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御猫初会阴天教 ...
-
事情是这样的,展雄中毒之后,虽然拼命想要保持清醒,但手脚全然无力,只能任人摆布,没撑得几时,终究昏了过去。屋外埋伏之人显是算准了时机,耐着性子等到他们全无还手之力,方率人进屋,用牛筋索将二人牢牢捆了,装在麻袋里抗将出去。
夜深人静,连犬都不吠一声,正是杀人越货绑票劫财的良机。一干人黑衣蒙面,行走如飞,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原本不易被人发现。但是好巧不巧,被打更的张叔瞧见了。张叔好几个时辰前就觉得今天街上不太平,刚开始以为是哪里的野猫,后来想想不对,就格外留起心来,眼见一伙人鬼鬼祟祟,往城西而去,急忙报告巡逻的捕快。今晚正是四品带刀侍卫展昭当值,领着七八个捕快抢先到了城西,正将那伙人截住。
“诸位是那条道上的朋友,夜访开封,不知有何贵干?”江湖规矩先礼后兵,展昭虽是官身,但习气不改,依然按照江湖礼节朝他们拱了拱手。他话音刚落,那群黑衣蒙面人唰地分作两队,当中走出个身形高挑曼妙的,与展昭对答:“我们是过路的。”声音清脆,如空谷黄莺,及是动听。
展昭一奇:女子?他见多识广,动念极快,登时便想起幽州将军府失窃一事,忙问:“敢问姑娘和阴天教东皇教主如何称呼?”阴天教教主自号东皇太一,传说武功深不可测,江湖中流传着几句口号,什么“阴天阴天,法力无边,呼云唤雨,蔽日遮天”之类的,自是赞那阴天教的教主武功如何了得,但教主究竟是何许人,外人却知之甚少。
只听那女子咯咯娇笑一声,道:“我自是喊他教主咯,他喊我什么,你问他去啊。”她笑语如珠,又软又绵,听在耳里极为受用,众捕快都忍不住心摇神驰,连展昭也心中一荡,忽然顿觉,这必是她的迷魂之术!他连忙收敛心神,断喝一声:“都打起精神!这些人不是善与的!”他这一吼,如虎啸山林,雄壮至极,众捕快皆不由的身躯一震,这才清醒过来。
啪啪啪。那女子拍手赞道:“南侠展昭名不虚传,好雄健的虎吼功夫。”展昭冷然道:“别提不相干的,深夜造访,所为何事?若说不出个一二丁卯来,管你是阴天教还是什么门,都请随我上开封府走一遭!”他说话时用上了三分内力,震得阴天教众人耳膜嗡嗡而响隐隐作痛。那女子还待嘴硬,却被展昭一口喝破:“麻袋里是什么?打开检查!”说着欺身上前,便要夺那麻袋。他号称御猫,自然是行动敏捷如猫,不想那女子动作更快,上身不动,下身未移,已倏地退开七八步,正挡在麻袋之前。看她那模样,倒像是故意的。
展昭双手箕张成爪形,原是要拿那麻袋,不想被这女子一阻,两手竟成了冲她胸脯而去。江湖中最最忌讳的就是在打斗中触及女子□□,无论你心里怎样的正人君子,落在旁人眼里也是卑鄙下流的模样,何况展昭声名赫赫,又早已娶妻,传扬出去势必更加难听。展昭暗骂这女子心肠歹毒,他动念也快,立即手臂上抬,转去扣她肩膀。那女子微微侧身,双手一合,结了个掌印便向展昭打来。这掌印原是内力凝成,无形无相,最是凶险不过,展昭却只听风辨位,觑着来势,反手轻轻一拨,便拨了开去,只是这样一来,要想擒那女子可就不能够了。
那女子一击不成,只堪堪脱身,却并不着慌,纤腕翻转,又结了个掌印。这一回她可不是打展昭,而是冲着旁边站着的一个小捕快。
“天明小心!”展昭一边出声提醒,一边抢上前去救护。那小捕快名唤荆天明,今年刚刚十五岁。他父亲本是开封府捕快,在一次任务中因公殉职,丢下了孤儿寡母,展昭看着可怜,跟包大人打个商量,让他子承父业,好养家糊口。荆天明年纪小,跟了展昭三四年,武功却好得有限,莫说凶险如斯的掌印,只怕是平平常常的一掌他也抵受不住。
荆天明吃了一惊,踉跄一跤跌坐在地,竟说巧不巧的避开了来势汹汹的一掌。他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大大大叔!”展昭扶他起来,问道:“伤着哪里?”荆天明轻轻摇头,蓦地眼中寒光一闪,展昭心中凛然,还未开言,只觉腰间剧痛,想也不想就反手一掌推出,却被“荆天明”闪了开去。
“你不是天明!”展昭怒喝。他腰间扎着柄明晃晃的短剑,正是在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被“荆天明”给捅了的。
但他那女子一边笑着,一边拍手叫好:“千变莫名,墨玉麒麟,果真了得!”那“荆天明”微微昂首,傲然道:“多谢大司命姐姐夸奖。”
“是流沙的黑麒麟!弟兄们,莫走了贼人!”展昭身受重伤,却还强支着发号施令。他点住穴道,只能勉强止血,但伤处依然疼痛难当。
流沙是江湖中有名的刺杀组织,负案累累,早就该抓起来绳之以法了。众捕快忙围了上去,要抓捕黑麒麟归案。
“哼,不自量力!”黑麒麟形如鬼魅,脚下踏着奇怪步法,三两下就把众捕快甩在身后。展昭受伤,捕快里再无硬手,眼看就要被他逃脱,倏地一物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打中黑麒麟左眼,若不是他及时后退一步缓了来势,从此就只能做独眼龙了。
“何方鼠辈!”黑麒麟怒喝道。他们习武之人眼力极好,低头看那差点打瞎他的物什,竟是一根啃剩了的鸡腿骨!这暗器可独门得紧,连他也不禁一怔。
“哎呀呀,我的烧鸡啊——”但听得一个苍老声音叫苦不迭,一老丐边追边骂:“臭小子,抢我老人家的烧鸡,还胡乱糟蹋!我的亲鸡啊……”他口中呼喝不止,脚下可一点不慢,三两步便已奔到黑麒麟脚边,一手抄起地上那根鸡腿骨,顺便在黑麒麟脚踝处轻轻一拂——这一拂手法快绝,莫说旁人,便是黑麒麟自己也恍然未知。
众人只看见倏地里钻出个邋里邋遢的老乞丐,衣裳褴褛须发拉杂,捧着根鸡腿骨呼天抢地,却不知是哪里来的老疯子。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蹦出这么一号人物,无论是开封府、阴天教还是黑麒麟都颇有些哭笑不得。一个年轻捕快忙上前拉他,和声道:“老人家,你先到旁边歇歇脚,一会儿我给你买烧鸡,要多少有多少,行不行?”他抬眼望展昭,本想问问这笔“烧鸡钱”能不能由府里出,一望方意识到展昭受了伤,那句话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那老丐全不理他,只是嚎道:“烧鸡啊!我的亲鸡啊!哇!”所谓有声有泪为哭,有声无泪为嚎,黑麒麟冷眼瞧尽,忍不住骂一声:“老疯子。”抬脚便踢,不想足下一软,竟一跤跌倒。那老丐看了,顿时把烧鸡的事情忘个干净,只拍手叫好:“欺负老头,天打雷劈!欺负老头,天打雷劈!”
那年轻捕快未承想黑麒麟会自己跌倒,奇功天赐,忙解下腰间牛筋索欲捆,黑麒麟岂肯束手就擒,一个鱼跃便要翻身跳起,不想那老丐悄悄并起食中二指,趁机对他腰眼又是一拂。黑麒麟只觉腰间一麻,后力难继,气息顿时一滞,刚跃起一半的身子又重重地摔回去,震得五脏六腑几欲碎裂。他哇地吐口鲜血,再无力动弹,只是满面怒容双眼碰火,恶狠狠地瞪着那老丐。捕快趁机把他捆了。
阴天教这边看到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本想趁乱离去,谁知展昭重伤之下依然强撑着带领众捕快对他们围追堵截。论武功阴天教或许略胜一筹,但比起人物齐整装备精良,哪里能和开封府这些训练有素的捕快相比,眼看闹了半夜,东方晨光微熹,再过一个更次就陆续有人日出而作,届时行藏尽露,怎么与教主交代?功败垂成,大司命心头恨恨,娇叱一声,甩下几枚烟雾弹。众捕快眼前一花,阴天教已走得干干净净,惟抛下了那两个麻袋。
后来的事情就是众捕快救出了麻袋里的白玉堂和展雄,一拨将二人连同展昭送到医庄疗伤,另一拨押解黑麒麟回开封府。至于那疯疯癫癫的老乞丐,早就趁机溜了。
城西的清晨寂静依然,这是黎明前最珍贵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