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RE:01 ...
-
太古时期，没有砂，
没有海，
也没有寒冷的波浪；
没有草，也没有天空，
只有金伦加（Ginunga）的鸿沟。
──《古冰岛诗集》＜巫婆的预言＞
许久之前，当人们仰望星空，他们相信在群星之中，甚至比星星和月亮更遥远的地方，那是神明的居所。
有些人相信，他们看见了神乘着彩虹从天而降，身上的铠甲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手里握着可以吐出火焰的长枪。
诗人和乐手将这些记录下来，在篝火边传唱──
众神的国度没有纷乱、争吵。
众神的居所没有鲜血，永远充满和平和宁静。
众神在绿油油的草地和一望无际的蓝天之下，在清澈的如水晶一般蜿蜒的小溪旁盖起了白银之家、黄金之家。
这块美好的土地被称为──阿斯嘉（Asgard）
直到现在，这些故事被称为神话，揭示了一个黑暗的时代，以及人类无知的妄想。
然而人类确实相信，在星空以外的地方存在着他们不知道的智慧生命，外星人、ＵＦＯ和日新月异的取代了神，成为这个时代人类的新信仰。
确实，在地球之外的存在着人类未知的宇宙，它们沿着世界树的枝干环绕着地球，那个被称作中庭的地方。
其中有一个世界和中庭非常非常的接近，环绕着中庭所在的宇宙。
但这里不是和一切美丽划上等号的阿斯嘉，这里由冰和雪组成的国度，这里没有鲜花绿草，也没有人类口中的神，只有长着蓝色皮肤、红色双眼的冰霜巨人，他们是阿斯嘉人眼中的怪物，即使是不懂事的孩子都会将打倒冰霜巨人视为莫大的荣誉。
这里是约顿海姆（Jötunheimr）。
自从冰霜巨人的王，劳菲在阿斯嘉的金宫被杀死后，约顿海姆的冰霜巨人彻底的沉寂下去，如同约顿海姆千万年来从未改变的寒风一样，绝大多数的冰霜巨人选择在这片雪地中沉睡。
然而即使是这样枯燥的国度，也会有一些特别与众不同的存在。
「看在尤弥儿还是谁都好的面子上，埃吉尔，你就不能来帮把手吗？我根本搞不定这个食谱！」
黑色短发的少年捧着一只碗，另一只沾满糖粉的手上则拿着一张快被揉烂的食谱《如何制作简易蓝莓布丁》
被少年呼唤的对象放下他手里已经有许多年头，边角都起皱打卷的硬皮书，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可怜的食谱。事实上，那张饱经蹂躏的纸上，所有工序只有短短的三行。
「我觉得上面的步骤不复杂，米德。而且所有的材料和工具我都给你准备好了，除了电动打蛋器。」
「对，因为这里根本没有插座。」
米德──全名「弥德加特」的少年翻了一个白眼，自动自发地接下埃吉尔没有说完的下半句话，随即将他手里装着紫色液体的碗塞到埃吉尔的手里，因为过程的摇晃，碗里散发着甜味的液体差点被泼到那本古旧的大部头上。
「当心！这是来自瓦讷海姆的孤本，上一个世代的产物。」
埃吉尔被迫放下他手里的古书，即使是被冒犯，他的语气依旧保持不愠不火的平静，情绪这种抽象的概念就像他本人一样，泛着白。
「我管它呢！比起这个，这上面写的『冷却至比手温略高』是什么意思？就没有一个正确的标准值吗？」
「这是一份中庭的食谱，你可以想象中庭人的平均体温37摄氏度左右。」
「好吧，那这又是什么意思？『搅拌的时候牛奶不可以太烫』怎么样算是太烫？」
「这是一份中庭的食谱，你可以想象中庭人的饮食习惯，中庭人吃不下去就是太烫了。」
「中庭人还围着烧滚的汤锅吃东西呢，叫什么火锅来的！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弥德加特直接把手里结成四方体的牛奶冰块摔在桌上，整个人颓废的蜷成一团在铺着软绵绵兽皮毯子的地上滚来滚去。
埃吉尔手里捧着的紫色糖浆也因为魔法的解除，沿着碗边开始结冻，不过三五分钟就加入他的好伙伴牛奶的队伍里。
「躺在那里滚来滚去并不会让蓝莓布丁从碗里蹦出来。」
弥德加特听见埃吉尔这样说，并且带着碗和其他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或许是在整理自己刚刚弄出来的烂摊子──弥德加特这样想着，毕竟他一个早上在厨房弄出的失败品多的就连他自己都不忍直视。
「喔，天啊，每天下午茶的时候我都忍不住要想念劳菲一次，再这样下去我都怀疑我要爱上他了！」
弥德加特停止无意义的滚动，改为盯着地毯拔毛。
「与其爱上劳菲，你不如去爱布丁工厂厂长，这才会有助你取得点心。」
「随便啦，反正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一个奥丁，再来一个彩虹桥大刀……阿斯嘉那些人都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
「准确地说，彩虹桥大刀并不是阿斯嘉人的杰作，那是……洛基的手笔。」
厨房里断断续续有丢东西的声音传出来，埃吉尔一边整理弥得加特制造的乱子，一面转述不久之前那场恐怖大灾难的主因。在提到洛基的名字时，他一贯冷静的语气里出现一丝不自然的停顿。
「是吗？」弥得加特半埋在松软绒毛里的脸上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我敢说一定和托尔有关，永远都和托尔有关。雷神又一次证明了他对洛基的影响力。」
弥得加特开始更用粗暴的方式蹂躏那块可怜的地毯，每揪起一撮毛就配上一个洛基被托尔影响的例子。
「别再虐待我的地毯，有句话叫做冤有头债有主，它可没有得罪你。」
「见鬼了！你根本连个眼神都没有分过来，为什么你知道我在虐待你的地毯？我说过禁止用魔法偷窥了！」
弥德加特忿忿的捶了那块半秃的地毯一拳，有些不甘愿的坐起来拍掉黏在身上的毛团，顺便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被施了监视魔法的痕迹。
这是一件古老的往事了。就连当事人都无法说清究竟是三千年还是四千五百年或者是更早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的弥德加特还不是很稳定，他有过很糟糕的过去，如果你知道他的另一个名字，或许你会立刻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耶梦加德（Jörmungandr）」环绕中庭的巨蛇，或者称作尘世巨蟒。
在中庭的神话里，中庭之蛇是邪神的孩子之一，他和他的兄长魔狼芬里尔以及妹妹赫尔被奥丁认为是邪恶的象征，耶梦加德被奥丁扔到环绕着中庭的深海里，因为他的体型太过巨大，把身体伸展开来竟然刚好可以在海的另一端咬住自己的尾巴，将整个中庭（Midgard）包围住。
这样的神话虽然不完全正确，比如中庭和阿斯嘉分别属于不同的宇宙，它们之间也没有这样的海，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太过重大的错误，耶梦加德确实是洛基的孩子，他也确实被奥丁扔到海里，只不过那时候他才只有手臂那么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耶梦加德才在诸神的黄昏中醒过来，并且死在那场战争当中──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他还带了毕生的宿敌雷神托尔同归于尽。
耶梦加德的故事本应该在这里结束，但是就像文字工作者们经常爱用的转折语句「命运在这里拐了个弯」
他又一次醒了过来，诸神黄昏之战带给他的伤口让他痛到几次晕厥，更有另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几乎把他从骨髓到内脏全部翻出来又塞回去，反复上好几次。
那个时候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如果这就是死亡，或者该说死后世界的常态，他发誓绝对要把那个该死的，从小时候就爱找机会欺负他的雷神杀死一千一万次！
花上好一些时间，他才渐渐明白过来，他确实死了，但他现在也确实活──在另一个「世代」──经历过诸神黄昏之后的新宇宙，而代价是他身为「耶梦加德」的存在将会永久的被剥夺，没有人会记得这个名字，无论是当初放逐他的奥丁、他恨的牙痒痒的雷神、他的兄长和妹妹，甚至是他的父亲洛基。
事实上就连他自己都不被允许继续使用耶梦加德这个名字，弥德加特这名字还是埃吉尔为他取的，源自「环绕中庭的巨蛇（Midgardsormr）」这个代称。
他现在和埃吉尔一样，是属于独立在时间之外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们这种人的未来会在什么地方终结，他只能茫然的看着九大国度在少了自己之后依旧生机勃勃地继续运转。
在这个「世代」的洛基不是奥丁的结义兄弟，他是奥丁的养子、雷神的兄弟。赫尔依旧是死亡国度的女王，但是日子过得比上辈子（原谅他想不出比这更好的词）滋润了不知道多少倍。芬里尔也没有被铁链锁住，而是成了类似宇宙冒险者之类的存在，四处寻找传说中的宝物。
在那段没有目标，被孤独绝望和愤怒充斥的过程中，埃吉尔总是会在他身上留下追踪魔法，并且在他又一次惹祸的时候及时出现在他的身边帮忙收拾烂摊子。
对此弥得加特真心感激他，但是出于种种原因，这种监控魔法在他被鉴定完美地走出过去之后，就在弥得加特的强烈要求下被禁用。
怪的是即使没有这种魔法，埃吉尔还是可以知道他至正在凌虐地毯，或者是在劳菲的宫殿里偷点心等等。弥得加特苦思不解，只能把这个归咎于老古董的神秘能力。埃吉尔活过的世代比他多了不知道几倍。
厨房里最难洗的那只打蛋器被洗干净安置在碗橱里，埃吉尔拿起一支汤匙试探的戳了戳搁在橱柜里的那只碗，里头紫色的糖浆被拌上牛奶以后呈现一种安详的熏衣草紫，在汤匙的挤压下展示着它的弹性。
「米德，你要的蓝莓布丁，我把准确的温度写下来了，下次你可以……米德？」
埃吉尔将布丁从碗里倒扣在透明的盘子上端着，另一手提着弥得加特的专属茶壶，装满了他每天下午茶都必喝的饮品。
但是温暖的起居室里已经没有黑发少年的身影，只剩下秃了一块的地毯还有被小心收集起来搓成团的毛球（材料来自哪里相信不必细说）
想想不久前关于冤有头债有主的短暂话题，埃吉尔决定认真考虑将监视魔法重新开禁的可能性。
无论如何，又到了该拜访阿斯嘉的时候。他诚心的希望这次不要遇见太多人，他实在不太擅长面对人群。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RE: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