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门飞贼》嬴星彩

8、隔帘一曲答君子

　　端木蓉不在，医庄无人照料，公孙策向包拯告了假，替师侄照看病人，展家兄弟也暂留医庄养伤。至于府里的文书誊写档案记录奏章草拟，都落在了女儿公孙玲珑身上。公孙玲珑自回娘家起就一直帮父亲做这些工作，早已熟门熟路，样样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开封府上下无不夸赞，只可惜生为女子，不能为官为吏，不免抱憾。

　　写罢文书，已是晚饭时分。公孙策要留在医庄，公孙玲珑草草吃罢晚饭，百无聊赖，辗转难以成眠。她母亲早逝，自幼就与父亲相依为命，虽然现在自己年纪不小了，但在父亲面前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女孩儿。这些日子她却始终只有一人守着文案，不免心生落寞，索性抱过瑶琴，仙翁仙翁的弹了几声，调素弦，理清韵，也好打发时光。琴声铮铮泠泠，一曲《考槃》将完，搯撮三声，心情稍稍舒畅，却听屋外箫声呜咽，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应和春风，声声入耳，亦是一曲《考槃》。公孙玲珑细细听来，箫曲起承转合之间浑若天成，一曲从头至尾竟无半分停顿滞涩之处，比她似乎还高上两分。

　　公孙玲珑好胜心起，端坐案前，抚琴而奏，一串滚拂指法，正是一曲《殷武》。此乃宋君祭祀殷高宗的乐歌，赞扬殷高宗伐荆楚、服诸侯、修宫室的壮举，此曲调颇雄健，亦颇生僻，常人大多不知。果然，屋外安静了好一阵，公孙玲珑正得意时，箫声又起，与琴声应和，竟也是《殷武》之韵。公孙玲珑大惊，难道此人竟聪明至斯，一听便能续下？她抚琴不止，那箫声亦不停歇，琴声箫声，同声同韵，同疾同退，同止同歇，若是外人听来，还道必是练习许久，才能这般整齐，哪晓得弹琴吹箫的这两个竟是隔着屋子互相应和呢？

　　一曲终了，琴箫同歇，屋外传来一个男子击节赞叹之声：“主人琴韵高雅，指法精绝，肖某佩服之至。不知主人可否赏脸，使肖某得以一睹清颜？”公孙玲珑在屋内答道：“妾乃孀居女子，不便见外男，肖公子请了。”其实以她的性情，对于这些男女之防看得极淡，只是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见外人，尤其不想见这个比自己还厉害的人，故以此推脱。

　　吹箫人不承想弹琴的是个女子，微怔了怔，道：“是肖某失礼了。在下姓肖，双名良工，斗胆请教夫人芳名。”公孙玲珑道：“妾身复姓公孙，贱名不足挂耳，不敢有污公子清听。天色已晚，公子请回吧。”

　　肖良工出身清贵，从来说一不二，加上天资聪颖，饱读诗书，说话做事向来无人敢驳，却碰上了这么个软钉子。他倒不恼，轻笑一声，道：“多谢夫人，肖某尚有一曲，想献予夫人。”洞箫幽幽，却是一曲《硕人》。

　　《硕人》出自《诗经国风卫风》，描写齐女庄姜出嫁卫庄公的壮盛和美貌，着力刻画了庄姜高贵、美丽的形象，尤其“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之句，更是被后人引用来赞扬美人。公孙玲珑自知相貌平平，但人家以美人赞她，她也受之不愧，略想一想，轻抚素弦，回了一曲《淇奥》。《淇奥》亦出自《诗经国风卫风》，最初是赞扬卫武公德才兼备，风度翩翩。肖良工听罢，大是舒怀，爽朗笑道：“多谢夫人谬赞，肖某告辞了。”箫声渐淡，余韵悠然。

　　公孙玲珑卷起湘妃竹帘，依稀望见一弧清影化在月色银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