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朋友的婚礼》Bearsfoot

3、3

　　3

　　让说名满全校，一班的班花邵丹彤是什么样的女孩子，邱渺通常是又恨铁不成钢，又忍不住要维护她。

　　“天天跟我混在一起的嘛，高高的，瘦瘦的，扁扁的……呃，白白净净的。整栋宿舍楼，放眼望去最漂亮的那个咯。”

　　“我家丹彤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她也真的很神奇，人漂亮居然还很聪明，性格也还行，关键是特别善良。”

　　“那个家伙有时候真心让人抓狂……但是怎么说呢，确实她捣乱发神经的时候最可爱啦。”

　　邵丹彤对于邱渺而言，邱渺发自肺腑地说，“是这辈子不可能再有第二个的朋友”
　　邱渺对于邵丹彤而言，邵丹彤猛地一拍桌子，佯装得杀气腾腾：“渺渺是我的，谁都别跟我抢！”邱渺在旁边，只能欲哭无泪地把蓝蓝的天望。

　　从很小的时候起，邱渺对爸爸妈妈的印象就是“很忙”。有时候爸爸上夜班或者妈妈出差，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要是正好赶在一起，小小的邱渺就只好住到别人家，或者自己照顾自己。习惯了冷清，也习惯了家里人气稀薄得像没人呼吸。而住在两条街外妈妈的朋友邵爸爸和邵妈妈，也是一样的忙。两家关系好，所以邱渺尽管比邵丹彤小一岁半，却还是被硬赶着塞去跟她做了同班同学。小学时期，邱渺是邵丹彤的小跟屁虫，两人下学常常凑在某一个家里一起写作业，叫晚饭，看电视等大人回家。小学毕业之后，爸爸妈妈似乎觉得不是办法，可工作正在爬坡阶段，绝对无法割弃，就想出一个不得已的办法：把邱渺送到广州上学，拜托她陌生的舅舅照顾她。邵家的父母见此情景难免犯愁：要给自家小孩知道了，肯定哭成泪人。两家见面一合计，跟着就把邵丹彤小朋友也打包送了过去，反正是寄宿学校，两个彼此熟悉的孩子能在一片鸟语的地方继续作伴也是个相对不错的选择。

　　于是初中三年，高中将近三年，因为家长向老师请求到的特殊照顾，两人一直住在同一间宿舍里。
　　邱渺任劳任怨，几乎每个月都不得不帮邵丹彤整理一两次衣柜和桌子，到后来，几乎每次都带着点气急败坏，恶声恶气说邵丹彤你以后铁定是个恨嫁女青年，你自己看看啊，这是什么啊这是……真是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邵丹彤就在一边泰然自若雷打不动的敲着键盘哼着歌。能把键盘敲得那么狂风暴雨，邱渺认识的奇葩里这是最让人炸毛的一个。

　　邱渺在帮助邵丹彤节省开支的事业上，也是艰苦卓绝的。邵丹彤父母也相当忙，很少关注她的生活细节，还好记得打钱到她卡上，一打就是一年份的。第一年前半段，邱渺被邵丹彤那富二代似的做派唬得有点心惊肉跳，花钱大手大脚从不记账，借出去的钱也不记得讨，果然下半年就发生了可怕的事：邵丹彤破产了。她不得不卖掉自行车，每天只吃两个馒头，眼底血红地在图书馆当打杂小妹。邱渺也终于知道，她在理财方面完全是让人捶胸顿足的白痴。

　　于是第二年，邱渺开始孜孜不倦地敦促邵丹彤记账、多吃食堂少跑饭馆、以及不要再买各种各样不合时宜的衣服和看得她满床打滚的漫画书……一旦邵丹彤充耳不闻，邱渺便也打住，就那么哀怨地撅着嘴坐在一边瞪她，幽幽警告说，有本事别理我啊永远也别理啊，我绝对会变成你这辈子都摆脱不掉的噩梦……

　　有一次邵丹彤花了七百大洋买了件加绒卫衣，自己心满意足，邱渺看着那件卫衣，焦头烂额没好气：
　　“不是说好了吗，省钱省钱省钱！你不想回家过年了啊？”
　　“你不知道，这是长远打算啊，”邵丹彤老神在在地说，“这样多暖和，可以省下每天买热饮的钱，一省还省起码三年……你可不要小看这笔费用哟~”
　　邱渺扶着额头不想说话。

　　那件卫衣邵丹彤穿了至多半个月，就被压到箱底，她还有脸楚楚可怜地往邱渺肩上一靠：“呜呜渺渺我跟你讲，广州气候太不稳定了，才降温几天啊又回温，唉……呀……呀……”
　　“你再装哭也退不掉该退的东西！”

　　高三那年冬天，身处南国的邱渺接到身处异国的邵丹彤充满爱心的越洋电话：“渺渺你感冒没，听说广州大冬天的还刮台风啊，别要风度不要温度听到没~”
　　邱渺回说知道知道啦，纽约冷吗？
　　“冻~死~人~啦~”邵丹彤故意牙齿打颤地说，说着说着似乎想到好笑的事，呼哧一笑，声音又跟着暖起来：“嗳，幸好那件衣服没退掉，现在穿着正好啊，厚重、保暖、国产，没的说啊。”
　　邱渺在这头轻轻地笑，说暖和就好。
　　挂了电话一扭头，看到对面空荡荡的床铺，竟然还是有点难过。

　　曾经几次讨论到所谓“未来一生”的严肃话题，总是以无厘头的对话收尾。
　　有一次，邵丹彤一边血红着双眼狂暴地虐打着键盘，一边以闲聊的口吻说，我是不明白人为什么非要结婚不可啦。
　　邱渺认真地说，结婚可以生小孩嘛。
　　不结婚也可以的哟~邵丹彤忙里抽闲地飞给她一个不正经的眼神，又一本正经起来：再说，生下来小孩又不能好好教育她的话，还不如不要。
　　邱渺望着她，无语了半天：你现在这么想……可是，你总会碰到喜欢的人，就...就，会想嫁给他啊。
　　邵丹彤嘻嘻轻笑：渺渺你太可爱了，小孩子。
　　邱渺一愣，满脸低气压地把豆浆墩到她面前：吃你的早餐！
　　对方瞄一眼：啊，吸管呢？
　　邱渺折回来，怒气冲冲地拿出吸管插|进去。
　　邵丹彤心满意足地埋头喝一口豆浆，故作深情：哦，简直能够感受到一股暖流，通过食道，流向了胃，流向了十二指肠，流向了小肠，流向了……~~
　　邱渺一脸无奈：求你闭嘴。
　　丹彤完全不打算闭嘴：嗯，再换个角度说啊，以后嫁了人，他会像你对我这么好吗，我才不相信将来每天早上能有鲜榨的豆浆送到嘴边呢~
　　邱渺痛心疾首地扯扯嘴角：……就是惯得你！

　　结果邱渺开始忙于跟恋爱之后，这杯豆浆的送到嘴边服务就空窗掉了整整一年。起先邱渺还会说，对不起啊，我今天这个那个……歉然地看着邵丹彤小孩子似的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再之后，邱渺出门的时候，往往邵丹彤才睁眼，如果她醒的稍早，还会伸出一只爪子悠悠地摆上一摆：去吧去吧，儿大不由娘……

　　临她走前，邱渺仿佛如梦初醒，扯着她的衣服不撒手，哭得刹不住泪腺，质问的口气：你干嘛突然要走啊？
　　我都准备要走准备了好几个月了，别说你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这么快啊！真的我有好多伤心难过的事，你走了没有人听我说……
　　那个啊，说实话渺渺，你那些事在我听来都不算伤感，你根本没长大呢。咱俩形影不离这么多年，你不觉得烦我还觉得烦呢，都这个年纪了，考虑着长大一点嘛。

　　邵丹彤最终很是潇洒地，就那么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去搭地铁，没有任何留恋的样子。留下邱渺一个人坐在宿舍里，不知道为什么而茫然四顾。

　　事后邱渺在MSN上特文艺腔地讲，记不记得那几天广州连下暴雨，整个天阴晦潮湿的，就你走的时候居然没下雨。
　　邵丹彤没心没肺地说：当然记得了，为了那一小段放晴我的航班延后好几小时呢。

　　经常地，邱渺会跟人发自内心地抱怨说，丹彤真是美女与野兽的综合体，想想那副皮囊，简直可惜。

　　其实她心里记得再牢不过，自己最需要的时候，永远都只有谁在。
　　就如在那几年之后的第一次重逢，邱渺站在机场空荡荡的地铁口，与那个人视线相接的第一时间，居然又是在哭。邵丹彤哭笑不得，第一反应却还是把她搂进怀里。就像小时候每一次邱渺摔倒，顾不得爬起来就先忙着开哭，邵丹彤常以颇暴力的方式把她拉起来，然后变身温柔懂事的小姐姐，抱抱她，拍拍她，给她揉揉伤。

　　“小笨蛋，哭什么哭呢，下一件让你伤心的事发生前，抓紧时间高兴啊。”那天邵丹彤看似很有道理地说着，格外温柔地拍她的背。
　　邱渺抽噎着吐槽：“这、这么悲观还算是安慰吗，尽说一些只有自己能做到的事。”
　　“不然呢，有些事情活着就不能避免啊……嗳，那个渺渺，你先打住一下，我这件衣服好贵的，给你张纸巾擦擦鼻涕先？”

　　彼时彼刻邱渺第一次觉得，确实算不清，她们把朋友做到这种地步，还谈不谈的上是有谁欠谁的。