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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二十九] ...

  •   日子渐渐恢复了平静,光阴如剑,岁月如梭,一转眼,一年又要过去了。我正望着窗外畅春园的景致感叹,巧儿一掀门帘对我说道:“姑姑,万岁爷过来了!”我点点头,刚要去准备茶,她又指了指外面,悄声说道:“万岁爷脸色很不好!”我应了声知道了,就吩咐她去提开水来冲茶。
      巧儿急忙跑去拎水,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犯嘀咕,上次南巡归来之后,总感觉巧儿似乎变了一些,具体是哪里我也说不上来,也不知道路上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倒是比以前显得更机灵了。摇摇头,赶紧地准备了茶叶,康熙脸色不好,我们就如临大敌了。
      出去奉茶时才隐约明白,都是为了罗马使节的事情。那来使在北京的时候答应的好好的,暂时先不提禁止祭孔一事,结果一去了江南,就立刻开始传教,禁止□□祭祀孔子。康熙大怒,下令抓了这个使节,并扬言要砍头。经过几位阿哥和朝臣的劝阻,说这样恐怕会使两国关系恶化,这才作了罢。大阿哥跳出来说什么当时就应该禁教,都是八阿哥阻拦之类的话,一时间弄的气氛很紧张,我担忧地看看八阿哥,然后退到了内堂,心里开始揣摩康熙的意思。
      按说,康熙虽是个十分重视外交的皇帝,但是事关祭孔,又得另当别论了。这个罗马教皇还真是有意思,你传你的教,管人中国人祭孔干吗呀!以为中国人是好欺负的!看现在的架势,禁教恐怕是在所难免了。这样一来,康熙对八阿哥一定会有所不满。呵,明明是康熙自己下的命令,若是好结果,就是他英明武断,若不是好结果,就定会找个人背黑锅!
      议了半天,这事儿也没个结论,康熙命众人跪了安,吩咐传膳。今儿畅春园是四阿哥当值,其余阿哥均告退了,四阿哥留下来陪康熙用膳。
      康熙心情不好,我们一起都陪着小心,做事谨慎,再加上四阿哥在这里,我更加觉得不自在的很。用完饭,伺候着康熙午睡,退到外屋的时候,见四阿哥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眼一直盯着我,我低着头,只想赶紧溜了去领饭。
      “倒杯茶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不低,但是足以爆炸我的耳神经。巧儿愣愣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我刚想指使巧儿去给他奉茶,他伸手指了指我:“叫你呢,给爷倒杯茶来,没听见?”
      我只觉得冷气夹杂着火气腾腾地从脚往上冒,抬起眼怒瞪他,然后端端正正地福下身去狠狠地说道:“是,奴婢这就给四爷泡茶!”
      说罢我叫巧儿先走,她行了个礼退了出去。头顶上传来几声低笑,我直起身,看到他正歪着嘴角一脸玩味地笑着看我,我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泡茶,故意弄出点叮叮当当的轻响来显示出我内心的不满。
      我端着茶走到他面前,再次福下身,一字一句地念道:“奴婢恭请四爷用茶!”
      他像是憋了一会儿笑,接过茶杯打开盖儿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又递给我:“烫。”我心里怒火中烧,真想把整个茶杯都砸到他身上去。忍了好一会儿,我抬起头给了他一个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的笑脸:“四爷嫌烫?要不奴婢出去抓点雪给您丢进去冰冰?”
      他抿着嘴轻轻地笑了起来:“这全紫禁城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也恐怕只有你一个了吧?”“奴婢只是将孔夫子的教导铭记于心,并学以活用了而已。”
      “孔夫子的教导?”他不解地反问。我得意地笑了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话,子曾经曰过的。”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子曾经曰过?”他放下了茶杯,笑着看了我一会,然后把头伸到我耳边:“一会在亭子那里等你。”
      我刚想拒绝,他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不许不来。”那声音很轻,却十分有力,字字都扣上我的心头,像罩子一样刹那间把我笼罩住,让我整个人动弹不得。
      我呆呆地立在那里,正不知如何是好,他扬嘴一笑,大踏步地走到门口,一撩帘子就走了出去,我像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滑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直喘,愣愣地望着那杯茶,一时间心乱入麻。
      心不在焉地胡乱塞着饭,筷子送到了嘴边都在发呆,底下一个小太监紧张地请示我:“姑姑,可是这饭菜不和胃口?”我急忙摇头说我在想事情一时忘了。说罢急忙赶紧埋头吃了几口。用过饭,我待在房里,一直坐立不安。去吗?不去吗?去了他会说什么?他为什么要我去?头都快要想炸了,却还是鼓不起勇气迈出去一步。
      巧儿一撩帘子走了进来,见我焦躁不安的样子,很是奇怪地问:“姑姑,你怎么了?从用饭开始就这么心神不宁的!”
      我冲她勉强一笑:“没,没什么。”她点点头,坐了下来,开始沏茶。我陪她坐着喝了会子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脑子却在不停地转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去的话,康熙就要起身,爽了他的约,那后果……想到这儿,我咬了咬牙说:“我先去吩咐御膳房的高公公准备万岁爷下午的茶点,你在这好好休息会。”
      “恩,谢谢姑姑了!”巧儿冲我一笑,我点点头就起身走了出去,很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一路小跑着到了约定的地点,抬头一望,四阿哥正侧对着我,站在亭廊之下。阳光晴好,天空湛蓝且透明,几天前的一场大雪已经化的差不多,只有隐约可寻的痕迹。他俊逸的侧面映着残留着白雪的班驳的地面,好像一片参差不齐的梦境。
      他一转脸看到我,表情动了一动,没有说话,自顾地坐了下去,我走上前,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不请安了?”他声音有些戏谑。我撇撇嘴,福了福身:“四爷吉祥。”“起来吧,坐。”他指了指他的身边,我顿了一会,又福下了身道:“谢四爷。”然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轻声笑了起来,我低着头,静静地盯着地面,并不说话。
      “怎么,觉得自己会错皇上的意思,害着你表哥了?”过了一会,他开口问道。
      我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笑了一笑说:“按说起来,大哥与你该是更为亲一些,怎么,因为大哥曾经和皇阿玛要过你?所以你对我这样,也是因为我曾说过要去皇阿玛那要你?”
      我的火气腾腾往头上涌,说到底,他还是觉得我在那儿向八阿哥他们通风报信,帮他们讨康熙欢心了,我猛地站了起来,向前大迈一步大声说道:“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皇上的意思,以前没有,将来也不会!如果我说了,就叫我出门被车撞死,喝水被水呛死,吃饭被骨头卡死,穿衣服被带子勒死!”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大大地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地笑了出来。他站了起来,走到我的面前,低声说道:“是你我了?不是四爷奴婢的了?”
      我的脸突然就烧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他伸手揽住我的腰,我一惊,刚想挣扎,却被他一用力贴在了他的怀里。我刚想叫,就感觉他冰冷的唇贴在了我的唇上,我使劲一甩头,伸出手去推他,无奈力气实在太小,竟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的唇又落了下来,停在我的脸颊,又向脖子滑去,本能反应使我抬起手想给他一耳光,却被他一下子钳住,举在半空之中。他抬起脸来看着我,歪着嘴扬着一丝笑。
      我强压制住怒火,冷眼讽刺他:“四爷家里有那么多如花美眷,却在这里调戏一个宫女?传了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他静静地看着我,并没有说话,我冷笑一声又开口说道:“还是四爷喜新厌旧的太快,新福晋进门才没几天,已经腻味了,迫不及待要换换口味?”
      我抬眼正迎他的目光,腿吓的都在微微发抖,面子上还强撑着不输一丝气势。他与我对视了一会,轻轻笑了笑。我死咬着嘴唇,全身都僵住了。正当我心里无助地在祈祷时,他却一把放开了我。
      我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接着抬起眼睛,对他怒目而视,他微微一笑,又坐了下来,嘲弄地看着我。喘了一会气,我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就要走。
      “回来!”他低声喝了一声,我真想不理他继续抬脚走人,无奈却被那一声轻喝震的迈不开腿来。
      他见我站在那里不动,笑了一下问道:“你不问我为何亲你?”我冷冷地回道:“您是高高在上的四贝勒,您想做什么事,奴婢连反驳的权利都没有,哪还敢问理由?”
      “转过来,面对着我!”他又开口命令道。我急不情愿地转过身,却死盯着地下,就是不看他。“如果我希望你问呢?”他扬起脸看我。
      我冷笑一声回他:“四爷如果想说,奴婢洗耳恭听就是。”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有些嘲讽地笑了一下,挥了挥手。我怔了怔,竟然这么轻易就把我给放了?虽然狐疑,却还是福身行了个礼,急忙转身快步向回走去。不敢快跑,心里又急,只觉得走路走得两脚边都生起风来了,三步并做两步奔到康熙歇息的地方才稍微安了安心。
      唇边还留有四阿哥冰冷的印记,伸手使劲抹了抹嘴,推门走了进去,巧儿正好一撩帘子从内堂出来,看见我急忙叫道:“姑姑去哪里了?万岁爷起了,正找你呢!”我急忙跑了进去,接过凝兰手里活儿,伺候康熙穿衣,淑口。
      四阿哥过来请安,面色依然淡淡,就好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我咬着嘴唇低着头站在康熙身后,心里暗自骂着自己:亲一下怎么了?又没掉块肉又没少块皮的!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还在乎这个做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鼻子一酸,眼睛立刻就红了,眨了下眼,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我急忙伸手擦拭。
      看看周围,幸好没有人注意到,一转脸,却对上四阿哥有些错愕的眼眸,心里一下子又恨了起来,狠狠地望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下午康熙从畅春园回了宫,宣布明儿早朝叫大起,商议罗马教廷一事。回到处所,我顾不上生火,立刻从阁子里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盒子,一个里面装着江南水乡的盆景,一个里面摆着那个莫名其妙的镯子。
      抱着着两个盒子我立刻冲了出去,赶上了还未出宫的四阿哥,他身后跟着苏培盛,他一见我,立刻挥挥手叫苏培盛先走,他行了个礼正要离开,我急忙喊住:“等一下!”苏培盛不解地看着我,四阿哥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我走上前去把两个盒子放在了苏培盛的手里,对他说道:“你可以走了。”他抱着盒子疑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阿哥,四阿哥微微一点头,他立刻抱着盒子退了下去。
      我面向四阿哥跪了下来,一字一句地念道:“奴婢乃一介奴才,四爷错爱,奴婢受之不起。奴婢只想平静安生的过日子,还望四爷能放奴婢一条生路!”说罢向他磕了一个头。过了好一会,他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依然冷冷的,可隐约夹杂了一些不安:“你是在生我的气?”
      我低下头去:“奴婢岂敢生四爷的气,还望四爷莫要恼奴婢才好!”周围隐隐有侍卫巡逻的脚步声传来,他轻喝了一声:“起来!”
      我依然纹丝不动,他又叫了一声:“叫你起来!”我抬起头,倔强地盯着他,脚步声渐渐临近,他一把拉起了我,抱着我转到一颗大树的后面,我拼命想挣扎,无奈被他搂的紧紧的。
      这时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我就是再生气,也知道给发现了传出去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于是停止了挣扎,任由他抱着我,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狠狠地盯住他。
      直到脚步声慢慢远去之后他才松开了我,我立刻跳开几步远,盯着地面不说话,他看着我,微微地叹了口气。我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他叹气?四阿哥居然在叹气?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无奈,还有些不甘、有些失落,但只是转瞬即逝。心突兀地抽动了下,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忍,八阿哥的脸却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咬了咬下嘴唇,我又低下了头,福了身子道:“四爷还有吩咐吗?若没有,请容许奴婢先告退了。”
      他没有说话,周围静的只听见风在树阴里穿梭的声音,更觉得浑身冷飕飕的。我半蹲了好长时间,一下子没站稳,身子一歪,趔趄了一步,自己急忙站稳,抬起头来,看到他正伸了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我没有说话,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一路小跑回了处所,扶着门,上气不接下气的直喘。好了,终于好了,该说的话也说了,该还的东西也还了,这不是我一直都想做的事吗?我心里应该觉得轻松啊!应该觉得终于卸下了一个包袱啊!怎么会闷闷地这么难受呢?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似的,好像我伤害到了谁似的!
      平静了一会,我走进房间,端起茶杯来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怔怔地滑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天边那一抹血色残阳,枉然惆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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