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一如当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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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疯狂的一夜后，徐行第二天睡了一整天，再次醒来时一切又都回到了最初，他对自己说，傻成那样的何昉，想必时间也拿他没办法吧！
于是两个人的柏拉图式的恋爱继续着，每一封电子邮件里都有一半的假话，但双方都相信邮件里描述的生活是真实存在的，就在不久以后的将来。
大四快毕业的一天，他习惯性地打开邮箱，突然发现通常只会收到一封邮件的收件箱里，居然有两封未读邮件！他吓得手脚冰凉，死活不敢去点那个收件箱，鼓了半天的勇气，在宿舍里转了无数圈后，颤抖着去点那个小小的按钮，一封依然是何昉来的，另外一封来自——何妈妈。
徐行对着电脑整整哭了一夜！谁劝都没用，哭到笔记本的电池耗尽，对着黑了的屏幕继续哭！
自从大三的那夜之后，他再没有哭过，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哭，他不敢哭，他怕眼泪一旦滴下来，自己那点儿本来就不多的勇气会消耗殆尽！
但是，现在，对着这封来自何妈妈的，只有寥寥７个字的电邮，他哭得死去活来！
何妈妈说：“时间会证明一切！”
那天是2016年6月12日，距离何昉离开自己已经三年了。
2016年十月的一天，何昉拎着一台笔记本匆匆忙忙地从维尔纳·冯·西门子礼堂出来，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他必须在两点半赶到“斯曼德网球俱乐部”去，三点到四点，他有场陪练！这是何昉在德国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在一个人工格外昂贵的国度里，网球陪练这种工作可以算是兼职里的“金领”了！何昉来到德国的第二年得到了这份工作，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疏忽，他被人骂过、被人投诉过、被人侮辱过、被人打过、甚至被人调戏、勾引过，但他都咬着牙往下扛！父母只提供了前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从第三年起，一切都要靠自己，何昉必须忍下来！
其实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最开始还要更糟！
刚来德国时，他的语言完全不过关，拿不到打工许可，每天就是泡在语言学校疯了一样的啃书本，整夜整夜地不敢睡。实在困狠了，就在校区里跑圈儿，一边跑一边安慰自己，就当是锻炼身体了！在疯学德语的间隙里，他上网搜索一切可以挣钱的渠道，比如当枪手！
他给一家网站做枪手，帮人写论文、做设计，本科论文挣三千人民币，学年论文挣几百，一点点地积攒自己的家底，他必须准备出足够的钱来，因为将来徐行也会来德国陪自己，他不能让他吃苦！
在那期间，何昉甚至不敢吃饭！他全校区地找最便宜的食堂，全魏恩校区最便宜的吃食他如数家珍，他曾经尝试过整整一个星期每天只吃两顿饭度日。
后来，等他的德语过关以后，他开始申请打工许可，并且疯狂地找兼职。在最苦的时候，他一天睡五个小时，上课七个小时，预习复习写作业四个小时，剩下的八个小时全在打工！他在加油站干过，在快餐店干过，后来一家华人想要找人教自己的五岁的小女儿写书法，何昉凭着自己自幼积累下来的书法功底得到了这份工作！
何昉拿起毛笔的时候，心里想着何爸爸，当年何爸爸拿着戒尺逼他在一刀又一刀的宣纸上练字，他恨得牙都痒痒，现在，他很想对父亲说：“谢谢，爸爸”。
这家华人的男主人在奔驰工作，看何昉认真踏实，为人又好，于是把他介绍到一家门店去工作，何昉每月能挣到两千多欧。他到德国的第三年，家里的经济提供一下子中断了，但是他并不慌张，看着手里存折上的数字，他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
现在，一切都好了起来，他成为导师的助教！威严刻板的莱因哈特教授出身老牌贵族家庭，族谱上的分支可以把全欧洲都覆盖了！据说他从教一辈子，打心眼儿里喜欢的学生不超过十个！何昉考入他的门下时，总成绩位列考生首位。
对此，莱因哈特教授非常不满意！
因为教授听说，中国人向来会读书，但也只是会读书而已！教授曾经教过中国学生，做个模型一塌糊涂，答个卷子笑傲全系。莱因哈特教授说：我要的是个建筑师，不是一个答题机器！
所以何昉第一天去拜访自己的导师时，带着一张图，他把慕尼黑工业大学标志物、具有几百年历史的钟楼给做了新的修缮设计！
莱因哈特教授对着这张图看了整整一个小时，然后抄起电话给教学处打电话，蛮不讲理地说：“我要何当助教！”
何昉从此成了莱因哈特的宠儿，他会说：“何，来给我讲讲神奇的榫卯结构”
“何，你确定‘一颗印’这种建筑模式是这样的？太美了！”
“何，来给我画画那个故宫的角楼！”
“何，来我家吃饭，我夫人想听你说说神秘的紫禁城！”
何昉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地在教授家用餐，礼仪完备，也许不太自然，也许不够绅士，但是不妨碍他成为饭桌上的主角。教授十九岁的小女儿明目张胆地送秋波，教授夫妻笑眯眯地用表情鼓励女儿的“勾引”行为。何昉斟酌再三，把米娅莱因哈特小姐约出来，讲了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米娅擦着眼泪说“好感人啊！何，你们真的要分开六年么？”
何昉淡淡地说，其实我并没有觉得自己跟他“分开”了，我们每天都通电子邮件，我们可以视频，除了不能触摸到他，我从来没有觉得他离开过我。
米娅摇摇头说：“可是，那个徐也会像你爱他一样爱你那么久么？”
何昉笑了，他想起徐行头顶上的那两个旋儿，被那样一个拧猴子爱上，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从此，只要看见何昉，米娅就会问：“何，那个徐怎么样了，他好么？”
然后何昉就会兴高采烈地跟她讲徐行，讲徐行有多坚强，有多聪明，讲徐行居然当上了生活部部长，讲徐行的成绩已经可以申请一等奖学金了，讲徐行是篮球队队长，讲徐行那么久以来一直爱自己一如当初……
每次讲到徐行，米娅都格外的有兴趣，时间久了，何昉开始冒冷汗了，他觉得每次米娅提到徐行时都“荡漾”得厉害，他觉得自己二了，无形之中给自己树了个情敌！
这年，何昉已经有足够的钱自己租个房子搬出宿舍，他拥有了很多朋友，各国的，每个人都邀请他一起出去旅游吧，申根协议国的签证就是这点好，很多中国留学生也借机周游欧洲。但是何昉每次都拒绝，他必须要存钱，他没有时间！
徐行已经毕业了，他骄傲地给何昉写邮件说：“何昉，我让你猜一万次，你都猜不出我找了份什么工作！”
何昉用了一个晚上，回复了一封长长的邮件，邮件上罗列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工作，甚至包括篮球教练这种不着调的猜测！
徐行的回信只有四个字“普华永道”！
何昉傻了，对着屏幕上的四个字翻来覆去地念了一万次！他觉得就算南北极倒置，徐行也不可能找到这么一份工作！
普华永道啊！
那是什么概念？全球前三的会计事务所！
徐行在回邮中得意洋洋地附上了一个附件，那是两张证书的扫描件——注册会计师、精算师！徐行说：“我爸爸说我家祖坟上冒出的不是原子弹，冒出的简直就是一个斗战胜佛！”
何昉看着这两张证书，耳边一个声音响起，“H大要给徐行专门开设一个班，‘E’班！哈哈哈！”
徐行说：“老子现在是金领，说话可硬气了！”
徐行说：“我老爹最近天天来跟我念经，求我把公司接过去，他要跟我妈妈去度蜜月！擦，这两人每年都要度一次蜜月，烦不烦？我还没度蜜月呢！”
徐行说：“何昉，你说过带我玩德国的，你别忘了！”
徐行还说：“何昉，昨天我请妈吃了顿饭，我才知道妈喜欢吃海鲜啊！对了，我说的妈是你妈！”
何昉觉得真是一切都好起来了，还剩下三年，最难的已经过去了，未来的日子会很美！他已经开始计划将来的生活：他想继续努力，再攒点儿钱租个房子，让徐行来德国时住上属于他们自己的家；他还想，得带着徐行去周游一下欧洲，签证不能浪费了，蜜月还是要度的；他还想，德国最近经济也不景气，徐行来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工作，算了，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这三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所以何昉不敢懈怠，2016年十月的这天，他匆匆忙忙地从维尔纳·冯·西门子礼堂出来往俱乐部赶，他穿过古老的穹顶连廊的时候，阳光耀眼，草色青青直逼人眼。
两个小时后，疲惫不堪的何昉慢慢地从俱乐部走出来，今天陪奥尔巴赫打了一个小时，这家伙体能充沛得让人咋舌，每一次击球都势大力沉，何昉差点累弹了！
他背着背包，迎着落日的余晖慢慢地往宿舍区走，今年新调换的宿舍，新的舍友要到九月底才会来。他想，这宿舍要是能一直空着就好了，一个人住，跟徐行视频时会很“方便”！
他红着脸，一路低头想着，走过魏恩校区，走过古老的哥特式教学楼，走过寂静的Arcis街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辆BMW停在路边，一个有着乌黑头发的青年靠在车身上，金红色的余晖在他的发丝间舞动，给他挺拔的身子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膜，他的眼睛亮得出奇，清澈得可以映出整个世界！
那个青年慢慢地裂开嘴角，笑着说：嗨，帅哥！跟徐爷来场车震呗！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第60章 一如当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