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东方碎泪

2、4--6

　　四
　　“争芳宴”吸引了很多人前去参观，其中有不少人是特意从其他地方赶到扬川的，只为目睹扬川美人的风采，当中不乏武林人士与朝廷官员。东方夜牵着衣胜雪的手向栖凤湖走去，小城则一个人四处晃悠，不肯离衣胜雪太近。
　　“小城，你总是离我们那么远干吗？雪又不会吃了你。”东方夜打趣的说着，向小城那边靠过去。
　　“大少爷，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向老爷告状，说你......”小城迅速跑开，向东方夜传递出一个威胁的眼神。
　　“臭小子，居然敢威胁本少爷！看我不打你！”东方夜眯起眼睛，做出一副凶狠状，像小孩似的与小城玩起了抓人游戏，完全不在意路人惊奇的目光。衣胜雪微笑的看着这两人玩，却突然感到一阵心痛，那是灵魂在哭泣一般的痛楚。
　　......
　　温柔的微笑着，他将雪拥入怀中，伸手拭去雪眼角的泪：“我的雪怎么这么爱哭呢？如果我不在了，谁还会在你哭泣时陪伴你呢？你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呀！”他的语气是那样的轻松，就连嘴角流下黑色的血液都毫不在意。
　　“南离大哥，为什么你还帮着他？他在你的酒中下毒，想杀死你呀！”绝色美女气急败坏，语气中包含着焦急、不解与忌妒。
　　“你听说过以毒攻毒吗？我八十年前便已身中剧毒，若不是雪一直以毒制毒的救我，我早就死了。”再将雪抱紧一些，他的脸上出现一丝痛苦的神色，转瞬即逝。
　　“八十年前？南离大哥你......”绝色女子一怔。
　　“我已经整整一百岁了，是个纯粹的老头子。”他的脸上充斥着得意的微笑，眼底闪烁着孩子气的喜悦。
　　“～，你不会离开我吧？”雪伸手抚摩他的脸，语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哀伤。
　　“不会！我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的。”坚定的语气，让人感到安心。
　　“那我等你。”雪仰头吻上他的唇，送出一口鲜血，泪水再次滑落。
　　“雪不要哭哦，我会心疼的！要是我心痛死了，你可就剩下一个人了......”
　　......
　　泪珠不由自主地滑落，衣胜雪急忙拭去泪痕，不想让东方夜担心。一阵风吹过，衣胜雪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惊，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
　　“雪，怎么了？”兴奋的东方夜看到衣胜雪呆站着不动，跑过去拉住了他的手。
　　轻轻摇了摇头，衣胜雪抱住了东方夜的手臂，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
　　“少爷，我们到栖凤湖了，‘争芳宴’已经开始了。”小城站在离他们二人十步远的地方，脸上满是失望。‘争芳宴’开始时有一场百人舞，他还想看的说。
　　“争芳宴”的女主角们果然都是靓丽的美女，一个比一个漂亮。她们所展示出的才艺更是令人惊叹，让人无法相信她们是青楼女子。小城拼命张望着那一个一个上台的女子，却显出一番沮丧的模样。东方夜笑着赏给小城一记暴栗，问道：“你怎么了？干吗唉声叹气的？”
　　小城委屈的捂着头，小声嘟哝道：“谁让她们那么不争气，不长好看一点......”
　　“大点声，听不到。”东方夜又赏了小城一记暴栗，满眼笑意。
　　“我说，她们都没有雪少爷漂亮，一点也不争气！”小城愤愤不平的放大了声音，整个会场都因此而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城与戴着面纱的衣胜雪身上。
　　“那个...对不起，我说话太大声了......”小城鸵鸟的把脸趴到桌子上，声音由大到小。
　　“这位先生既然说您的那位少爷朋友比我们的头牌姑娘们更美，那就请他上来让我们看看吧。”司仪的语气中夹杂着明显的不愉快，脸色也很难看。
　　东方夜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你把雪当猴看么？”
　　“小人不是那个意思，小人只是好奇那位雪少爷究竟长相如何，竟比我们扬川最漂亮的姑娘们还要美。”司仪虽然畏惧东方夜凌厉的眼神，但语气依然不服输。
　　“大少爷，雪少爷，我们不要理他，我们继续去玩吧！”小城鄙视的看了一眼司仪，立刻向他的主子献媚。他很清楚自己犯了大错，也很清楚少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冷冽地瞥向司仪，东方夜拉起衣胜雪的手要离开。这时，一阵强风没来由的吹过，吹落了衣胜雪的面纱。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飞舞，绝世的容颜中透露出一抹淡淡的哀伤，在场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呆立当场，害怕会吓走这位不属于凡尘的仙子。
　　“唉！”低沉的叹气声从栖凤湖中传出，衣胜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个沉稳的男声却又从空中传来：“凰，和我回去吧。”
　　抬头望向天空，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正直直的看着衣胜雪，那目光中包涵着爱怜、气恼与尊敬。他的身后，两男三女恭顺的低着头，只有其中的青衣少年正冷冷地看着东方夜。
　　“＜静蜻术＞！这世上竟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吗！”一个侠客打扮的人从人群中站起，一脸钦羡，“请问阁下何人？与冰凰宫有何关系？”
　　“在下蓝碎天，正是第四代冰凰宫主。”冷峻的男人虽然在和那个人说话，但目光却未从衣胜雪身上移开。
　　他的这句话一说出口，便引来一片哗然，几乎所有的人都跪在了地上。天下人皆知紫国的凤舞山上有座冰凰宫，它的存在对于世人来说就如神话一般，人人尊敬，不可侵犯。相传在一千五百多年前，一只凤鸟在一座山峰上哀鸣着飞舞，整整三年未曾离去，最后跌下半空不知所踪。那座山峰便是如今的凤舞山。每隔四百年，凤舞山都会在某天夜晚放出强烈的红光，二十年前也是。
　　冰凰宫是四百多年前建立的，据说第一任宫主是凤鸟转世，自创数套绝世奇功授予门人，其中便以＜无影无踪＞和＜静蜻术＞最有名，是曾经轰动一时的轻功。
　　衣胜雪惊慌的躲到东方夜身后，双手紧抱住东方夜的腰，身体微微颤抖。
　　“请问阁下何人，为何会与凰在一起？”蓝碎天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愤怒，面色十分阴沉。
　　“在下东方夜，在路上巧遇凰儿，相谈甚欢，相见恨晚，所以便结伴同行了。”东方夜特意称呼衣胜雪为“凰儿”，很高兴蓝碎天不知道衣胜雪的真名，满脸微笑。
　　“原来是东方公子，令尊东方亦语还安好吗？”蓝碎天的语气转为不屑与轻蔑。
　　“你认识家父？”东方夜有些奇怪。冰凰宫的人一向不问世事，不入江湖。
　　“紫国的宰相大人，在下怎么会不认识呢。”蓝碎天蓦地出现在东方夜面前，眼光停留在衣胜雪紧抱住东方夜的双手上，“凰，跟我回去吧。你不属于尘世烟华，不应该受到污染。”
　　“他在这里很开心，他不喜欢那个冷冰冰的地方。”东方夜严肃的看着蓝碎天。他不允许任何人将衣胜雪带离自己身边，即使那个人是传说中的凤神转世。
　　“凰，你是不要跟我回去么？”蓝碎天突然笑了，“冰层，开始融化了呢！”
　　听到这句话，衣胜雪抱住东方夜的双手猛然一紧，随即却又垂了下去。这让东方夜的心提到了半空中。
　　“凰，冰层真的在融化呦！我心中很是着急呢。”蓝碎天的瞳孔中闪烁着邪魅的光芒，让人感到恐惧。他轻轻举起左手，青衣少年瞬间出现在蓝碎天身边，恭敬地说道：“启禀凰主子，左凰使风潇潇已觅得新冰，材质上佳，难得一见，需要属下带回去吗？”
　　衣胜雪脸色一变，从东方夜身后走了出来。他那泫然欲泣的表情让东方夜心头一痛，不知为何竟呕出一口鲜血。
　　“愿意回去了？”蓝碎天笑得很得意。
　　微一点头，衣胜雪转身看向东方夜，眼眶中噙满泪水。他拉过东方夜的手，写下八个字：我爱你，不要来找我。
　　风起，冰凰宫的六人与衣胜雪消失无踪。
　　东方夜的心像被人狠狠揉搓般的疼痛着，一动也不能动。
　　人们都沉默着。
　　许久，不知何人打破了这个寂静：“真的有冰凰宫！他们一定有‘凰之心’！”
　　“长生不老！有了‘凰之心’，我就可以长生不老！”
　　“走啊！我们去要‘凰之心’！”
　　......
　　沸腾的人群中，只有东方夜依旧沉默不语。

　　五
　　再有一柱香的时间就可以到达离乡了，可马队却偏偏停在这里不再前进。陈落觉得自己就快发疯了，拼命在心中怨念自己的老主人，对他让自己伺候这么一个主子忿忿不平。怨归怨，但陈落仍然是怏怏地走到马队前方那个正坐在地上发呆的清秀少年身边，低声下气地说道：“二少爷，咱走吧！马上就到了，您就别为难我了。”
　　赏给陈落一颗卫生球，清秀少年把头转向另一边。
　　“我的二少爷，您就饶了我吧！如果迟到了，老爷会生气的。”陈落委屈的说着，坚持不懈的与少年绕圈子玩。
　　小池心中偷笑的看着这二人，知道他家少爷又在整人玩，报复陈落不让大家在栖凤湖泛舟。小池心中真是很佩服自家二少爷，要知道陈落可是远近闻名的严厉管家，可偏偏他就是拿二少爷没辙，总会败下阵来。
　　“.....算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我一定改总行吧？”陈落再次以失败告终。
　　“那下次去栖凤湖......”清秀少年瞥向陈落，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一定去泛舟，绝对去泛舟，保证去泛舟，肯定......”
　　“好了，我们走吧！”清秀少年毫不在意的打断陈落那疑似报复的唠叨，从地上站起伸了个懒腰。飘忽的眼神接触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清秀少年的手臂停在了半空中。
　　是谁？为什么我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清秀少年有些疑惑，自己明明不认识那个人。
　　“二少爷，怎么了？”好奇的顺着清秀少年的目光看过去，小池也看到了那个白衣人。但他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引起自家少爷的兴趣，他很清楚自家少爷对陌生人没兴趣。
　　“他是谁？”清秀少年的语气中有些许疑惑。
　　“我们不可能会知道吧？”小池的语气之中有一丝戏谑，脸上的表情像在说：你是白痴。
　　“陈落？”清秀少年没理小池，发问陈落。
　　许久，陈落一言未发。清秀少年转头看向他，却只看到迅速奔走的影子。再次转头，陈落已跪在白衣人面前，激动地说着什么。清秀少年快步跑过去，只听到白衣人毫无感情的声音：“我不会回去的，我已经死了不是么？”
　　“你是谁？”清秀少年拉住白衣人的手臂，觉得自己一旦放手就会失去什么。
　　毫无感情的目光似冷风般扫过清秀少年的脸，白衣人用力甩开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像一阵风般消失了。看着风消失的方向，陈落喃喃自语：“十七年了......”
　　自从十七年前冰凰宫的人现身栖凤湖，整个武林便乱了套。无数人赶去凤舞山抢夺“凰之心”，但却从未有一人回来。于是又有无数人打着找人的旗号去到凤舞山，依旧没人回来。迫于无奈，紫国的皇帝派军队将凤舞山封闭起来，禁止任何人入内，这才遏制了消失人数的增加。而事实上，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依旧有人在消失，甚至包括守山的士兵。
　　“陈叔，他是谁？”尊敬的称呼，恳切的语气。
　　“二少爷，我们快上路吧！要迟到了。”陈落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风真大啊！吹得我都眼花了，竟把树看成了人！哎，真是老了。”
　　“陈落！”清秀少年生气了。
　　“少爷，要是不想让老爷犯心病，请什么都别问，么都别说，当刚才是幻觉一场。”陈落严肃的看着清秀少年，语气郑重。在他的眼底，竟满是痛苦的神色。
　　“陈叔，我只想知道他是谁。他让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应该是与我很亲近的人。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清秀少年语气诚恳，近似哀求。
　　“他......”陈落迟疑，“你最好不知道。”
　　“陈叔，求你了！”清秀少年再次恳求。
　　“他......”陈落的表情变得哀伤，“他是老爷对外宣称已经病死的你的哥哥，咱们东方家的大少爷——东方夜！”
　　“我......哥哥？”清秀少年怔住了，白衣人的脸与记忆中哥哥的脸重合在一起，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与十七年前一模一样......

　　　　　　六
　　人活于世一百年可以再世为人，多一个时辰或少一个时辰都会对转世造成影响，或为花草或为牲畜。人世间的灵魂是有定数的，不会增多也不会减少。每一个灵魂在失去躯壳后都是纯洁无暇的，不会对前世有一丝牵挂，三百年后转世轮回。
　　这是自然规律。
　　但是世界上有三种生物可以超脱凡尘，永生不灭,即龙、凤凰、鸩。
　　这三种传说中的生物，凡人没有见过。自古流传下来的图腾，只不过是人们的想像。与那些图腾一起流传下来的，还有很多传说。
　　据传：得到“龙之魂”、“凰之心”或者“鸩之魄”的人便可以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人们长久以来追求的目标，真的那么好么？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死去，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自己，我们真的会开心吗？
　　长生不老？
　　哼，不过是孤独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