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姑》笙字烧香

34、第33章

　　“哎！使不得。”

　　“你羞什么？笑侬哥你脸都红了哟。”

　　两个人追逐打闹着回到梨园堂，宴席刚刚散去，院里有三五个正酒酣划拳的酒客还赖着不走，便由他们尽情去耍。

　　丑风见苗三爷人回来了，将账本拿给他过目：“三爷，这是今开业宴席赚的份子钱，因为是自愿的，总共也就四十二两钱，您过目。”

　　吕帆信得过丑风，也无需一分一毫的去算这些散银的数目，他比较关心学生的招收情况，便问：“今天可有前来报名的学生？”

　　“有，”丑风把账本往后翻了一页，上面细数写了五个报名的学生，从张姨太到李夫人再到孙小姐，“五个都是女学生。”

　　“怎么都是女的啊？”倒不是吕帆性别歧视，但是这五个都是女的也太奇怪了。

　　“您忘了，这五个都是您从前的老朋友了，一来是牌友，二来她们都是你的捧角。”

　　敢情这五个人报学堂是来搓麻将的。吕帆心中不悦，自我安慰这只是第一天，说不定明儿后儿个报名的人就多了。

　　吕帆和任笑侬二人刚要进屋，院里进来七八个乞丐，又脏又臭，吵吵嚷嚷的，丑风见了就气不打一处来，冲出院去撵这群乞丐：“快滚蛋，这帮臭叫花子老来捣什么乱！”。

　　吕帆上前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丑风顺了顺气，把事情经过讲给他听，原来这几个乞丐是来蹭吃蹭喝的，酒足饭饱，却没有走的意思，丑风还去后厨取来一筐热乎的白面馒头，给乞丐们分了，这帮乞丐收了馒头还是赖着不走，好几桌客人都被这一伙乞丐嫌跑了。

　　吕帆回到院中，对众乞丐拱了拱手：“各位，我是这的老板，你们是有什么难处想找我帮忙吗？今天学堂新开业，今后的生意还请各位多关照。”

　　见是掌柜的回来了，几个蓬头垢面的乞丐面面相觑，也派出个代表出来，那乞丐头头站出来道：“东家你好，听说你这学堂招学生？”

　　“没错。”

　　“不分男女，不分老幼，每人每月只收五个钱，是真的？”

　　吕帆点头。

　　乞丐头头赶紧招呼其他乞丐：“大伙把讨来的钱凑一凑，五个钱还是付得起的，那敢情咱们几个臭叫花子从今以后用不着再吃垃圾睡大街了！”，“就是就是！这里有吃有喝有地方睡，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真不赖！”

　　丑风感觉这话锋不对，赶紧接茬嚷着：“哎！你们这话什么意思？真把梨园堂当自己家拉？”

　　“丑风，别太无礼了，”吕帆面向众乞丐，“话说的不错，只要有志来梨园堂潜心学习文化，不分三六九等、尊卑贵贱，都是梨园堂的学生。不过，我并不需要你们来交那五钱学费，你们这个群体比较特殊，京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有乞丐，我希望，能充分利用你们的活动网，每天给梨园堂推广宣传，一传十，十传百，我就不信，梨园堂还愁招不到学生？”

　　其他人听了，觉得苗伊姗的话不无道理，便不再反对他招纳乞丐这事。一阵小风波平息过去，丑风重新热好了酒菜，开了桌，吕帆带任笑侬到剩席吃饭，他坐在任笑侬身边，看他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饭，心里格外满足。

　　“看我干什么？”任笑侬放下筷子，莫名其妙的看着吕帆。“对了，你还没跟我讲，这三天都发生些什么，富安社怎么分了家了？”

　　“哎，一言难尽，还不都是被那个董伊樵给逼的。”一提董伊樵吕帆就咂舌，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了任笑侬听。

　　对于董伊樵的人品，任笑侬不好评价什么，只是说，早些年他来富安社找苗伊姗读书认字的时候，那个董伊樵看他的眼神就有点怪，带着隐隐约约的谄媚献媚，还说要跟他以兄弟相称。

　　“和他兄弟相称？你答应他了？”

　　“我没有，我当时只是说大家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既然是伊姗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这么一来，他也没再说什么。”吕帆撇了撇嘴，心想任笑侬还算老实，不然真被这姓董的小男妖勾搭去了。任笑侬接着说，“其实换个角度想，董伊樵也怪可怜的，戏班子上上下下一条心，唯独孤立了他。”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嘛，你少圣母了，他那种人还值得人去可怜么。”吕帆正说着，最后几个酒客也酒足饭饱的起身告辞，吕帆拱手送客，又回到饭堂，问丑风怎么不见叶德亮。

　　丑风说：“叶班主带夏四爷回屋歇着去了，今晚上夏四爷喝多酒了，你刚走没多久的功夫，他就醉的耍起酒疯，先是每张桌的客人都被他敬了一遍，接着开始挨张桌的唱戏！最后开始满口胡说八道，醉的不省人事，叶班主气呼呼的把他拉走了，现在也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夏四爷现在怎么样了，清醒了没有。”

　　吕帆一听，心里开始冒坏水，他这几天可是没少给这两个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这会儿功夫，该不会好事将近、东窗事发了？吕帆汗颜，自己从前可不是这么爱八卦的人，怎么自从用了苗伊姗的身体整个人就变成这样了？真是怪了怪了。他反省归反省，还是跟丑风和身后的任笑侬使了眼色：“走，咱们关心关心老四，过去他那看望看望，动作轻些。”

　　夏伊月的房间安排在从前宝月楼的一楼北侧紧东面的一间卧房，跟大师哥的房间是正对门。任笑侬以为吕帆口中的‘关心看望’是从正门正儿八经的进去，哪成想却跟做贼一般，和丑风三个人挤在窗跟底下偷听里面的动静。

　　“伊姗，这不是偷听吗。”

　　“嘘！小点声，别被听见了。”吕帆竖起耳朵，屋里隐约的传来夏伊月的虚喘，听得吕帆耳红脖子粗，兴奋的半蹲着，舔舐手指捅破窗棂纸，透过小洞眼见屋内的情形：夏伊月半眯着眼睛躺在床上，叶德亮衣冠整齐，坐在床头，手里端着米粥，正一勺一勺的往夏伊月口中喂。

　　“你刚吐完，这胃里翻江倒海的不吃点东西可不行，快把这碗粥喝了。”

　　“可以了，我实在喝不下。”夏伊月喃喃道。

　　叶德亮将碗放到一旁，嗔怪他：“认识你七、八年也没见你沾过一滴酒，今个还真是让我开眼界了，你果然大了，再没从前乖巧。”

　　“大师哥，”夏伊月缀泣的声音，“我从前给你的印象就只是‘乖巧’么？”

　　叶德亮没说什么，拧干热毛巾帮他擦脸。

　　“大师哥，你倒是说说，我夏伊月为人如何？”

　　“人都说‘苗伊姗的样，董伊樵的唱，夏伊月的纯，白伊润的浪。’富安社以你的‘纯’名满京城，你什么为人还用我详说？”

　　“可我想听听大师哥怎么说……”

　　“当然是‘简单纯净’‘洁白无瑕’，就像池子里的荷花。”

　　“如果真如董伊樵所说的，我、我喜欢大师哥，对大师哥抱有非分之想的话，你觉得我还‘洁白无暇’、‘简单纯净’吗？”夏伊月正直身子，表情好像待审的犯人一样紧着急迫。

　　叶德亮怔怔的看着他，良久才缓缓的坐下，一只手抚摸着夏伊月冰凉的脸颊，说：“老四，你在大师哥心中永远都是最干净美好的。可是，你也得理解大师哥一回，我呢，喜欢女人，一时真的没有办法对男人产生那种感情，包括你在内，但是你在师哥心中永远是最最重要的弟弟！相信我好吗？我愿意为你去做任何事，去杀人、放火、去死！只要你想要的，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大师哥在所不辞。”叶德亮小心翼翼的替夏伊月擦掉眼角的泪水，继续宽慰他，“你现在还小，等再过个七、八年，你到了师哥的年纪，你会更加成熟，定会遇到非常爱你的姑娘，组建家庭，生儿育女。”

　　“不可能了，不会有这一天的，”夏伊月哽咽的泣不成声，“我不会喜欢上女人的，自从八岁那年亲眼目睹了那一切，我就再也见不得女人的身体，更是想想都觉得厌恶。”

　　叶德亮知道他所说的是看见他父亲的姨太太偷男人的事情，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夏伊月就跟他说起过，当时叶德亮只把这话当成小伊月的童言疯语，并没往心里去。怎想这事情积压多年，已经成了夏伊月迈不过的阴影。

　　叶德亮的心跟着揪了一下，他握上夏伊月冰冷的双手，声音低哑道：“傻孩子，就因为这，便觉得女人恶心？依我看，那种事情，男人的那方面比女人来的更恶劣才对。”

　　夏伊月小白的看着他，不明他所说的是哪种事，半天反应过来，脸羞臊的不行，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小脸映射的格外好看。

　　叶德亮看得喉咙一紧，不禁低下头，慢慢的对着夏伊月的红脸蛋不轻不重的啄了一口。

　　“师……哥。”夏伊月已经臊到灭顶，无力的软哼了一声师哥。

　　这一声嘤咛，令叶德亮的心脏整颗翻个的震了一下。等他恢复理智，急忙收回身，离开床榻，傻愣愣的站了半天，才慌里慌张的问：“那个……嘿，够恶心吧！你看把你吓得，我就说、就说男的跟男的，唧唧歪歪的，顶恶心的！那个，醒酒汤在桌上！等凉了呢，你记得喝，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屋歇着了。”语无伦次乱说一气，叶德亮急急忙忙的推门走了。

　　窗跟底下看热闹的人可急坏了：“刚才亲上了，亲了！”丑风乐的合不拢嘴。

　　“太不给力了，我以为这叶大师哥挺聪明的一个人，关键时刻怎么变得这么不开窍呢。”吕帆表示遗憾又觉得惋惜，“看来我这月老得再加把火候，抓紧撮合撮合才行。”

　　“伊姗，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任笑侬汗颜道。

　　吕帆停下来看着他，一脸猥琐的说：“我是说帮大师哥一把，让他做做坏事。”

　　“坏事？”

　　“嘿嘿，我心里想些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吕帆狞笑着反问回去，弄得任笑侬站在原地，无笑不得。

　　转眼功夫到了第二天，梨园堂的第一节文化课正式开讲。

　　院里的桌椅板凳摆放的整齐，最前面架起一块简易的黑板，之前烘干的黄土胚子切成一根根的简易粉笔，唱戏的戒尺教鞭一样不缺，一个新学堂的模样崭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五个女学生也坐着软轿来了，各个胭脂水粉擦得隆重，叽叽喳喳的找来吕帆，围着他胡闹了一气，俨然一副老牌友久别重逢只想搓几回合的架势。

　　吕帆差点招架不住，清了清嗓子，安排她们在各自座位坐好，再加上戏班子的十来个半大孩子，最后的八个乞丐，梨园堂的首批学生二十八人全部到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