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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〇八 (一) ...


  •   张召重虽然早料到与红花会少不得一场交锋,甚至瞒天过海,偷运走文泰来之后,便想当面跟这些胆大妄为之徒决个胜负,却不料他们有如此能为,大草滩一战除了自己之外,所率官军无一幸免,心里也极为窝火。他深知现在不是卷土报仇的时机,将手头这“钦命要犯”平安送达京师,才是自己使命,到时候红花会也就束手无策了。打定了这个主意,便在兰州府重新调齐押送人手,继续东进。

      一路行来,虽处处谨慎留心,却再也没发现红花会哨探的踪迹,反而更加惴惴不安。这时已是七月中旬,夏季虽过,暑热未消,他又不肯在日落后赶路,唯恐红花会乘天黑来袭,走得越发慢了。不日进了河南境内,倒开始下起雨来,顿觉凉爽,也不嫌雨地难行,迤逦来到洛阳。心里暗暗盘算:“如今我在明,敌人在暗,他必是探知我所行路线,提前埋伏。红花会河南分舵设在许州,要调派人手最是容易,我不如改行向北,先渡了黄河,他们就无计可施了。”主意一定,次日便折向孟津而行。谁知刚进县城,便见无数百姓老幼相携,纷乱不堪地拥向城外,这才知道因霪雨连日不开,河水暴涨,已隐然有决口迹象。地方官虽下令加固堤防,但百姓久居黄河岸边的,都知道灾祸难免,不如早早逃命的好。张召重见此情形,也只好退了回来,仍继续往东。

      此后一连数日,那雨竟然没有停过,沿途逃难之人也越来越多。张召重是警醒的人,便控马按剑在囚车左右护持,寸步不离。刚到荥阳地界,忽听前面不远处乱哄哄地闹将起来,又看见黑压压一片人拥在雨地里,无法前行。不一时,那前哨的军士跑来回报,说是一辆大车陷进泥里拔不出来,把路堵了。张召重思忖片刻,见后面又不停上来人,断后的军士渐渐拦不住,几乎拥到囚车旁边来,顿觉不妥,皱眉道:“带些个人去,先帮忙把那车弄出来。”那军士躬身答应着去了。随同押送的几个捕快见乱得不像,也都聚拢到车边来,一边喝骂,一边将挨得太近的路人赶开。
      突然间只听前面众人发一声喊,那大车骨碌碌地翻到路边去了,跟着惨叫声连连,只一眨眼工夫,满地泥水中都混杂了一道道的猩红,那抬车的军士已是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张召重吃了一惊,随即喝命众军士:“围住囚车!擅离职守的,老子先要了他命!”手腕一翻,剑已出鞘,又向周围路人叫道,“不相干的人退后!上来的一律是死!”那些百姓还没闹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到长剑闪烁,众官军又都一副狰狞模样,吓得四处乱跑,有几个竟昏了头撞到囚车跟前来。张召重再不留情,挥剑便砍,众捕快军士也各持了兵刃在手,不分好歹一通乱杀,顷刻间十数名百姓已倒在地上,为避水难,反成了刀下亡魂。忽听有人叫骂道:“龟儿子们,如此滥杀无辜!”蓦然间两个黑色身影从天而降,冲入官军之中。众军士不及应对,已听一阵噼啪响声,登时倒了六七人。

      张召重早认出来者是红花会中的常氏双侠,催马挺剑上前,旁边几个捕快也醒过神来,围上去四面夹攻。张召重知道常氏兄弟联手比自己稍逊一筹,喝道:“这两个交我!你们回去看着,不要走了钦犯!”斗了几个回合,正觉得敌方未出全力,猛听两人之一冷笑道:“火手判官功夫硬是要得!二哥,你来耍一哈儿!”话音刚落,两人齐齐抽身而走。张召重正要追击,只听又有人叫道:“好鹰爪,看剑!”本能地一侧身,见一道青锋从眼前疾掠而过,带起的劲风夹着雨滴打到脸上,竟然触感生疼,便知来了劲敌。定睛看时,见一个身穿绛袍的独臂道人立在侧畔,右手中一柄长剑闪着清冷寒光,正是江湖人称“追魂夺命剑”的无尘道人。

      与张召重随行押车的几个捕快都不是武功平庸之辈,但早知晓敌方实力不俗,这时也不敢擅自出头,只围着囚车站定。正全神戒备间,又听身后风声响动,一回头见常氏双侠已来到近前,忙上前迎敌,顷刻间战到一处。那雨下得越发大起来,正如倾盆倾缸往下倒水相似,张召重见不是头,仗着在马上,也不和无尘缠斗,勒转马头直奔囚车回来。尚未近前,见那外围军士又是乱纷纷一阵叫,便倒了下去,囚车外的圈子上登时出现一个缺口,两个身影飞也似地赶了上来。张召重也是暗器高手,早看出是那身形肥胖的人发出袖箭、飞蝗石等物,打倒兵丁,心想如此大雨,这些小巧暗器竟然没失了准头,此人的艺业当真非凡,必是“千臂如来”赵半山无疑了。

      赵半山与骆冰跃上囚车,当即砸开车厢锁扣,骆冰便钻了进去。外面众官兵发一声喊,齐攻上来,当先的又被赵半山暗器打中,局面越发混乱。张召重大怒,躲过无尘一剑追刺,仍是纵马抢上,人还未至,芙蓉金针已经激射而出。赵半山见他来攻,凝神应战,两人暗器来往不绝,在密集的雨幕中丝毫不受阻碍,但张召重的金针更为细小,此时雨势又大,极难分辨。赵半山只一迟疑间,见对方也已跃上车来,在车门前一抓一带,竟生生将骆冰摔了下去,大惊之下叫道:“弟妹!怎么样了?”骆冰跳起来道:“没事!”忽听“砰”的一声大响,张召重已向后跃出。

      原来骆冰进得囚车,已替文泰来将枷锁打开,还不及与他对话,便被张召重拖下车去。文泰来这些日子正憋得气闷,见众兄弟大举来救,又和爱妻重逢,心中狂喜,也顾不得腿臂带伤,待张召重刚在车门前一闪身,便是一掌打出。“奔雷手”在江湖成名已久,这一掌又积攒了连日无数怨气,张召重百忙之中无处躲避,只得也出掌迎击,顿时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向后推了出去,索性乘势后跃,消了劲力。文泰来还想进击时,不防腿上伤处一痛,便坐回车厢之内。

      张召重哼了一声,四下扫视间已看清战局,见常氏兄弟正率之前驾大车堵塞道路的众人与官军相斗,双方正堪匹敌,眼看无尘长剑又再刺到,仍是不与之正面交锋,虚晃一招,纵身跳起,半途中在马背上一借力,连人带剑向赵半山直扑。赵半山见他来势凶猛,向侧旁一让,拔剑相迎,使出太极剑法中的“粘”字诀,缠上对方剑身。张召重精研武当剑法,太极拳剑又是武当祖师张三丰所创,一见对方出手已知端倪,一招“怀中抱月”将剑退出,紧接着“宿鸟投林”,一剑斜斜上刺。赵半山回剑一拦,“嚓”的一声轻响,长剑已被对方削断,不由得大惊后撤,挥手间一支蛇焰箭穿透雨帘打出。张召重手中宝剑名为“凝碧”,锋锐无匹,这时回转剑身,将箭斩落,猛听身侧又有暗器破空之声,微一纵身,便已避开,见三枚铜钱都打在车厢之上,铛啷落地。

      赵半山见张召重离开车旁,将身一跃,又上了车挽起缰绳,叫道:“总舵主!”

      那发钱镖暗器的正是陈家洛。他和徐天宏商议定下了这劫囚车的计策,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张召重神勇非凡,又有宝剑逞威,众人合力几乎拦他不住。这时见前面常氏双侠带领徐天宏、杨成协、卫春华等人大战官军,已占了上风,忙回来相助无尘和赵半山。一瞥间见骆冰再次上了车,便挥手道:“三哥,你带四哥四嫂先走!”说着从腰间抽出刀来,向张召重劈面直击。

      张召重听见赵半山喊的那一句,已知道面前这年轻人是红花会新任总舵主,又想到他方才暗器手法精准,虽然劲力稍有不足,仍不敢怠慢,凝碧剑吞吐之间,已使出武当绝学“柔云剑法”。斗不三合,只觉得对方招式奇特,看似毫无章法,却恰能应对自己的攻击,一时摸不透他路数,便取了三分守势,片刻间已过了十数招。

      陈家洛临敌经验不足,尤其没和武林顶尖高手交锋过,并不清楚张召重留力试探,只是为求纠缠得久,全力施为。他所使武功是天池怪侠袁士霄独创的“百花错拳”,虽然名为拳法,其实包含了拳腿掌指及诸般兵刃招式,并不讲究套路,专注克敌制胜,因此也不拘泥于兵刃。但因手中兵刃不同,所使招式自然而然相应变化,且对阵之时进退攻守之间的连贯也需视情势随机应变,没有一定之规。说来便已麻烦得紧,当年在天山学艺,更是不晓得花了多少工夫,方能悟到这套武功的精髓之处。如今毫无保留地使将出来,倒和张召重成了五五之局。

      这时无尘也已到了近前。他本想缠住张召重,好让赵半山等人顺利将文泰来带走,但张召重甚是油滑,竟不与他正面交锋。无尘是个火爆脾气,早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两步赶上刺他个一剑对穿。但见陈家洛拦下张召重,正欲上前合击,但见张召重眉峰一跳,剑势突变,凝碧剑上青芒闪烁,招招紧逼,所到处雨水震得四下纷飞,竟渐渐形成一团白雾,将两人罩在其中,看不清来往身形。猛听空中一个霹雷炸响,张召重大喝一声,剑尖闪电般直刺敌目,左掌却已无声无息地从另一边袭来。陈家洛这一刀自右向左斜削,右边胁下正是空门所在,要与他对掌必须反向转身,无论如何来不及,而凝碧剑瞬息间已至面前。无尘见形势危急,长剑一抖,扑上前去。只听“咔嚓”一道闪电劈下,跟着又是一个炸雷,震得天地变色,三人醒过神来时已各自分开丈许,见陈家洛左手中只剩下半截刀身,右手倒恰和张召重对了一掌,而无尘的长剑也从中折断。原来这电光石火的一霎,陈家洛又是刀交左手,与无尘合击挡下张召重剑招。张召重没想到他这般打法,剑中掌未出全力,只凝碧剑削断了对方兵刃,便借力退开,不由得冷笑几声,拔腿就走。

      无尘还要追时,一转头见陈家洛半边脸上都是血,忙上前问道:“怎么样?”陈家洛愣了一下,举手摸时,才知道被剑锋从颧骨至耳前划了一道口子,虽然不深,也被雨水杀得生疼,摇头道:“没事。我们快追!”两人发足向前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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