敢开口只是更紧地搂住了妈妈的脖子。

　　陆夏阳一语不发领着叶周到了他的临时办公室，然后不客气地关上了门，不大的关门声却让叶周忍不住心惊地缩了缩脖子，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她还以为……看到暖暖他会高兴。他那么喜欢孩子。

　　她一退陆夏阳的眉头更是蹙拢几分，抬腿欲朝她走近，叶周却又退了两步，抱紧了暖暖。

　　“坐下。”陆夏阳终于忍不住开口，努力不去看她怀里的暖暖。

　　“哦。”叶周找了张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下。她明明没有理由怕他，却莫名其妙忍不住心虚。

　　陆夏阳坐到了她对面，眸色复杂，沉默地盯了她半晌，盯得叶周实在想夺门而出的时候，终于将视线移向了暖暖，竟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然后又重新看向叶周。

　　“名字。”陆夏阳声音沉沉地开口，听不出情绪。

　　“暖暖。”叶周乖乖地答。

　　“大名。”

　　“暖序。”

　　温暖的季节。陆夏阳心中默念，眼神终于不可抑地柔软，眼眶隐隐微红。

　　“我是问全名。”陆夏阳再开口的声音终是透了几分颤抖。

　　“……陆暖序。”陆夏阳给她的，永远温暖的季节。

　　即便看到男孩的脸就知道了，可是亲耳从叶周口中听到，陆夏阳眼中终于抑制不住地泛起薄薄水光。

　　暖序。陆暖序。

　　他的孩子。他以为早已失去的，他们的孩子。

　　陆夏阳一眨不眨地看着暖暖，很想紧紧抱住他，却又怕吓到他。暖暖也睁着黑漆漆的纯净眼眸，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叔叔。

　　他的眼眸很黑很亮，像他，也像她。陆夏阳小心地朝暖暖露出一个微笑，暖暖立马十分友善地也对他绽放一个大大的微笑：“叔叔好。”

　　刚刚这个叔叔有点吓人，他都不敢出声了，还好他现在笑了。暖暖总算放心了。却不知道他的笑容让这个叔叔眼眶更红了。

　　陆夏阳努力抑住了将暖暖紧拥入怀的冲动，视线重新转向了叶周，眼底情绪复杂，其间的怒意却明显不容忽视。

　　叶周僵了僵，做错事般迅速低头，躲避他的视线。

　　她这副心虚地模样让陆夏阳不由怒意更甚。她让他那样绝望与悲恸后，仍狠心地什么也不说，却又偷偷生下了暖暖。生下了之后继续瞒着她，到现在如果不是他意外撞见，仍不打算告诉他。

　　陆夏阳很生气，很想将她拎过来狠狠教训。可是却又想到那一天她伤心的泪水，想到她独自一人承受怀孕的不适和痛苦，想到她一个人生暖暖时的疼痛与恐惧，想到她一个人要怎样辛苦才能将暖暖带到这么大这么好……然后便教训不下去，只想紧紧地抱住她。

　　在忍不住想她，想到心痛的每一个白天与夜晚；在每一次被她离别那一天的泪水从梦中唤醒的时候；在他发现用四年或更多四年也忘不掉她的时候；在他害怕自己最后会忍不住想要恨她的时候……他都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可是现在，他却第一次后悔了，后悔又自责。为什么那一天他要那样决绝的离开？她那么胆小，他却让她独自一个人承受对所有未知的恐惧。

　　“为什么不说？”陆夏阳轻轻开口。那个晚上，她有无数机会可以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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