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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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年后，冯晓晓再回想起这一幕情景，她依然无法想起当时她做了什么，李明钧做了什么，而她的妈妈又做了什么。她的大脑持续处于空白，或者，她根本不想再回忆起那天兵荒马乱的场面。
直到到急救室外，冯莉掩面哭泣，而冯晓晓则呆呆坐在那里不知所措。随后李家人赶了过来，围在李明钧的身边打探消息。
“你爷爷让我问问你，冯老的身子一向不错，怎么会突然心绞痛？”第一个开口的自然是李明钧的爸爸李峦峰，一身笔挺的军装穿在这位不苟言笑的中年人身上显得庄重而又肃穆，双肩上那一颗星配松枝叶的肩章明确地表明了李峦峰的军衔。
“这还用问？”李明钧的母亲杨伊是D市所属军区的军区医院脑外科主任，专业人士最有发言权，“心脏跳动，不仅受窦房结的指挥，还受神经系统的调控。心脏交感神经兴奋时会释放激素，例如肾上腺素，并作用于心肌细胞和传导系统，产生诸如加快心率、升高血压、增强心肌收缩力等作用。
人若持续地处于抑郁、生气、悲伤、紧张、压力等不良情绪中，会导致交感神经持续兴奋，所释放的激素水平持续而缓慢地提升，致使心率和心肌收缩力持续升高，进而増加了心脏的工作负荷。”
“妈，你说得太专业了。”李明钧的大哥李明胜解开军装领口的扣子，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最近军区演习才刚结束，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没有合过眼的他才进家门，还没等休息，就被他爷爷给撵出来，跟他爸妈一起直奔医院。
“简单来说，心脏就是怕生气。”杨伊见儿子这样说，便迅速用通俗易懂的话，将她之前那些复杂的专业词语简单化，“坏情绪是引发冠心病高危因素。”
“是因为顾自立的事情？”李峦峰蹙起剑眉，目光冻结得如刀光一般，“好歹是一市之长，怎么能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来。”他一向为人最是端方，实在不耻顾自立的行为。
杨伊看到走廊另一侧走来一人，忙拽了拽李峦峰的袖子，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来人像是没有看到急救室外聚集的李家人，径直走到冯莉的面前，蹲下，语气极为温和地问道：“冯莉，发生什么了？”
冯莉听到来人的声音，放下掩面的手，半低着泪痕斑驳的脸，与他视线相对：“觉先，顾自立他……还有我爸……”因为长时间哭泣，冯莉不停地抽气，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
黄觉先似乎事先料到她会这般慌张，用干燥宽厚的手轻柔地拍抚她的肩膀，平静而低缓地说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冯晓晓缓缓侧过头看着黄觉先哄劝冯莉的模样，有什么潜藏在心底深处的东西似要破土而出。她移开视线，迟钝地发觉早上接到刘康健的那通电话似乎离她太过遥远，遥远到那时咫尺，此时天涯。
李家人都是久历社会的人，当然从黄觉先对待冯莉的态度上看出了端倪。
“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李明胜似在揣测，又似在试探，话没有说透，只是半含半露。
李峦峰看了一眼急救室灭掉的□□，压低嗓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现在已经够乱的了。这事不管是不是，你都给我烂进肚子里去。”
急救室的门被打开，护士们将冯常柏给推了出来。冯莉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冲了过去，边哭边急急地问：“怎么样，我爸他怎么样？”又见冯常柏紧闭着眼睛，脸色青白，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丝毫的生气，心脏不由得一抽，嘶哑的哭喊，“爸，爸！”
“家属请让一让，”为首的护士停下脚步，“病人目前没有什么大碍，需要进观察室进一步观察。”
黄觉先双臂穿过冯莉的肋下，将挡住护士去路的她架开，语气极为温柔地安慰道：“你爸他没事，只是太累了，让他睡一觉就好了。”
医生随后也走了出来。马上被李家人围了上来。医生点点头：“目前，病人已脱离危险，应该不久后便能苏醒过来。”
杨伊马上同李峦峰商量道：“要不，将老爷子转到军区医院？”
李峦峰环顾四周，看到哭倒在黄觉先怀里已然脱力的冯莉和站在一旁茫然无措的冯晓晓，心底无声地叹息，冯家真的是要散了吗？他沉静冷厉的眸子微敛：“先观察观察再说吧。”
“爸，我带晓晓先去吃个饭。”李明钧见冯常柏脱离了危险，松了口气，“她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
李峦峰心里烦躁，此刻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摆摆手：“去吧。”他这个做父亲的自是再清楚不过他小儿子的想法了。自始至终，李明钧喜欢的是冯晓晓。本来他也是乐见其成的，但是他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思维，后来不知怎地，冯晓晓有了男朋友，李明钧也找了女朋友。他有些惋惜，可也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他们过得幸福便好。谁想到，两年前，李明钧莫名其妙和叶蔓分手了。问他原因，他也不说。昨天半夜，李明钧接到一通电话之后，便叫醒熟睡的家人，正式对他们说，他要娶冯晓晓为妻。看来，这次冯家的事，或许李明钧也掺和在了里面。
李明钧没有理会他哥哥李明胜投来的关切目光，走到冯晓晓的面前，嘴角轻轻地抿紧：“晓晓，你外公没事了。我们先去吃饭，一会儿回来替你妈妈。”
“我妈妈……”冯晓晓扬起脸，一双眼睛如一潭死水，无神地凝视着李明钧，企图他的脸上找出她想知道的答案，“为什么只有我妈妈？我爸爸呢？”
李明钧被冯晓晓的话噎住，用手搓了搓脸，强打精神应付道：“你爸爸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所以……”
“骗人！” 冯晓晓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半是委屈半是凄惶地喊道：“你骗人！”她一指正在安抚冯莉的黄觉先，“黄叔叔都在这里，为什么我爸爸会不在？”这一声喊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整个人瘫软下去，几乎要跪坐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地面上。
李明钧张开双臂把冯晓晓揽进了怀里，支撑着她又重新站住，在她耳边仿若情人低语般轻声呢喃：“晓晓，你想知道什么？”
冯晓晓指向黄觉先的手指僵在半空，终究还是垂了下来。她颤抖着双唇，想要表达的话语死死地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半晌，贝齿咬住下唇，她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嗓子说：“我想知道我爸爸去了哪里。”
修长的手指在冯晓晓那头泛着黑亮光泽的长发上抚过，六神无主的冯晓晓在他的怀里瑟瑟地抖着单薄的身体，让他感到怜惜和愧疚，似一颗心都化成了软绵绵的棉花，恨不能将怀里的人锁得紧一些，再紧一些，直至与他融为一体才好。但他知道，此刻他不能再去吓她，她今天所承受的一切已超过了她二十多年加起来的总和。
“晓晓，我们边走边说，好吗？”已有其他经过长廊的病人家属和护士看向他们，他认为当务之急便是将冯晓晓带离这里，由他来保护她。
冯晓晓如一只提线的木偶任由李明钧牵引，离开了医院。李明钧把冯晓晓安置在他那辆Q7的副驾驶位上，细心为她系好安全带，自己则坐上驾驶位，发动引擎，准备将车驶上路。
“我们这是去哪里？”冯晓晓看了眼窗外，问道。
“回我家。我让保姆给你做点吃的，然后回来换冯阿姨。”李明钧细长微显小麦色的手指优雅的搭在方向盘上，清隽俊逸的侧脸呈现出一个美好的弧度。他手法纯熟地打着方向盘，嘴里不忘回答冯晓晓的问题。
“我爸爸呢？”冯晓晓对其他的事情都不在乎，只一味执拗地想要知道她爸爸的情况。现在，她从冯常柏晕倒后便一直空白的大脑才开始运作起来，联系到冯常柏和冯莉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她隐隐地感到家里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是什么事情呢？一定是和她未曾露面的父亲有关。
顾自立和冯晓晓的感情向来不如别人家的父女亲昵。她总觉得，她和她父亲之间隔着些什么。这么多年来，顾自立未曾夸过她一句话，除了批评还是批评。她不止一次羡慕顾韶雨，因为顾自立会对顾韶雨笑，会称赞她用心做事，会主动关心她生活上的琐事。有时，她甚至会生出一种错觉——顾韶雨才是顾自立的亲生女儿，而她是顾自立那个顺手照顾的侄女。很多次，她被顾自立训哭后，躲在被窝里，自怨自艾。可是一想到疼她的外公和妈妈，又觉得这种想法极为不孝，应该彻底根除。然而，在下一次被顾自立训哭后，这种错觉又自然而然地冒出来，像是一种恶性循环一般，反复折磨着她。
后来，她努力做到更好。读书比顾韶雨好，接人待物比顾韶雨温柔懂事，甚至在生活上的一些本不用她操心的事情，比如做饭、买菜，都尽量去学、去做。她渴望父亲终有一天会发现她的努力。可是，没有，从来没有过，哪怕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